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纸券一进入巴斯蒂工坊就大受欢迎,但与它们一起被印出来的同伴在外面诞生的过程却是颇为坎坷的。
在莫伦率军出征当晚,洛卡就来扎兹阿的办公室里做了一个小时的汇报。
其中的内容包括政府、军队、乃至于各处工坊的薪酬开支,购买材料的费用…其实归根到底他要说的内容很简单,归纳起来只有一句话:我们没钱了。
“大人,原来帝国政府的金库在动乱时没遭受什么损失,我们又查抄了那么多贵族和商人的财产,我本来估计至少能用半年。但是最近,粮食、亚麻、原料、武器…西伊尔大量采购了各种物资,已经把我们的资金消耗掉了大半。我倒不是说这些物资不好,但现在我们的钱远远不够了…”
“现在的情况…”
“按一个商人的标准来看,我们已经破产了。”
一个事实是,因为某件事情的影响,洛卡最近在工作中很积极,态度也更加的谦和。扎兹阿面前的文件看了一会儿,挥挥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得想想办法,城里还有很多商铺在营业,要是您能许可…我想把过去政府的税吏队伍重新组织起来。”
“那不可能。”听到这里扎兹阿断然否定。“那些税吏在过去依靠帝国的权势耀武扬威,被很多人所痛恨。要是用他们,我们在民众眼里就会和过去的政府扯上联系,很坏的那种。你需要税吏,就自己重新招募,他们不会,你就慢慢教,宁肯效率低一些,也决不能用过去的那些。”
“是,大人。那我就动员商人们自己来交。在目前的情况下,想必他们会如数缴纳。”
“那也不行。”扎兹阿转向他,摇了摇头。“商人们固然和平民一样,现在都摆脱了贵族的迫害。但他们的本性还是追逐利润。可能他们一时会如数缴纳,甚至更多,但把财政收入和自觉性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的东西结合在一起,很糟糕。”
“好吧,大人,我听您吩咐。”洛卡平静的答应着,又提出另一个思路。“我们不妨向一些贵族的家族提出赎金的要求。恩,面对被处决的要求,他们会答应赎回自己家族的子弟。。”
“这个恐怕也不行。短期来说,这样固然能收到一些钱,却会改变事情的性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到底想怎么样!”洛卡愤怒的摔下手里的本子,对着扎兹阿大喊。“您要是信不过我,尽可以换人来干!”
他说完这话之后,屋子里出现了一阵难堪的沉默。
“对不起,先生。”洛卡很勉强的说道。
“没事,你先回去吧,有些事可以慢慢来,不用急。”
洛卡离开后,扎兹阿捡起地上的本子,随便翻了几页。
“试探…吗?”
在告密信的事件之后,他们之间隐隐约约的裂痕始终存在着。为了这,扎兹阿曾反省过自己,是不是对这位商人有偏见。最后的结果是并非自己的问题。
“难道为了让他高兴,我就得容忍那种贪婪和短视?就得按那藐小的行事风格和价值观去办事?”
不管怎么想,也没这个理由。弄清楚这点之后,扎兹阿没有再去理会洛卡,而是去见了弗里摩尔。穆。
这位老商人加入到新政府之后一直很低调,当并非没有做事。他联系了许多过去的朋友,以自己的信用作为担保,出售军队用不到的,城里各个工坊出产的货物---大都是较为普通的货物,其效果颇佳。给急需资金的政府带来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我们也许可以考虑向那些商业城邦的商人们弄一笔贷款。”弄清了目前的困境之后,老人这样说道。“这些艺术品卖起来固然很慢,但可以用它们做抵押品来借一笔款子。说到底,这些玩意还是很有价值的。”
“那就这样,你去安排吧。”扎兹阿吩咐道。
在老人去执行这项工作的同时,扎兹阿召集了卫队中的一批识字和会计数的人,培养他们成为新的税吏。
“收税的工作远比守卫复杂的多。城里人过去都很厌恶税吏,那不是没有理由的。那些人,穿上代表权力的制服,就开始肆无忌惮。他们的职权,明明只是一种必要时候的保障,却被他们用来敲诈勒索,讹取他们本来不该有的利益。”
“与此同时,还需要你们收取那些商人应该缴纳的赋税。我们需要钱,而他们应该缴纳。就目前而言,制定的税率非常低,加上城里的气氛,我相信大部分收税的工作会进行的比较顺利。但也不能排除少数抱有敌意的人会欺骗,甚至戏耍你们的可能。”
“总之,这是一份有一定难度和诱惑的工作。你们会很辛苦,一方面要努力达成目标,一方面要尽力战胜诱惑。但这样的难度也该得到应有的回报。我在这里承诺,如果你们做的好,能克服苦难和抵制住诱惑便会得到更多的奖金和晋升机会;同时也要告诫你们,如果经受不住诱惑,那你们所要面临的惩罚也要严苛的多。”
在扎兹阿以这样的思路和话语组织和勉励了一批新上任的税吏们之后,收税的工作进行的还算顺利。但资金依旧紧张。这个时候,一艘满载货物的商船给扎兹阿寄来了一封来自南方的信。
“很抱歉,我暂时脱不开身,不能去你那里。长久以来筹备的货物已经离港,一段时间之后就能抵达拉斯卡尔,希望你已备好货款。”
“至于你信上提到的经济上的窘境,在任何事业初起步的时候这应该都是必然会发生的。我不了解具体情况,没办法提出详细意见。不过你可曾记得老师的那一课?一个商人遇到周转问题只能借债,但一个有权力和士兵的政府却可以有很多种选择。如果有稳固安定的资产,便可以对外发行债券;如果有物资但金币不足,那就可以储备一定的资金,然后以纸币来作为主要货币,借以获得更大的空间和周转余地。与金币相比,纸币要方便的多,它无法被推广只是因为信用…”
扎兹阿没有看后面的部分。他几乎是跳了起来,立刻找到弗里摩尔。穆,跟他商量发行纸币的事情。
“关于抵押的事情我已经和那些人做了联系。他们看过统计的单据之后,答应借给我们八十万金币的款子。要是我们肯现在把所有艺术品都交给他们的话,借一百万也可以,并且答应某些货物我们可以延期付款。”
“答应他们。”扎兹阿毫不犹豫就做了决定。
“恩…我得提醒您,这些货物中有很多都是贵族们从他们那里借钱买的。而他们给我们开的价钱和这些古董的真实价值之间的差距,和他们借给贵族们的钱相差无几。”
“要是我们能把这些鼓动送到南部城邦的拍卖行里逐件拍卖的话…之间我和洛卡都零零碎碎的卖掉了几件,一共收到了一万金币。而要是做抵押贷款,落到那些人手里的话,我们恐怕很难再把它们赎回来了。这种损失…您到时候…”
“艺术品是精神层面的财富,把它们换成金钱和物资,对我们才有价值。现在,我们不缺乏精神,缺的是物资和时间。”对于明显露出不舍表情的老商人,扎兹阿做了这样的回答。“纸币的事情你怎么看?”
“之前倒是有商行做过类似的事情。他们发行签上自己名字的票据,以商铺的财产和自己的信誉做抵押来保证资金的充裕。不过大人,如果签出去的票据不能兑现,那发行票据的商行基本上就名声扫地,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老商人并不赞同,不过他没有直接劝扎兹阿打消这念头,只是委婉的说出可能产生的麻烦。
“在我们,可不怕这种小事。”扎兹阿回答道。“现在我们有足够的信誉度,即使人们仍有一定的疑虑,也会试探性的接受。如果我们在战场上赢了,那就足以保证这纸币的价值和信用;要是我们输了,那有没有纸币,也都不会影响我们完蛋。”
这倒是没法否认。接下来,他们为具体如何操作商讨了许久。
“利用这笔贷款。”老人这样提议道。“把这批金币留在我们手头。这样,每发行一块钱,都有一枚金币作为保障和抵押。告诉人们,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政府,用纸币兑换到等量的金币,那应该推广起来比较容易。”
老商人把南部城邦抵押贷款的方式略改变了一下,拿了出来。但扎兹阿摇摇头,觉得不够好。
他思考了一下,拿出了另一个办法。
“如果按照我们手头金币的数量来发行,那钱还是不够用。我们不妨安排人手,统计出城里的所有商品的大体价值。面粉的储量、牲畜的数目、每天捕上来多少鱼、纺出来多少线、制成多少件衣服、制成多少双鞋子、打造出多少把刀剑、产出多少海盐…总之,生活必须的一切。估量出它们的大体价值。这个量有多少,我们便发行多少纸币。”
“然后,我们把商人们召集起来,让他们…劝他们接受一部分纸币和金币的兑换。把那些被查抄的店铺全都运作起来,在每个店铺安排人负责金币和纸币的兑换,准备好只接受纸币的商品,保证人们用纸币可以买到所有需要的商品。”
“总之,我们的货币有两个支柱。或者说,是在用两条腿走路。”扎兹阿最后总结到。“一条是我们手上的物资,一条是居民对我们的支持和好感。”
“要是可能的话,以后还有胜利带给他们的信心。”
听到海盐这个词时,弗里摩尔的眼睛亮了一下。但最后他还是耸了耸肩,对这种违反商业规律的行为没有发表意见。
他和大部分的商人不一样,并不是把商业规律看的多重要的人。
随后,他们讨论了许久发行纸币的方式,并寻找可能出现的问题。
弗里摩尔能确保自己手下商铺的竭力支持,并能对一部分商人施加一定的影响力。再加上可供利用的那些被查抄的商铺,在他们的估算中足够对抗少数有隐藏敌意的商铺可能出现的,在暗中对纸币的抵制;在样式,上一章里大家已经看到了。这种和军旗同一风格的绘画无疑会让人们们笑的时候感觉到幽默和亲近;背景,扎兹阿一度打算用断头台,但最后还是用了政府大楼的样式。
关于制作纸币的场所,当初攻占城市的时候,城里唯一的一家印刷工坊曾起了火,幸好被扑灭的及时,机器损坏的并不严重。它在过去是贵人默里埃多的产业,所以政府便直接将它没收。现在,正好可以让它重新开工。
十五日的时候,总价值为五十万面额的各种纸币已经被印刷出来,其中大部分是一元。每一元的价值不是相当于一枚金币,而是一个铜板。随后,在城里的许多店铺---弗里摩尔名下的的所有店铺,和被查抄而又重新开门的所有店铺里都多了一个负责兑换的人,提供将人们手中的铜板兑换成纸券—这是这种新货币的名称。
让弗里摩尔意想不到的是:虽然许多人看到这纸币上那只兔子便捧腹大笑,但他们对这种既不是金子,也从来没见过的货币接受起来毫无芥蒂。从晚上开始,他们便至少收到了价值七万铜板的铜币、银币和金币。也兑换出去了同等价值的一元、五元、十元和一百元的纸币。
这些铜币、银币和金币随后被支付给外来的商人们,以便从他们手里购买一切所需的物资。晚上,弗里摩尔。穆随手拿起一张百元的纸币时,只觉得上面那只兔子的笑容满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