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简单粗暴的做法…虽然不是完全无效的,但往往起不到太大作用。”
“真正有价值的,不是种种对具体行为的规范模式。而是在更深的层次入手,让人们对恶行产生抵触和痛恨。‘不去作恶’的理念。这,才是最有价值的。”
“而要达到这一目标,要在人群中形成这样的氛围,就需要将恶行所招致的惩罚,乃至于所受的痛苦展示在人们面前,以起到警示作用。让人们觉得‘作恶会有恶报’,而不是任由作恶得益者在那里享乐,从而导致他人的羡慕和效仿。”
在扎兹阿说出这些的时候,提尔斯塔。尼戈兰瞪着双眼,用很不满的表情看着他。
这位伯爵本来只是为孤儿院申请物资而到帕里提克来的。但早已被吩咐好的那位职员,一见到伯爵,就直接对他说---这文件只有扎兹阿大人才能批。
你连看都没看是什么文件!伯爵腹诽着,结果也只好上楼来见这个让他很厌恶的人。但扎兹阿却丝毫没有被厌恶的觉悟,他一见到伯爵,就笑着让彼尔上茶。同时,将自己撰写着可能不是很适合讲授给属下的内容自顾自的讲述出来。
“对古往今来的任何政府来说,最大的问题都是人精力和能力的有限性和欲望的无限性之间的矛盾。”
“为此,应当对政府中最常见的各种工作进行分类和评估,以确定其价值;再根据各官员的年龄、生活习惯、身体素质。在这些内容都确定后,根据不同阶段的社会建设和管理需求来确定官员的数量和职位。”
“也可以依此而调节官员们的工作强度,以保证其适度休息。在保障了这些之后,即使以严酷的手段来打击违反禁忌的官员,也不会影响整体的平衡性…。”
他写到这里时,听到了一阵不耐烦的咳嗽。就笑了笑,并将上文所述的,他打算和伯爵交流的思路说了出来…也不管那老人愿不愿意听。
“您最好快点在这份申请上签字。”提尔斯塔伯爵不管扎兹阿说什么,在他话音一落,就立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最近被送来的孩子越来越多,床铺和食物都不够用了。”
“啊,这种事好说,好说。”扎兹阿笑着,丝毫也没有因伯爵的冷淡而表示出半分不满。在略寻思了片刻后,再度开口了,“那批被黑帮拐走的孩子们怎么样了?”
他一说起这个,伯爵的眼圈顿时就红了。
这是雅克尔。科里亚提供的消息之一,他的一个同行,某个势力较小的黑帮所做的事情。
他们从各地贩卖儿童,经过多种处理之后,将其中成色较好的一些送给贵族们以供享乐,逼迫另一部分孩子进行盗窃和乞讨。
送给贵族的那些,主要是以药物为主;而那些要做乞丐的孩子,其处理的方式…一开始大体上是饿饭和毒打。
进展到一定程度后,就故意给这些孩子机会逃跑,然后冒充警察或孩子的亲人,再把这些孩子抓回来。
多进行几次之后,这些孩子的精神会被完全摧垮。即使遇到警察或者亲人时,他们也只敢逃走。最后,他们会彻底变成该黑帮的牟利工具。
“哪一个地狱也容不下这样的罪恶!”伯爵说起那些孩子的惨状时,这个几十岁的老人哭了起来。“那些人,都该死!”
这种痛恨有助于凝聚力。然而,你说的是那些罪犯呢?还是那些购买儿童的、你同阶级的伙伴呢?
“这种人应该得到报应。”扎兹阿没有问,只是叹息了一声,做了一个手势。
“我会为他们准备一个地狱。不是来世,就是现在的,活生生的地狱。”
“他们会后悔,他们会痛苦,他们会恨不得自己从没出生过。别哭了,倘使说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黑暗,那么,光明也同样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譬如,你,我。”
伯爵抬起头,擦了擦老泪纵横的脸庞,点了点头。
认可?很好的进展。“喏,我认为,出现这些罪恶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人’这个名字,被我们先辈提高到太过分的程度了。”
“付出多少,回报多少。作为人,我们拥有其它生物所无法企及的智慧和灵魂,也就需要忍受其它生物所没有的风险和痛苦。当这种平衡存在时,我们整个群体才是在向前发展的。而将风险和痛苦去除,固然可能得到一时的欢喜,但平衡被打破之后,长久下去,等待整个群体的必然是毁灭。”
“你过去推崇的那些,自由、民主之类的货色,也许比贵族的狂妄和贪婪要好。但说到底,它们之中都存在着变成罪恶的借口和保护伞的可能性。它们,都是不把‘人’当做‘人’,而是当做某些机械来看待的,弱智的小儿科。”
这次,提尔斯塔先生没有反驳。
但这并不表示他认同了扎兹阿的说法。他只是情绪太低落,没兴致说话。
而对于这种有违他过去世界观的说法,其对错他根本就不去想。看到他这幅样子,扎兹阿叹息了一声,在文件上签了字,交给了他。
“慢慢来吧。”伯爵离开时,扎兹阿看着他的身影,有些无奈的想着。
人有理智,所以能构筑社会,发展文化,不断进步,不断改变自身和所处的世界。
过度的理智会导致严苛和冷酷,会导致烦闷和压抑。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会转而追求满足自身的本能所需的种种欲望。
当这种追求蔓延开,让理智的部分消失,人们完全凭本能行事时,社会整体便会开始堕落、下滑。
人有本能和欲望,这是一回事,但如果完全依托本能和欲望行事而丧失了精神上的追求,那人将不再是人。作为行尸走肉的生物前方就只有一条路---毁灭。
但在当天的会议上,扎兹阿并没有继续讲这些,而是依旧按原计划进行。
“我们是人,政府的所有工作将在这一概念下展开。”
“在北方这不大的土地上,却依旧分成数个民族。少量的费斯哈德人,占主体的奥特赛德人,还有少量的戈萨卡人和萨卡册人。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在连续的胜利之后,可能还会出现‘拉斯卡尔人’这个名称。但在我们的政府里,对这样的分类一律不予承认。”
“我这么说,并不需要麻烦大家什么。在这方面的工作并不难,只要不去理会就可以了。”
“从贵族那里分割的土地、工坊创造的工作、士兵应征入伍的机会、孩子们所受的教育,全都一视同仁。有些人,会想要保留自己的语言、文字、饮食习惯和着装打扮。随他们去,但如果有任何人敢于强迫他人也遵循这些,那就需要最严厉的惩罚。”
“民族这一概念,不是从来就有的,也不会永远存在下去。我们的出现就意味着这一词汇的消失。我们都是人,无论何时何地,任何试图以民族的名义来造成对立或牟取利益的人,都是罪犯,都需要打击、逮捕,乃至处死。”
“你们应该能发现,政府对民族、律法、宗教所秉持的,其实是同一种理念。任何人想要信奉神明,政府都尊重和不予干涉。但如果有任何人想要建立宗教组织,或者强迫他人信教,那这个人就该被处以罚金、关进监狱、乃至处死。”
“规定如此,而根据反对情况,也应调拨相应的资源。如果在调拨了足够资源的情况下还是没能做到,那就是当地官员的失职。”
“而为了推行这样的政策,我们需要给民众较好的生活。不是所有人,而是大部分人,想要更好的生活并且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人。这一点,是承载政府的重要基石。”
“在之前的计划里,我应该已经提到过了。人们感到痛苦又不知所措,就会被宗教所蒙骗和麻痹;人们感受到外界的压力,为了寻求帮助而彼此聚合在一起,狭隘的民族概念也就随之出现。对帝国政府来说,这些都是便于统治的手段,但我们不需要。对我们的政府来说,这些都是需要打击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