许云封和若山道人之间的对话,看似寻常,实则却是互相考较道心之举,若山道人一上來就指责许云封行事鬼祟,于小事之上也藏头露尾,既而又暗示他沽名钓誉,这就好比是两记杀招,寻常修道人若是有挨了任何一记,必然从此道心有损,终生无望大道,许云封却从容应对,淡定自然,沒有半分矫揉造作,反而向若山道人指出大道根本原就在一言一行,一丝一缕之间,两人虽然沒有动手,若山道人却已落在了下风,
若山向许云封行了一礼,忽又厉声问道:“许道友适才说有话要讲,却不知你要讲些什么,是想说荀国众道友來此,纯是巧合吗,”
许云封笑道:“天下间哪有这么多巧合,我等今日到此与若山道友等一样,是有所为而來,”
“敢问有何所为,”若山道人步步紧逼,不容许云封有丝毫喘息之机,
“为的是保我荀国利益,”许云封直言不诲,沒有半点犹豫,
“原來如此,”若山道人冷笑道:“我还以为荀国众道友,远道來此,当真是为了铲强扶弱,主持公道,原來也不过是了自己的利益,嘿嘿,嘿嘿……”
许云封却笑道:“若山道友为何发笑,若山道友等乌国修士为了乌国之利,不惜设下此等妙计,我荀国修士保护我荀国的利益,这又有什么不对吗,贫道倒认为这是最好的理由,也是最恰当的理由,”
“说得好,”云天舒在云头之上道:“‘崇高理由不值一顾,自私自利天下通行’,天下间再沒有比保护自己的利益更充分的理由了,无论是谁都不能不允许别人保护自己的利益吧,”
许云封看了云天舒一眼,微微一笑道:“我等虽然是为了荀国的利益而來,对东平众道友却也有好处,这件事本來就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事,贫道绝不诲言此來是了我荀国的利益,也希望东平的众道友看清眼下是什么形势,眼下我荀国的利益便是东平的利益,”
东平众修士一时默然,都知许云封所言不虚,如今东平称得上大军压境,别的不说,单是眼前若山道人和乌国众修士这一关就极为难过,倘若当真由东平修士独斗乌国,一战下來,东平修士能活下來的只怕沒有几个,不管荀国众人來意如何不善,眼下却是他们最有力的靠山,若是有这个靠山不靠,这个眼前亏就吃定了,
“许道友说话痛快,倒很合我的脾胃,”最先说话的却是与东平关系不大的蛟老怪,他的洞府远在海外,说起话來顾虑自然少些,他道:“适才道友言道,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这害嘛,大家都心知肚明,敢问许道友,这‘利’字又做何解啊,”
许云封道:“这位定然是海外的蛟道友了,蛟道友地处海外,逍遥自在,若说利嘛,对道友还真沒什么利,若东平的众位道友都能像蛟道友一样,那我倒劝各位道友还是置身事外的好,不然兵凶战危,真要双方恶斗起來,死伤再所难免,哪又是何苦呢,这‘利’本就是从害身上來的,能保得自己的山门子弟安然无恙,这岂不就是大利,若是蛟道友还想求别的利,恕贫道实在无能为力,”他这番话说得弯弯转转,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乌国吞并西元已成定局,下一个目标定然便是东平,东平众修士除非能把各自的山门迁往海外,不然终究难免与乌国修士一战,若是他们投向荀国,以后大战发生,荀国修士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东平修士的压力自可大大减轻,这就是利,而且是天大的利,
“许道友说笑了,”若山道人忙道:“这开疆扩土,本是俗世帝王之间的争斗,与我修士间的争斗可大大不同,我乌国修士既然能容得下西元各位道友,难道就容不下东平众修士吗,”
“若当真容得下,适才若山道友也就不会口出要拿东平修士送大礼之语了,”许云封道:“乌国能容得下西元修士,那是因为西元乌国关系本就亲近,彼此有些情谊,东平则一向与乌国不合,若山道友真能保证也能容得下东平修士吗,”若山道友嘴髻动了动,欲待说话,许云封又道:“就算若山道友能保证,别的乌国修士也能保证吗,乌国修士为了乌国扩张费了若大的力气,我想乌国国主就算富有四海只怕也无力报答吧,难道各位道友愿意白费力气,若是不愿自然就要在别国修士身上打主意了,我想适才若山道友急于向东平同道下手也是为此吧,”
若山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无言以对,棋高一着,缚手缚脚,若山道人面对西元修士之时从容不迫,对答如流,乃是因为一來他有定算,二來他实力稳压众人,感觉不到压力,而今碰上这位许云封,却处处落于下风,一时之间,这位乌国第一修士竟有些灰心起來,
“沒话说了吧,这就是侵略者本身所固有的弊端,”云天舒在云头之上幸灾乐祸地道:“侵略这件事本身就是获得好处,就算能忍耐一时,最终也会露出真相來的,只不过是好处大小,过不过分,对方能忍耐不能的区别罢了,”
许云封向云天舒二次拱手道:“这位道友寥寥数语便说破了千古至理,贫道佩服之至,來日若是有暇,还请到荀国一游,贫道一定聆听教诲,”
云天舒凝神看了看他,忽得笑道:“虽然你不是我的目标,但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有点亲切,又有点讨厌,不,我想明白了,还是讨厌得多一些,荀国我是不会去的,不过那个小子倒是会去,以后就托你多照顾了,”说着指了指苏莎,
苏莎一愣,道:“云组长,你,你不和我一起吗,”
云天舒暗中传音骂道:“傻小子,咱们办得事情是大海捞针,这网要是再不撒得大一点,岂不是真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了,现在有两条明显的线索,一个是荀国,一个是乌国,当然要同时下手,免得耽搁时间,你在荀国要是找到了那个孟震和,就用通讯器通知我,我找到了就通知你,”
“可是,可是这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您就这么放心吗,”
“有什么不放心,大不了你因公殉职嘛,还能有什么更坏的结果吗,不要紧的,”
“我因公殉职,你当然不要紧了,”因为和灵海上人一战,苏莎对云天舒已经隐约有了丝敬意,现在只剩下恨意了,“这么无情无意的话也说得出口,好,老子就找到那个孟震和给你看看,”苏莎看起來心眼颇多,实则也是个单细胞动物,脑子一热什么都敢答应,他也不想想,荀国有许云封这样的人物在,又岂是等闲所在,凭他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不要说查寻孟震和,能活着回去就算命大了,
云天舒和苏莎说话之时,场中的局面已经变在得明朗化了,东平修士沒有再让许云封多费口舌,就选择了站在荀国一方,谁都看得出來,如今大陆各国将生大变,小国总要找一个大国依靠,东平的位置决定了,他们不是投向荀国就是倒向乌国,现在西元修士已经倒向乌国了,东平修士和西元修士之间争斗颇多,仅此一点,他们就不会选择与西元修士交好的乌国,这些修士沒有一个不是见多识广,深通利害之辈,想通了此节,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若山道人率领乌国修士大举前來,本意是想一举两得,一來收服西元修士,二來将东平修士打杀大半,为以后吞并东平减少阻力,沒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荀国修士早有准备,等于是乌国自己把东平推到荀国的怀里,荀国不但到了好处,还落了个除强扶弱的名声,这消息要是传回乌国,乌国国主非气晕了不可,可不这么做,又能如何,荀国修士有备而來,实力不在乌国修士之下,甚至犹有过之,若是就此开战,乌国修士说不定会处于下风,若山道人心中反复衡量,终于还是决定和平收场,反正收服西元修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算是达成目的了,回去见到乌国国主总算有个交代,
乌国修士沒有动手的打算,荀国修士也不想主动挑起事端,现在场中有不下一百多名修士,气氛却变得非常和谐,仿佛双方不是严阵以待,而是友好协商一般,唯一不太和谐的就是云天舒和苏莎,云天舒让苏莎去荀国,自己却要去乌国,此举引起了许多人的疑心,云天舒却阵阵有词:“我和苏莎虽然算是同门,但各自的主张和阵营不同,选择不同又有什么奇怪的呢,适才苏莎帮东平各位道友打过一阵,这笔帐你们不会不认吧,而我呢,则替西元出过力,哪个人敢说不是,现在我们两个分道扬镳,有什么奇怪,”
众人这才知道云天舒打从一开始就有了这个主意,竟似早就料到会发生后來之事一般,也不知是他未卜先知,还是误打误撞,众人更觉得他高深莫测,都暗中猜测他此举的真实用意,
“你们猜吧,想破你们的脑袋也想不出我们两个是时空警察,分头行动只是为了扩大搜索范围,”苏莎看着那些低头沉思地修士,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道友为何发笑啊,难道和云道友分开,你很高兴吗,”许云封饶有兴致地问道,
苏莎对这位云天舒都说是高手的人物不敢无礼,忙道:“沒什么,只是心里忽然想起了些好笑的事情,”
“好笑的事情,”许云封回头看了看早已和乌国修士飞远了的云天舒,忽得口气一变,显得十分亲密地道:“是与夏虫言冰一类好笑的事情吧,在你和云天舒看來,我们这些修士根本就是井底之蛙,是不是啊,”
“岂敢岂敢,”苏莎进了六处,学问长进不少,这古语张嘴就來,“晚辈初出茅庐,要说井底之蛙,应该是我才对,”
“苏莎你这句话就客气了,若是要被你们处里的人听见,只怕不会高兴吧,我有沒有说错啊,故纸堆中熬日月,指掌之间握乾坤,六处的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