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章 “ 白袍鬼 (=)

听到阿织说出自己的名字 , 端木怜的神色没有丝毫动容 。

她是这世间唯一与他有亲缘瓜葛的人 , 他们有相似的样貌 , 相似的魂魄 。 被她认出来 , 他一点都不意外 。

端木怜淡淡道 :“ 今天才猜出我是谁 , 比我愚象得晚了些 。“

阿织曾经到四海坊打听过养魂的秘密 , 鬼坊主说 , 养魂犹如烈火吞焰 、 沧海噬水 , 双魂无法在同一个灵台上共生 , 入侵的魂最终会蚕食原主的魂 。

端木怜养魂干年 , 所寄生的宿主 , 一定不止眼前这六个 。

“ 他们都是你养魂的宿主 ?“ 阿织问 , “ 你为何要这么做 7“

端木怜不甚在意地道 :“ 你是端木氏第十七任族长 , 当知我端木氏一族 , 不可轮回转生 , 过了这一世 , 我的魂就会消散于天地 , 螳蚁尚且求生 , 我夙愿未偿 , 难道应当甘 /t

消亡 7“

“ 再者说 , “ 他扫了一眼六具被他寄生过的身躯 ,“ 弱肉强食 , 自古就是天理 。“

真要说起来 , 阿织与端木怜的罪印并不完全一样 , 阿织的色泽淡金 , 而端木怜累世养魂 , 罪印也是魂伤 , 它被一具又一具的肉躯温养 , 如今已淡成浅白色 。

坟地的风荒凉无比 , 犹如慕氏禁地的剑冢 。

其实端木氏的族中 , 自古便有一方剑宿 , 只是从前葬剑 , 是为了祭奠逝去的执剑之人 , 后来被神罚 , 族人因惧剑而弃剑于埠 。

端木怜忆起往事 , 沉积干年的不甘一时间涌上心头 。

“ 你可知当年神族为何要召集人族试剑 ?“

“ 那时清浊二气渐分 , 神族欲弃人间 , 临到要走了 , 才匆忙愚要封印浊气 , 把溯荒印教给人族 。

“ 对于强大的速族来说 , 湘荒印倒是不难学 。 只不过 , 人所下的渥荒印 , 威力不足神之一成 。 所以 , 这些神想了一个办法 , 他们取了一面上古琉璃镜 , 为它命名为 「 洮荒 「, 以溥荒为剑心 , 佐以三神物一一定魂丝 、 无间渡 、 流光断 , 铸成白帝之剑 , 说有用白帝剑施展滞荒印 , 才能够彻底封印浊气 。“

但 , 神剑虽出 , 剑之威远胜于人之力 , 人族弱小 , 无法驱使神剑 , 除非神剑认人为主 。

古神于是召集人族试剑 , 所谓试剑 , 无非就是白帝剑的认主之礼 。

端木怜冷声道 : “ 这样强的一柄剑 , 非神不可驾驭 , 它若认主 , 究竟是它来侍奉人 , 还是人拿命供奉它 7“

可惜那时各部族并未想明白这一点 , 为了一时殊荣 , 纷纷试剑 。

后来端木纠试剑即成 , 神剑认下端木氏血脉 , 春神句芒是以称端木氏一族为持剑人一族 。

“ 神剑认主 , 不可改也 。 少昊这才告诉我们 , 今后干百年 , 这人间的浊气只可由端木氏族人持剑封印 , 而封印浊气者 …...“ 端木怜说着 , 冷笑一声 ,“ 需要将身魂都奉给白帝之剑 , 下场么 , 身魂俱亡 。“

阿织听了这话 , 默然片刻 , 说道 : “ 此事虽然残忍 , 但既然决定试剑 , 便该料到后果 , 既然领受神命 , 便应履行职责 , 如何后来返悔 ?“

“ 你以为耗的只是一个人的性命吉 ? 试剑本就凶险无比 , 我父亲因试剑 , 身魂皆损 , 再无力持剑 , 可白帝剑已认下了端木氏 , 我族之人从今往后 , 只能不断试剑 、 轻剑 , 以选出最佳的持剑之人 , 今后数十年 , 无数族人伤于神剑 、 逝于神剑 …...“

“ 这还不止 , 即便挑选出持剑之人 , 想要用白帝剑下一道湖荒印 , 何其艰难 ? 成功倒罢了 , 一旦败于斯 , 命则丧于斯 , 魂亦亡于斯 , 何况彻底封印浊气 , 需要持剑 「=

封三禁 。“

阿织问 :“ 这是何意 7“

端木怜道 :“ 不知 。 我说过了 , 白帝剑铸成前 , 少昊取上古琉璃镜 , 为其命名为湖荣 ,, 他在镜中灌注磅礁灵力 , 又剔除镜内浊气 , 将其铸造为剑心 。

“ 那时岐山有妖祸 , 少昊试镜于岐山 , 用以平妖乱 , 最后留下一句古语 「 岐山奶祸 , 滞荒将出 , 三封三禁 , 逆天时 , 以平之 「, 后来神匠铸白帝之剑 , 便是以少昊的巳语为依据 。

“ 句芒曾说 , 这句话不但是铸剑的要诀 , 亦是持剑的要诀 , 只是神桃无法言明 ,

等有朝一日 , 真正的持剑人出现 , 等他封印浊气时 , 心意与白帝之剑相通 , 自会领会少昊之意 。 不过 , 三封三禁的意思 , 想来是指溯荒之印 , 需要下不止一次 。“

一次足以耗尽族人性命 , 达论多次 ?

“ 短短数十年 , 端木氏一族近半数族人因白帝剑而亡 。 我族居于涞水南畔 , 铸剑为生 , 与剑相伴 , 今日却因剑做囚 , 何其可笑 ? 即便如此 , 我族从未说过要放弃神命 , 只是 , 亡故的人太多 , 余下不少也受了伤 , 我族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 暂时放弃试剑 , 求来天材地宝 , 炼制仙药 , 以寻两全之法 。

“ 岂料众神归天之日将近 , 见我族为族人送薄而歌 , 便斥我族耿于享乐 , 见我族炼制仙药 , 便斥我族挥霍神物 , 我父亲病重难医 , 我陪他于山野散心 , 神却以他不属行族长之责为由 , 斥端木氏贪生 , 要降下神罚 。“

“ 诚然我族贪生 , 可万物有灵 , 谁不贪生 ? 封印浊气 , 难道不正是因为人族贪生 ? 我族前赴后继数十年 , 多少人付出碍命 , 纵使有负神意 , 何至于遭受如此重罚 ?

或许是血脉中的共鸣 , 阿织听端木怜说起当年的一切 , 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滚滚雷云一一

端木纠 、 端木怜 , 及所有的端木氏族人垂目路在涞水畔 , 听苏穹众神降下神罚 :

“ 端木氏一族同顾神命 , 致使浊气难封 , 人族代价惨重 , 六界混汽不稳 。

“ 今降下神罚 , 族长端木纠 , 散魂于涞水南 , 永逝人间 ; 少族长端木怜 , 受天雷九道 , 静思己过 ; 端木氏族人烙下罪印 , 世世代代 , 永无可恕 。

「 有罪印者 , 生魂残缺 , 不得轮回转生 ; 有罪印者 , 罚往看守妖窟妖谷 , 神阵镇守 , 世袱名替 , 不得逃脱 ; 有罪印者 , 除族长外 , 不得知其罪 , 生于幽处 , 淀于幽处 “

神罚之重 , 人间各部族听了 , 无一不为之咋舌 。

涞水的浪花打湿端木纠的面颊 , 他仰头道 :“ 少昊神上 , 句芒神君 , 今端木氏无人持剑 , 的确是纠未能履行族长之责 , 散魂之罚 , 纠受之应当 , 可我族人无辜 , 何至于烙下罪印 ?

“ 还有怜 , 他生来体弱 , 胎中带病 , 我才暂未让他试剑 , 但他天赋异禀 , 资质极佳 , 今后必有一番作为 , 九道天雷 , 只怕会断送他的性命 …...

可惜求情无用 , 神之罚 , 出之即成定局 。

少昊垂眸看了端木氏一眼 , 携众神消散于清空中 , 唯有句芒落于涞水畔 。

这个眉目温润的神手持一根春枝 , 来到端木纠跟前 , 叹声道 :“ 神罚的确重了些 , 本君已向父神求过情了 , 但父神的意思是 , 相比起端木氏一族的罪罚 , 人族 , 其他部族所要付出的代价更要惨痛百倍 , 祸及万干 , 此罚不冤 。“

端木纠还欲再言 , 句芒拿手截住他的话头 。

句芒淡淡道 :“ 当年你试剑之前 , 本君曾问过你 ,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 你及你族都愿意持剑吗 ? 你只回了 「 甘愿 「 二字 , 如今看来 , 你是只愿未甘 …... 罢了 , 事已至此 ,

难以回头 , 今日罪罚 , 想来也是代价的一种 。

“ 三日后 , 本君将随父神去往九重天上 , 自此人神两界相隔 , 人族种种 , 神族再难插手 。 本君今有一言 , 愚要叮嘱端木氏 , 叮嘱人族 。“

端木纠低声道 :“ 神君请说 。“

句芒怜悯地看向四方 , 看着这个他喜爱了干万年的人间 。

春神的声音被涞水的江风载着 , 缓缓送向四方 , 送向每一个人的耳中 :

“ 你可知端木氏一族 , 为何能试剑成功 ?“

“ 本君后来愚过多日 。 一剑之物 , 藏于鞘中 , 不显锋芒 , 出鞘却能无坚不撂 , 因为它们一往无前 。 持剑之人亦是如此 , 高山在前 , 河川贯野 , 亦能迎难而上 , 不知悔也 。

“ 这一点 , 神族自愧不如 。

“ 神族起源于人 , 远古之时 , 尚有夸父逐日 , 精卫填海 ( 注 ) ,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 成神之后 , 反倒因为知天道而畏天道 , 从来顺天道而行之 , 再无当初螳臂当车 、

虽死不悔的勇气 。

“ 神族走后 , 人间种种艰难 , 都需尔等自行面对 , 但在本君眼中 , 人族虽弱却强 , 逆风持炬 , 火尤不灭 , 唯有人能做到 , 正如端木氏之罪 , 未必没有赎清的一日 ,

只是百江干山 , 需要尔等自己去走 , 若有不甘不解不明 , 负剑静思 , 负剑向前 , 不可回头顾 。“

作者有话要说 :

( 注 ) 精卫在神话记载中是人 , 神农氏小女儿 , 死后变成精卫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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