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 进来这个小世界后。
最令沈瑜感到欣慰的,就是这次越听栦的身份终于不再是什么惨兮兮的小可怜了。
他现在的名字叫“祈年”,是三百年化人形的神兽白泽。
因为比原身观荷化人晚了几天, 所以偶尔碰到了原身也会礼节性的叫她一声“观荷师姐”。
虽然那声观荷师姐很可能只是浅浅淡淡, 不带任何恭敬意味的敷衍。
是的,原身和祈年平日里的关系并不熟络。
两人都是喜欢独来独往的性格, 至多可以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说起来这一世的越听栦……哦不,是祈年,和陆霜意的羁绊倒是不浅。
在陆云归的有心安排下,神兽白泽化人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的女儿陆霜意。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
哪怕是洞悉了仙门之恶后的沈瑜, 也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长生门数百年来为了谋取更多利益,勾结其他宗门修士私底下放肆的与妖类交·媾, 制造半妖, 并普遍豢养其中貌美柔弱的那一批做禁·脔。
所以说,现在的修仙界也就只有表面上看起来还清清白白,私底下的风气早就靡乱得不能要了。
但即便如此, 沈瑜也万万没想到。
陆云归会把这种淫·乱的主意打到自己女儿头上。
早在白泽神兽化人之前, 陆云归就有意让陆霜意与之结合, 以便能诞下有神兽强悍血脉的子嗣。
上古神兽和修士的后代, 肯定要比与普通妖族结合所诞下的半妖子嗣力量强悍许多。
基于这种心思,陆云归一直安排陆霜意照顾神兽白泽,直到过程中出现了意外之喜——白泽化人了。
而化人后的祈年睁开眼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自然就是陆霜意。
陆云归觉得这样做, 有利于培养祈年对陆霜意的雏鸟情结。
也会使日后两人结合、诞下后嗣这件事,更加水到渠成一些。
知晓事情前因后果的沈瑜表示∶真的没眼看。
修仙界的节操已经掉到了令她望而兴叹的地步了。
祈年喜不喜欢陆霜意, 沈瑜不清楚。
不过, 作为神兽的祈年, 貌似没有印象中的越听栦那么黏陆霜意。
具体表现为,陆霜意昏迷的这小半日。
祈年还没有过去探望过她。
沈瑜立在廊宇下,眯眼瞧着行过来的碧衣少年∶越听栦这是……姐控人设崩了啊。
陆霜意现在昏迷不醒,他竟还有心情出来四下闲逛。
两人目光相撞。
沈瑜先一步开口,“祈年师弟。”
“观荷师姐。”
所以说,点头之交,真的就只是点头之交。
目送着那一抹天水碧的少年身影逐渐远去,沈瑜拄着下巴忍不住深思——这一次,应该,不会……
再出问题了吧?
以这次的开局身份来看,帮越听栦求得圆满这件事,貌似比前两个小世界要容易许多。
*
再次溜进问刑堂之前,沈瑜偷偷往怀里塞了好几块马蹄糕。
想着那人不知道还要在阵法里待上多久,便思衬着给他送点小食磋磨一下受罚时间。
谁知进来之后,就看到先前的阵法早已经撤掉,里面空空荡荡的并不见谢翕身影。
她也只得原路折回。
翌日上早课时才听到周围有同门窃窃议论,“欸,你听说了么?雀奴不知走了什么运,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竟然还能全身而退!”
“还不是陆师姐心善,免了那妖物的刑罚不说,还亲自去问刑堂将他接出来。你说……陆师姐莫不是看上那半妖了罢?”
“你瞎说什么!小心叫祈年师兄听到,剥了你的皮!”
“唉呀,我也就是猜猜嘛……”
殿门被教授心法课的长老推开,耳边的交谈声渐渐低下去。
沈瑜心情莫名∶竟是陆霜意亲自放了他。
会跟那场诡异的梦魇有关吗?
她昨日回去想了很多,最后脑海里只剩那么一个声音——即便陆霜意是重活一世的又如何?
这一次,她也不再是预知梦里那个懵懵懂懂的沈瑜了。
那些走过的弯路她定然不会再走第二遍。
至于谢翕,虽然前头两个小世界的相处让她多少对那人存了几分愧疚。
但愧疚是愧疚,心动是心动。
沈靥阿姐从小就说,她家的小阿瑜看上去是个好拿捏的软脾气,实则比谁都记仇。
吃了谁的亏一定会离得那人远远的,再不肯上第二次当。
阿姐是这世上最懂她的人,她确实不会再喜欢谢翕了。
等到他们从观世镜出去,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那人灭世,然后再找个由头和他分道扬镳。
不过眼下,沈瑜倒也愿意在他被众人针对之时,适时的帮上一把。
毕竟上一世的沈惊时,也曾打算豁出性命来救她。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哪怕这个对象是谢翕。
……
心法课的长老刚起了个头,紧闭的殿门便轻轻吱呀了一声被人推开。
——是谢翕。
这节心法课是内门弟子的课程之一,由为人最是严苛的杜长老教授。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少年脸上。
幸灾乐祸的居多,门中弟子普遍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毫不掩饰对半妖少年的恶意。
啧。
看来雀奴这次,又要挨罚丢脸了。
正是寂静中,白裙少女忽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那竹椅推拉碰撞的声音将众人的视线从谢翕身上拉了回来。
“长老。”
就见平日里性格冷酷,从不主动提问问题的观荷师姐偏了偏头,有些苦恼的认真道,“这个部分的心法顺序我没太听懂,您能再讲一遍么?”
因为沈瑜的打断,授课长老不便再当众责罚来迟的少年,只板着脸让他赶紧落座。
其他人想看热闹的心愿被打碎,也纷纷忍不住唏嘘失落起来。
她甚至听到了几声百无聊赖的叹气。
被抱以浓浓恶意的少年垂着眼从她面前走过。
一阵清风拂过,沈瑜伸手抚了抚耳畔被吹乱的发丝。
继而懒洋洋抬眼,恰好与脚步莫名一顿的少年漆眸对上。
少年蹙着眉心,望向她的目光有些若有所思。
不过这几乎不被人留意的小插曲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下一秒,少年面色平静的提步离开。
沈瑜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想了想,低头凑近裙襟处嗅了嗅∶难道是她衣服上的熏香太浓,熏着他了?
不会啊。
她又低头轻嗅了几下∶是梨花混着甜杏的浅淡味道,还……挺好闻的啊。
*
心法课之后是术法课,术法课的第一道测试就是考察门内弟子对于净妖瓶的封印加固水平。
封印得越稳越牢固,成绩就越好。
刻了各自姓名和学号的净妖瓶发送到他们手中,里面装了几缕流窜的妖气。
他们需要做的是给净妖瓶的封口加固,确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妖力泄露出来。
这是极为简单的一个任务,所以做不好的惩罚也相对严重。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众人已封好净妖瓶三三两两的走向殿外,只等着教授术法课的长老统一验收。
沈瑜起身慢了些,于是有幸看到一个门中弟子缩头缩尾的想动手脚。
只见那位师弟从自己位子上起来后,特意向左边两列绕了几步,指间偷偷动作着,往别人的书案上比划了些什么。
沈瑜轻轻眯起眼∶他碰倒的……
好像是谢翕的净妖瓶?
长生门中人,竟然比她想象之中更加蝇营狗苟么?
她并没有出声打断那人小动作,更没有想要抓他个现形的想法。
她只是起身的动作格外慢了些,而后无比自然的走到谢翕书案前,三下五除二帮他封好了还未流泻出妖息的净妖瓶。
再绕到先前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师弟位子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测验结果出来的时候,授课长老面色不虞。
热衷于做好事不留名的那位师弟见此情状,更是压抑不住眉眼间的幸灾乐祸,朝着谢翕方向望去。
然而下一秒,他的名字就被授课长老肃着脸念出来,“何齐,罚。”
名为何齐的弟子一愣,脸上笑意僵住,“不可能!不可能的,长老你是不是看错了,我明明弄的是雀奴的净……”
急于辩解的话头猛地止住,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
当下脸色灰败着,甚至有点不敢去看授课长老的表情,“是,何齐……领罚。”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沈瑜最是瞧不上这种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人,简直丢尽了他们修仙者的脸面。
当即轻轻哼笑一声,有些好心情的转过脸。
淡烟似的秀眉完全舒展开,圆翘的杏子眼微微含笑。
正对上不远处静静观察她的谢翕。
“…………”
人果然是不能高兴得太早。
打量她的白衣少年眉眼昳丽,哪怕此时年纪尚轻,周身仍透着一股挠人的清冷。
他生得实在漂亮,兴许连女孩子都会嫉妒。
此刻望着她的时候格外温和沉静,配着那一身月白弟子服,竟显出了几分……清绝端庄?
那副皮囊太有迷惑性了,怎么看都是一个很正直善良的清冷小仙君啊喂!
谁会相信他是一个阴郁扭曲的坏蛋啊!
沈瑜心情复杂。
直到对方收回视线,背影走远了,她还轻咬着唇瓣满心怅惘。
“观荷师姐……”
旁边的弟子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只有一个模样周正的小师妹仰着脸看她。
“啊?”沈瑜转过头,后知后觉的应了声。
小师妹一脸忧色,忧色中又透着几分惺惺相惜,“雀奴生得很好看是吧?”
“……啊??”
“观荷师姐,你是不是喜欢雀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