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结局·下(1 / 1)

这该死的甜美 顾了之 5381 字 2019-12-21

她在杏林湾收费这件事, 除了家人和朱黎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一是怕在这儿遇上熟人,被认出来丢脸, 二是怕碰上低素质司机动手动脚, 所以她上班只上一层低调的底妆,跟以往大庭广众下的精致派作风截然不同。

而昨晚, 因为哭过一场, 她连底妆都卸了。完完全全的纯素颜,眼睛还肿成了核桃。

这么一分析, 那位帕加尼先生的柔情似水,该不会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同情吧?徐翘泄了气,眨眨酸胀的眼, 无趣地瞟向隔壁道口。

那边是冯飒飒在当值。今晚大概没人跟她换班, 所以这个传说中“家里有钱”的只好亲自出马了。

注意到徐翘的目光, 冯飒飒莫名其妙地觑觑她, 眼神尊贵得仿佛被人亵渎了。

徐翘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要不是她爸不准她在这儿惹事, 这种鼻孔看人的大姐,她能一口气不带喘不带脏地怼十个。

两人刚双双归位,一阵由远及近的发动机轰鸣突然打破了四下的死寂。

这声响像一道惊雷炸在徐翘耳边,三秒后, 她看到一辆蓝黑色帕加尼出现在前方, 一路减速驶向收费站。

徐翘体内的肾上腺素刚飙升起来,一转眼, 整个人却又如堕冰窖。

因为她眼巴巴看着帕加尼开进了隔壁道口。

望着眼睛亮成狼的冯飒飒, 她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昨晚她接了冯飒飒的班, 坐的是那间收费亭。

程浪看一眼眉开眼笑的冯飒飒,移下副驾车窗,把头转向隔壁的徐翘。

两人的目光隔着收费亭结实的玻璃交汇,仅仅一瞬,程浪就把头扭了回去。

扭了回去?

是的。

徐翘甚至看到,他把通行卡递给冯飒飒的时候,脸上带着与昨晚一样温存的笑。

然后冯飒飒朝他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像在偷偷暗示他交换联系方式。

徐翘气笑,却没想到更绝的还在后面。

她的帕加尼先生,居然从手套箱拿出一张同款海军蓝口袋巾,用笔在上面仔仔细细写了些什么,递给了冯飒飒。

搞批发的啊?

徐翘目瞪口呆地目送帕加尼驶离深夜交友现场,额前碎发都炸了毛。

她坐不下去了,用对讲机跟班组长说要去洗手间,却听那边回复:“你们这道没人了,你等会儿。”

徐翘转过头,这才发现隔壁收费亭空了。

这姐们儿,连洗手间都要截她的胡?

她一巴掌拍上桌子,“哎哟”一声,低下头心疼地吹着自己的手。

对讲机里再次传来班组长的声音:“干吗呢?冯飒飒刚才的违纪行为要严肃处理,你也注意纪律,要不都吃不了兜着走!”

徐翘气到鼓胀的太阳穴疼得厉害,说话都提不上劲儿,只好扶着额角深呼吸。

十分钟,冯飒飒没回来。

十五分钟,冯飒飒还是没回来。

徐翘咬了咬牙。

该不是一拿到号码就去你侬我侬了吧?这两人有没有常识啊,不知道开车不能打电话吗?

二十分钟后,冯飒飒终于出现,摆着一张高傲的臭脸,一把关上收费亭的门,动静大得像要让全世界知道,她无所谓饭碗保不保得住,反正她钓到了金龟婿。

重新打过报告后,徐翘气闷地离开收费亭,朝休息区走去。

还以为抓着了根救命稻草,海口都跟她爹夸下了,这下好了,上哪再去找替补选手啊。

她蔫蔫地走进女卫隔间,目光瞟到角落的纸篓时蓦地一顿。

那张熟悉的口袋巾,此刻竟然狼狈地躺在纸巾堆里。

虽然是男方批发的,但存完号码就这么扔了定情信物,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徐翘眯起眼朝里瞄了瞄,隐约辨认出口袋巾上写了“抱歉”两个字。

她一愣,回忆起刚才帕加尼先生写字的动作。他花的时长,好像的确不是单纯在写一串手机号。

徐翘弯下腰,歪着脑袋仔细察看,又辨别出“你很漂亮”四个字。

“你很漂亮”是什么需要“抱歉”的事吗?

徐翘还想凑得更近些,忽有一阵冷风穿隔间缝隙而过,带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微醺气息,她眩晕地倒退几步,捏住鼻子夺门而出。

临走却又一顿——哎,可是真的好好奇啊。

左右脚打了三次架,一分钟后,徐翘在手里垫了一叠厚厚的纸巾,艰难地把那张口袋巾从垃圾篓拎了出来,铺在地上。

那行笔走龙蛇的字终于完整:抱歉,你很漂亮,但我喜欢含蓄的女孩,祝你遇上更好的缘分。

没有当场说“不”,或许是为了保全女方当时的颜面。这位帕加尼先生,原来是个连拒绝都这么体贴的男人?

她没白白做这么恶心的事!

*

回到收费亭的徐翘,像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斗士,再看隔壁阴沉着脸的冯飒飒,心情就更加愉悦起来。

冯飒飒显然猜到徐翘发现了什么,悔恨着一气之下大意了,一直恶狠狠盯着她,一副要把她灭口的样子。

徐翘目视前方,淡定微笑,然后,她的笑容凝固了。

熟悉的轰鸣声又一回响起,那辆蓝黑色帕加尼,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再次上演了一小时前的那一幕。

而这一次,他准确无误地把车开进了她的道口。

徐翘傻着眼自言自语:“怎么又回来了……”

程浪照旧把通行卡和一张红色纸钞递给她,笑着说:“昨晚不是说了再见吗?那总要再见一次吧。”

所以他特意重新上高速兜了一圈,只是为了她那句“祝您一路平安,再见”?

徐翘在这样赤|裸的示好下,几乎要脱口而出地问他,要不要她的电话,话到嘴边,记起他喜欢含蓄的女孩子,又咽了回去,老老实实接过通行卡和钱。

“开玩笑的。”看她这欲言又止,不胜撩拨的表情,程浪改了口,“最近倒时差睡不着,再兜一圈。”

“哦,是这样,那您今天来得比较迟。”

来得迟自然有原因,在堂弟生日宴上喝了两杯,不够时间没法开车。但程浪并没有解释,笑了笑说:“不迟吧,你还没下班。”

徐翘敲键盘的动作一顿,听不懂他那弦外之音似的:“我们要到早上八点才下班呢。”

“荒郊野岭的,下班怎么回家?”

“打车咯。”

“不太安全。”程浪皱了皱眉。

这个眉皱得,很有那么些送她回家的味道。

“那……”徐翘手里摸索着找零,余光死死锁住他。

“那?”程浪偏头看着她,搭在方向盘的手指一下下轻轻敲着,耐心等待她的下文。

透过这间椭圆形办公室的大幅落地窗,能够一览众山小地望遍中央商务区鳞次栉比的写字楼。所以即使此刻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也难免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冷清。

等程浪结束两个跨国视频会议,一旁高瑞已经忍哈欠忍到眼泪汪汪。

今晚这一趟,起由是因为兰臣百货的副总经理李年达。

这马屁精自打上回接待程浪视察分店后,隔三差五来示好,今晚又“献”了一份说是别有洞天的财务出入账明细表。程浪跟徐翘分别后路过商务区,顺道就来了公司查账。

结果账目倒是很快过完了,他却像没过加班瘾,又开上了会。

高瑞正困顿,冷不丁听见一句“莫斯科几点了”,立刻抖擞起精神:“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小程总。”

“已经”和“了”的句式,充分表达了“您骚扰了瑞士和伦敦还不够吗可放过莫斯科吧”的请愿。

程浪轻轻看他一眼:“你可以下班了。”

皇帝不睡,太监哪敢下值?

“我这就通知莫斯科那边。”高瑞振作起来,准备旁听第三个视频会议。

会开到一半的时候,沈荡的电话频频打来,程浪一直没接,到会议尾声才让高瑞代回电。

高瑞出去给沈荡打了个电话解释程浪的情况。

那边松了口气:“在忙就好,以为他今晚受那姑娘刺激了。”

“多少有些,要不也不能半夜连着三场会。”

“他是真没提早打听人家底细?”

“没有。您也知道他自打‘那事’过后,在这方面非常谨慎,原本还在评估阶段,不到摸底的时候。对了,江总和大小两位方公子今晚没起疑心吧?”

“放心,这几个心都大着呢。你多关注他的状态,有事联系我。”

“我明白。”

高瑞回到办公室时,程浪已经结束会议,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他轻手轻脚上前,意外发现程浪耳根微微泛着红。

程浪喝酒不上脸,上耳根,而且不是当场上,得等起后劲,这讯号一旦来了,基本已经是半醉状态。

“……”等会儿,这位大佬开会的时候就已经醉了吗?

“小程总?”高瑞小声叫。

程浪慢慢睁开眼,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您是不是醉了,要送您回杏林湾吗?”

“没有。”

“看您耳朵挺红……”

“耳朵红一定代表醉酒?”

不一定代表醉酒的潜台词是:还可能代表被人骂了?纵观古今中外,喝醉的人果然从不承认自己醉了,否则怎么连这么迷信的话都说得出来。

不过高瑞放弃了争论,趁他不清醒,有意试探试探他那叫人捉摸不透的心情:“您担心小公子这会儿在背后骂您呢?”

“那小子还敢骂我?”

“那您是指徐小姐?可徐小姐就更不会骂您了,您今晚对她处处周到,还替她解决了小公子的纠缠……”高瑞反应过来,“难道您最后在车里跟她划清了界限吗?”

程浪阖上眼,像是默认。

“您这么做,是因为顾忌小公子?”

“像吗?”

不像。

兰臣他都出手了,别说一个女人。在程浪看来,这世上的东西,只有他想要或不想要,没有谁先来谁后到。

高瑞知道应该是这样,只是不死心地想确认一下,他和徐翘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结果看来,程浪还是没办法接受这类“麻烦”的女人——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圈子,感情经历不说丰富起码不贫乏,性格外放且主动,脾气还不小。

总之程浪不喜欢的属性,徐翘几乎全占齐了。

高瑞说:“怪我失职,没早早了解清楚徐小姐的背景。不过说来也奇怪,金禄珠宝的千金怎么会去高速收费呢?”

“不知道,”程浪语速越来越慢,“不好奇。”

求生欲使高瑞没有说出“您不好奇我好奇啊”的心里话,只宽慰道:“我知道您发一回兴不容易,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俗话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一个徐小姐倒下去,千千万万个徐小姐站起来……”

“史传杨修聪慧过人,”程浪懒懒打断他,“在曹操身边当谋士时没少献计立功,最后却被曹操杀了,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高瑞微微一愣:“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话实在太多了。”

“……”

高瑞幽幽叹出一口气——徐小姐要是知道他家老板衣冠楚楚的皮囊下藏着这么毒的里子,应该会感谢他今晚的战略性撤退吧。

*

接下来几天,徐翘依然辗转于收费站和酒店之间,只是再也没见到程浪。

说伤心吧,倒也谈不上,就是生气。

气到冯飒飒再次提出跟她换班的时候,她直截了当骂了一句:“想得美!当自己是祖宗呢?”

冯飒飒莫名其妙被喷了个狗血淋头,从此跟她势不两立,带着一帮老姐们儿成天翻她白眼。倒是施婳一直跟她同仇敌忾。

徐翘心说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收费站还整出宫心计来了,可惜她志不在杏林湾,这里小儿科的爱恨情仇,压根激不起她的情绪波动。

值得她波动的事发生在周五晚——下班时,她看见自家劳斯莱斯古斯特停在路边,李叔朝她迎了上来:“小姐,徐总周末不在家,夫人让我悄悄接您回去住两天。”

李叔口中的“夫人”是指她爸的现任妻子严丽珍。

这叫什么?亲爹不如后妈。

徐翘感动得热泪盈眶,到了西江府,甚至动了点脆弱文艺的,近乡情怯的念头。

夜色已浓,西江府一带的别墅群临江而立,家家庭院铺满地灯,乳白色的精致洋房悄无声息地浸润在金黄的光晕里,和天边那梳弯月一样治愈人心。

徐翘刚进庭院,严丽珍就穿着围裙迎了出来:“哎哟,我家翘翘怎么瘦了这么多呀,真是心疼坏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