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168章哀家
【第一百六十八章】
沈茴是第一个看见裴徊光。
隔着那样远距离, 她遥遥望着殿门被人从外面拉,裴徊光穿着蓑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在他身后,是铺天盖地的暴雨, 雨水砸在石砖地面,激起一层白雾。
隐隐还能看见一大片跪在暴雨中文武百官。
殿门打那一刻, 跪在暴雨中臣子们, 三三两两地站起身, 伸长了脖子,焦急地望向殿内。
雨雾卷弥,他们只来得及隐约看见殿内一片凌『乱』, 下一刻,裴徊光迈门槛, 那两扇沉重殿门再次关上。
雨太大了,即使穿着蓑衣, 裴徊光还是被淋湿, 身上湿脏, 让他不太高兴, 隐在蓑帽下脸『色』有些差。
裴徊光冷漠视线扫过整个大殿。
摆满珍馐宴桌倒了几张, 佳肴与瓷器摔了个稀巴烂。臣子家的女眷们,有三五成群躲在角落惊惧不已,有离了席和宫中妃子、宫人混在了一起。
往日里尊贵的妃子们和内宦撕扯在一起。擒住我抢了剑, 便死死抱着腰, 阻止去拦截别的姐妹。
各种身份人混在一起。没有尊卑身份,甚至也不分『性』别。
『乱』七八糟。
裴徊光不过随意地扫了一眼, 就将目光落在远处沈茴身上,对上她正望过来的目光。
裴徊光出现那一刻,整个大殿瞬间诡异地静下来。对裴徊光恐惧好像埋在骨血里。到了这一刻, 似乎只要裴徊光出现,他们心里始畏惧,担忧这孤注一掷的一切会毁于一旦。
皇帝一大清早给自己夫人排队买包子时候,被东厂人抓去拎到龙椅上。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不是吗?
裴徊光,会让他们成功地杀了皇帝吗?
片刻的死寂之后,圆满咽了口唾沫,朝冲在前面的团圆抖着嗓子大喊了一声:“继续啊!”
所有人好像在这一刻都回过神来,静止的画面重新疯狂起来。继续着大逆不道弑君之举!
这些人,有些提前知道了沈茴的计划,提心吊胆地准备着。还有更多更多人提前什都不知道,在事情发生那一刻,惊愕、观望,再到参与去。
皇帝身上已经有了几个血窟窿,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理由停止?即使裴徊光来阻止,即使今日这里血流成河一个人也活不下去,已看见了希望人们,也要继续飞蛾扑火!
皇帝惊呼连连,从岑高杰和聆疾身后跑出来,他用颤抖手捂住流血不止的腹部,在几个内宦的掩护下,脚步踉踉跄跄地裴徊光奔过去。
他什都顾不得了,只想抓住这千万分之一可能的生机会!
他不想死啊!这皇帝,他还没当够啊!
不知道从哪里砸过来花瓶,砸在皇帝头上,顿时头皮裂,鲜血汩汩淌下来。皇帝脚步一虚,跌倒在地。跌倒了,他也没力气站起来,像条丧家之犬般,朝裴徊光努力地爬。
裴徊光还陷在被这疯雨浇透的烦躁里。他将蓑帽递给身边伏鸦,面无表情地缓步往前走。
沈茴凝在裴徊光身上目光终于移,她望了一眼朝裴徊光爬过去的皇帝,忽然松开蔓生,快步往前走。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乃至拖着繁复厚重凤袍奔跑起来。
“给!”经过沈鸣玉身边,沈茴拿了沈鸣玉手中的那把剑。
剑重,她努力握紧。
终于,在皇帝爬到裴徊光面前时,沈茴赶到了。跑过整个大殿,让她发白的脸『色』有了红晕,连气息也在加重。
终于
第168章 第168章哀家
爬到裴徊光面前皇帝似有所感,艰难到转过身,望向沈茴。
沈茴盯着裴徊光眼睛,双手用力握紧手中的剑,狠狠地朝皇帝胸膛刺下去。
剑尖刺进皇帝胸膛,卡在那里。
沈茴再用力,使尽全力地往下刺。随着沈茴单腿跪下动作,整支剑身彻底刺进皇帝胸膛,穿体而出。
裴徊光瞥了一眼瞳仁睁大的皇帝,想告诉沈茴她刺偏了。不过皇帝身上伤太多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早就让他失血过多。就算这一剑刺偏了,也活不了了。
沈茴抬起脸来,望着裴徊光,目光一寸不移。
狼藉一片大殿内,闹剧好像画上了句号,所有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手中的动作,都望了过来。
明明是自己希望画面,可是又那样不真实。
真……死了吗?
真吗?
伏鸦赶忙蹲下查看,愣了一下,才说:“死了。”
裴徊光瞧着沈茴望过来的沉静眸子,低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死就死了吧。”
沈茴闭了下眼睛。
大殿内,前一刻还铆足了劲的人们,好像顷刻间被抽走了力气,无力地瘫坐在地,怔怔望着没有了知觉皇帝。
不仅是殿内人有种不真实感。沈茴也有。她很快睁眼睛,望着面前瞪圆了眼睛皇帝。听说人受了剑伤,剑堵在伤口里人还会有一口气,若将剑拔.出来,才会真正血流不止。
她慢慢站起身来,用力将皇帝尸体里剑身拔.出。
鲜血汩汩疯涌。有两滴,溅落在沈茴脸颊。
无数鲜血从皇帝尸体里涌出来,慢慢在他身下洇出一大滩血。
裴徊光将身上蓑衣也解了下来,递给伏鸦。他拿出雪白的帕子,动作慢条斯理地擦去沈茴脸上那两滴血。
他身上淋透了,抚在沈茴脸颊上帕子也带着丝外面暴雨的湿气。
裴徊光瞥着沈茴此时的模样,觉得她偏执的样子像只奋力战斗小野兽。
啧,怪好看。
他笑笑,说:“咱家只是忽然想去金『露』殿瞧瞧,娘娘随意。”
沈茴松了口气。
因,裴徊光没有阻止,皇帝真死了。
也因,裴徊光没有亲自动手,他不止一次地说过他不想亲手杀齐家人。
裴徊光放下了手,无所谓满殿人望向他目光,越过沈茴,缓步往前走。这里是金『露』殿偏殿,一直往前走,穿过南门,就到了皇帝上早朝金『露』殿。
虽来前不是想去金『露』殿,可此刻,裴徊光倒也忽然来了兴致,想去金『露』殿瞧瞧,瞧瞧他小时候顽皮在龙椅上刻的小乌龟还在不在。
沈茴听着外面咆哮的暴雨,忽然提高音量:“平盛,拿刀来!”
已经往前走了一些裴徊光微怔,诧异地停下脚步回望着沈茴纤细又挺拔背影。
“好哩!”不同于旁人的茫然,平盛五官都是笑着,他小跑着过去,将手里刀递给沈茴。
大殿内人茫然不解,不知道皇后拿刀要做什。虽然所有人心里都怨恨这样的皇帝,可他毕竟是皇帝啊!弑君更是大逆不道、有违天理。难道皇后娘娘带领大家替天.行道之后,要以死谢罪吗!
那、那……
不少人心里产生了『迷』茫、畏惧,他们在心里悄悄地问自己若皇后娘娘带头自裁,她们要不要也跟着以死谢罪?
沈茴握着平盛递来的刀,蹙了蹙眉。
太重了,比刚刚那把剑还要重。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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茴用力握紧这柄刀,觉得不太顺手,她拧着眉调整了角度,笨拙地换了几种握刀姿势,才勉勉强强地找到最顺手握法。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里,沈茴举起手中的刀,朝皇帝脖子砍下去。重刀落下,落在皇帝脖子上,磕出深深的口子来。
并没有能成功将皇帝头颅砍下来。
于是,沈茴便再一次举起这把刀,朝着刚刚砍地方,再用力地砍下去。
一下、一下、再一下。
跌坐在地的人们一个个站起来,呆滞地望着娇小的皇后娘娘是如何穿着这一身凤袍,笨拙又用力地去砍皇帝头颅。
这样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惊悚。
裴徊光皱眉望着沈茴发了疯的模样,猜测着她想干什。转瞬间,他明白了沈茴的用意,眉宇展后,阴沉漆『色』眸底渐渐浮现了一丝亮『色』。
啧,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小皇后杀人的样子这好看。
平盛犹豫了一下,才口:“娘娘,让奴来?”
“让开!”沈茴高声。许是因为砍了这多还没有将皇帝头颅砍下来,她心里生出了几分恼气,甚至觉得有辱家门。她越发用力握紧手中的刀,因为透支了太多力气,纤纤指已开始细微地抖颤着。
随着“梆”一声响,沈茴手中的刀落了地。与此同时,皇帝死不瞑目的头颅也终于被砍了下来。
就算不去看,沈茴也知道满殿人此时用什样子目光望着她。无视掉这些目光,沈茴『揉』了『揉』酸疼的手,她缓缓弯下腰,云鬓间耀灿的鎏金流苏步摇晃颤着。
沈茴抓着皇帝头发提起他头颅,站直身体,望着紧闭的殿门,提声:“门!”
从一始,沈茴就知道,要皇帝命并不难。她所担心,是弑君这件事情会有多少人枉死。还有皇帝死了之后,可能生『乱』。
她发自内心地珍惜着热爱着每一条鲜活生命。
亦将竭尽所能地站在前面。
天下人都畏惧裴徊光,对他唯首是瞻。可是有人心中真敬他吗?只有裴徊光护佑,根本不够。
尊者,需要被敬畏。敬与畏缺一不可。
沈茴也曾谋划万全之道,让一切在暗中进行,不落口舌不被指责。
可是她慢慢想通了一件事情。
守礼法,善贤淑——这些是身为皇后需要有品质,亦是尊贵的太后应该有品质。
然而,垂帘听政的太后不需要。
心之所向,虽九死其尤未悔。
美名?呵。
沉重殿门缓缓拉,跪在暴雨中满朝文武茫然、疑『惑』、惊愕地望着提着一颗滴血人头皇后娘娘。
沈茴将手中的人头扔下石阶。鲜血淋漓人头沿着石阶一层层滚落,终于落在最下面的地面,亦是跪地的臣子面前。
暴雨狂斜,冲刷着人头上『乱』发和血污,让皇帝惊恐睁大眼睛头颅被认出来。
“是、是陛下!”跪在前面的臣子惊呼。
“陛下——”
“这这这……”
哗然。
沈茴面无表情地望着雨雾中朝臣们,将他们脸上表情一一收进眼中。
皇帝一条『性』命,取之不难。所以,他死必须在最有用的地方。
比如,给垂帘听政的太后做震慑铺路之用。
右相站起身,率先口:“敢问娘娘殿内发生了何『乱』?是何人刺杀……”
沈茴打断他话:“陛下恶行罄竹难书,砍杀陛下之人并非刺客,而是大义灭亲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