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北风呼啸,尘土飞扬。
在通向南方的大路上,塔伊瓦。赛多西里的第三个儿子,科塔里。赛多西里骑在马上,闷闷不乐的看着手下缓慢的队列。
他们从尼廷堡出发,每天只能走十来里路程。科塔里曾打算加快速度,但他手下的贵族们一致反对。
“陛下下了命令,咱们就去。但又没人规定咱们得走多快。”米利斯家的安塔。米利斯男爵这样说道。“咱们何必要急着去替一个洛家的老混蛋卖命?”
其他的贵族们也纷纷赞同这意见。科塔里只好答应他们。事后没人的时候,他想起这些贵族在父亲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只觉得气闷。
而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我就指挥不动手下的部队。他明白这一点,所以很多时候只好忍耐。放眼全国上下,也没有那个领主能在第一次领军的时候就让部下的贵族们心悦诚服,等他们看到我在战场上英勇的模样,他们自会臣服。
他这样对自己说着,并在所有的时候都尽力做到最好。
这支部队并非赛多西里家的精锐,而是在接到皇帝陛下的命令后匆忙集结起来的杂牌军。其中有少量贵族和骑士,剩下的则是赛多西斯港的渔夫、水手、农民和乞丐。其中很多人一脸稚气,嫩的像春天的青草,听到他们的领主征兵的消息,便为了面包和麦酒匆匆赶来。
但他们也会成长。经过战斗和鲜血,他们有些会死,另一些则会变得成熟。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并不强大,虽然顽固狡猾而难以被剿除,但终究不过是些土匪。
“你这次去,主要的任务是协助好北方军团的工作。”临走前的一晚,父亲眯缝着那双威严的灰眼睛这样叮嘱道。“别想着去出什么风头,剿灭土匪的工作谈不上什么荣誉,即使那土匪叫比斯特也一样。这是一次不错的锻炼机会,多和这些人交流,对你会有好处的。”
我倒宁愿和他们的儿子交流。科塔里闷闷不乐的想到。想起在城堡里和那些与他同辈的年轻人一起开玩笑、跳舞、炫耀彼此的侍女,以及一起打猎的日子。而现在,他的伙伴们留在自己的城堡里继续嬉戏,而自己却被迫带领朋友们的父亲,走上几百里去讨伐土匪。
傍晚的时候,他们在路边扎营。萨梅拉大人监督士兵们粗略的建起营地,挖了简单的壕沟,砍倒一些树木做成鹿角。随后,士兵们便开始煮晚饭。
科塔里的侍从们为他扎好帐篷后,给他送来晚餐---硬的像石头的白面包和咸的过分的蘑菇汤。他吃了一口,随即决定出去找点更和胃口的东西。
他找到自己的侍从莫兰,一个身材消瘦,已经脱下盔甲,正在为坐骑梳洗的年轻人。“莫兰,你喝过汤了吗?”
“还没来得及呢,大人。”莫兰用刷子刷着马毛,“我得先照顾它。”
“有人在里面放了一吨盐,就好像那玩意不用钱似的!见鬼了,你别管那畜生,拿上十字弓,我们去找点能吃的东西。”
“据说有乱党的同伙混进了咱们的队伍。”卫士若有所思的转过身来。“我想那人一定是个厨子,他打算在路上把咱们毒死,这样就能让比斯特那伙人减轻点压力。”
科塔里大笑起来,莫兰则是一幅一本正经的样子。他随即拿着弓箭走出军营,不一会儿,科塔里的猎袋里就多了三只大雁。
“这玩意拔了毛,用泥巴裹起来,然后烤着吃味道不错。”莫兰拨弄着弓弦。“但是大人,这一带已经接近洛家的封臣们吃败仗的地方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幽灵出没,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好。”
“你觉得幽灵会来袭击我们?”科塔里举起弓,一箭射出,偏的很远。
“是土匪,大人。他们既然能击败比列诺家、哈梅克家和皮盖尔家的的部队,恐怕也一样会袭击我们。拉斯卡尔的这些人可不好惹。”
“什么意思?”
“我有个表兄弟在拉斯卡尔。他加入了那群自称‘革命军’的叛徒,并且来信劝我也加入。”莫兰从背后又抽出一枝箭。“我不识字,书记官读给我听的。他对我说,那些人规定只要立下军功,无论什么出身都有机会得到晋升和丰厚的财物:土地、房屋、女人,来作为奖赏;或者只要有其它的工作才能,也都能得到工作和晋升的机会,有机会得到丰厚的收入。我没再见过那书记官,他可能自己跑了。”
“见鬼了,莫兰。他明明还在城堡里。我说你啊!他们不过是一群匪徒。找到了!”
抬头、举手、弓弦响起,“嗖”的一声过后,一只大雁落到了远处。莫兰松开了手里的绳子,灰黄色皮毛的猎狗顿时欢快的叫着,向猎物落地的方向跑去。
“他们野蛮的处决了许多贵族。虽然有些被处死的人无也不喜欢,但闹得这么大,帝国无论如何都不会饶恕他们,贵族们也绝不会原谅敢如此冒犯他们的人。”科塔里又拉开弓,却没有瞄准天上的鸟儿。“莫兰,你来我这里多久了?”
“三年多了,大人。当时要不是您收留我,我恐怕早就死了。”
当时的莫兰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来参加尼廷堡的士兵招募,负责招兵的军士叫他滚蛋,是历史课刚结束的科塔里偶然路过,收下了他。从那以后,莫兰就跟随在这位少爷身边。
“你原本是斯多克瓦里人?”
“是啊,大人。就在拉斯卡尔旁边。那一年…本来我已经要进城里当铁匠学徒的。后来却出了一场意外,结果我只好离开家,幸亏您收留了我。”
莫兰说着,扬起弓也射出一箭。结果箭枝擦着离鸟儿身边飞了过去。
“你的身手很灵活,但为什么总是射不准?”科塔里笑着,松开了弓弦。
这一次,他也没射中。
“在我们那里许多人都有这一手。”莫兰从跑回来的狗儿嘴里接过鸟,解下了弓弦,“饿肚子的时候,就指望它来弄点吃的。他们会的我都会,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射不中。我们有四只鸟了,少爷。还是回去吧,离营地已经有些远了。”
于是他们往回走去,在路上又射中的两只鸟。回到大营,科塔里就把鸟儿交给莫兰去处理,自己径直前往安塔。米利斯男爵的大营。
一路上,卫兵们都向他致敬。安塔男爵的营帐比营地里任何人的都要奢华,科塔里走进去的时候,看到高大健壮,满脸红光的男爵正和五六个贵族一起用餐。
“啊,看看谁来了?伯德!再搬一把椅子来。”男爵喊完,便转向科塔里,“您也受不了那些厨子?我看真该把他打发去当马夫!您来的真巧,我手下的士兵们弄到一头羊,还有几瓶白酒,我们才刚开始。”
呃,要是拒绝会显得很不礼貌吗?科塔里彬彬有礼的弯下腰,“谢谢您的招待,不过我已经吃完了。来找您,是为了行军的事情”
“非现在谈不可吗?”安塔大人又拿起一块肉。
“抱歉,大人。那我就长话短说。我们现在已经离拉斯卡尔的叛军很近了,他们既然疯狂到去袭击洛家的贵族,也就有可能来袭击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加快一下行军速度?或者给那些叛军写一封信,表明我们的来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您担心这个啊,大人。”安塔。米利斯拿起旁边的一块布,擦了擦嘴。
“我相信您具有谨慎的宝贵品质,但这种事您实在是多虑了。我承认这羊肉做的不怎么好,不过好歹比豆子要强。羊?您见过吧,就是那种体型不大,会咩咩叫,头上还长着角的玩意。”
“或者是我们这的厨子和军营里的一样让您不放心?不过咱们暂时也只能将就,我已经忍了他许多年了。到下个村子,我要好好找找有没有更好的厨师,不过那种小地方恐怕很难有。算了,我们应该能找到几个年轻的小娘们儿。到时候,我一定把最漂亮的给您送过去,行吗?您不打算吃吗?那就请您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咱们还得赶路。”
科塔里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把面前的餐盘朝这位男爵脸上丢过去。他竭力控制住自己,勉强自己的下巴上下晃了两次。“既然这样,那我先出去了,男爵先生。”
他出去之后,安塔男爵右手边的希拉斯爵士,一个身穿黑袍的骑士有些犹豫的开口了,“大人,这样会不会有些过分?”
“过分!嘿,给他送小娘儿们,你哥哥感激我还来不及呢!等我们把拉斯卡尔送到这小少爷手里,看他怎么感谢我们。”安塔。米利斯又撕下一块肉,吃了起来。“领主大人也吩咐过,这次的行动不能泄露出去。”
“我只是个私生子,但您的计划我都清楚,大人。”希拉斯一脸恭敬。“并且,科塔里少爷是个很精明的人,不喜欢有人对他隐瞒什么。看他的样子,一定对您很生气。”
“由他去。”男爵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罗姆拉才是尼廷堡的继承人,而不是他。查罗什么时候回来?你刚才说,瑞德。库克有消息送来?”
“据回报的士兵说,查罗爵士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女人,要明天才回来。至于信,是有一封,大人。”希拉斯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男爵。
“念。”
“我的朋友,听到您率军到来的消息,我深感欣慰。”
安塔男爵哼了一声。“这老头子因为上次的败仗,几乎发狂了吧。”
“是的,大人。对那次失败他似乎深感耻辱。据他之前的消息,那些叛军无耻的在深夜突袭贵族们的营地,哈梅克家和皮盖尔家的继承人因而被俘,连累他也吃了败仗。”
“想一想就能明白他说的是不是真话。”男爵拿过信,自己读了起来。“我已率领七千精锐部队抵达瑙洛,只等您率大军到来,即可进攻叛军。那些叛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之前通过偷袭、暗算而侥幸获得的胜利已经让他们得意忘形,在骁勇的赛多西里家战士攻击之下必然溃不成军。当您建立平定拉斯卡尔的丰功伟绩时,想必其它一些势力也只能目瞪口呆。毕竟,大律法神圣不可侵犯…”
“要是信里说的是真的。”希拉斯放下餐叉。“那倒是不错。但他真的能有七千人?”
“应该是收拢了那几家战败后的残军。我们这些傲慢的邻居,想必一辈子里应该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他想要报复,这无需质疑。但在他背后,是不是有福柯堡的影子?”
“拉斯卡尔的暴乱发生后,瑞德。库克才接管了罗斯塔城,而罗斯塔城的兵力不如鸦池城和拉科比城。”
“在过去可不是这样。罗斯塔的库克家族一直实力雄厚,野心勃勃,几百年来一直是福柯家族最大的对手。后来换了洛家,摧毁了他们的罗斯迪诺镇,库克家才衰落下去。这一代的的纳西尔。库克是弟弟,却能继承家业,就是因为和福柯堡的关系良好。但这个瑞德。库克,却在年轻的时候就桀骜不驯。不管怎么说,我们不妨去一次瑙洛。到了那里,我们就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