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长生门里的风向变了, 不知是哪个多嘴饶舌的竟传起了她和祈年的八卦。
说祈年师弟貌似有点儿过于黏“观荷师姐”了,那副模样, 倒显出从前他和陆师姐在一起的时候有些貌合神离了。
沈瑜觉得那些人在放屁。
她和祈年在姻缘谱上, 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等到出了幻境,两人的联系只会更浅几分。
是以她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后,只是默默的吐槽了两句, 并没有往心里去。
不过她最近几日, 心中确实是有些焦虑。
最后一个小世界了。
如果这一次不能帮祈年求得圆满的话……
“师姐, 你在想什么?”
水榭之上。
碧衣少年和她凑得很近,衣袖挨着衣袖,此刻微微偏着头,拄着俊秀的下巴看她。
沈瑜没在意,她只是有点茫然的问着,“祈年师弟……”
“嗯?”
“你身为上古神兽白泽,可觉得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吗?”
斟酌之下,又换了一种问法,“有什么东西, 是你得到了之后就会觉得格外圆满的吗?”
少年被问得一愣。
而后红着脸定定望了她一会儿,像是鼓足了勇气,声若蚊呐的吐出了两个字。
——“师姐。”
沈瑜一脸茫然, 表情都空白了几分,“什……么?”
少年睫羽轻颤, 白玉似的耳畔红得像滴血,“让我求而不得的, 是师姐。”
*
回去的路上, 沈瑜一脸恍惚。
她觉得这个世界无比魔幻。
祈年……竟然说喜欢她?
而最可怕的是, 她居然没敢拒绝。
是的, 没敢。
想要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可下一秒就被对方满含期待的那一句——“师姐这么问是很在意我,想要帮我求得圆满么”,给堵在了喉咙口。
真是个直逼灵魂的好问题。
要问沈瑜想不想……
她想。
她可太太太太想了。。。
所以最后关头,那下意识就要拒绝对方的话被她咽了回去。
祈年的眼睛一错不错的望住她。
甚至在她犹豫着点了点头的时候,少年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简直要如春水一般汹涌起来,“师姐……这是愿意答应我了?”
……
沈瑜回来的一路上都在头疼——她和祈年,这个恋爱真的是没法谈。
真的就是,完完全全的没法谈。
如若不然等到出了观世镜,一定会社死到满地找头的那种程度。
光是想想,就够让她觉得窒息了。
她正愁得满脑子线团,下一刻,就看到了守在她房门前的谢翕。
好了……
这下本就凌乱的线团,彻底打上死结了。
谢翕站在檐下朝她望过来的时候,沈瑜下意识躲避了一下。
竟莫名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一时有点不敢看他,“雀奴……师弟,你怎么来了?”
少年用那双过份好看的眉眼凝住她,唇边勾出点温柔无害的笑,“我挂心师姐的伤势,所以特意过来问问是不是好些了?”
沈瑜此刻真的就是一个头两个大,只想赶快将他哄走,“唔,我现在好多了,若是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谢翕沉默许久,忽而有些自嘲的淡声嗤笑,“师姐就有这么讨厌我,讨厌到,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么?”
四下寂静,小会儿时间过去。
她万分煎熬的抬起头,抿住菱唇坦诚道,“不是讨厌你。”
是心虚。
难道要说她出自己刚刚才“答应”了另一个人的示好吗?
虽然她心知肚明,那不过是哄骗祈年的权宜之计。
但……真的会有点心虚。
当下也只得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同那人说着,“我伤势刚好,有点累,想早点儿歇息。”
果然,对方听到她这话微微一默。
倒是很快柔软了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既然如此,那师姐好生歇息,我再另找时间过来探望。”
……
目送谢翕离开后,沈瑜推开门进屋。
坐在矮案前吃完了一整碟的糖霜柿子,烦躁的心情才略微捋顺了一点儿。
而后本着一种想要逃避的鸵鸟心态,她早早熄了灯躺到榻上,心里头想着∶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
万一祈年想通了,后悔说喜欢她了呢?
毕竟,她就完全不是对方会喜欢的类型啊。
虽说进了观世镜被抹去了记忆,但不至于连基本的喜好都变了吧?
小病娇那么那么喜欢陆霜意,应当就是喜欢对方身上那股清雅脱俗的劲儿。
怎么会跨度如此之大,喜欢上专食人间烟火的她?
不科学不科学。
沈瑜满门心思的想着这事儿。
以至于在睡梦中都忍不住吐槽着呓语了一两句。
只是她没想过,自己一觉醒来,长生门已经变天了。
宗门上下所有人都在传,她和祈年那初露端倪的恋情。
“……”
“…………!!!!”
个鬼的恋情。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是吧?
沈瑜满心憋屈,却只能无能狂怒。
她缜着一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对着那窃窃私语的人群望过去的眼神格外的寒若冰霜。
直叫那些暗戳戳讨论她和祈年八卦的弟子们冷汗涔涔,不禁疑心着。
——这观荷师姐真的是陷入恋爱中的人么?怎么她眼神里的杀气好像更重了。
祈年师弟放着温柔可亲的陆师姐不要,为什么想不开去招惹这个剑灵化人的大杀器啊!
这个问题沈瑜也很想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术法课的长老在上头喋喋不休。
她烦躁的转过左脸,看到了祈年小狗一样亮晶晶的桃花眼。
转过右脸,看到了谢翕貌美冰冷的淡漠侧脸。
沈瑜∶“……”
不让人活了是吧?
外头的天幕昏暗下来,不知不觉竟然落起了骤雨。
敲打在碧瓦飞甍上的淅沥雨声,和少女此刻的黯淡心境连成一片。
沈瑜拄着玉白下巴,没由来叹了一口气。
她以一种不在地狱胜在地狱的煎熬心境,撑完了这一节格外枯燥磨人的术法课。
术法课结束后。
出于幻境结束后不要太尴尬的考虑,她其实有心单独找谢翕暗示安抚两句。
毕竟谢翕装得再清风霁月,也不至于喜欢被自己的道侣戴绿帽子。
哪怕是在幻境里。
他这人可是睚眦必报,最恨背叛。
可她走向对方的脚步还没迈开,另一人就从身后紧跟了过来。
祈年望着她,眉上小红痣灼灼,上扬的狭长眼尾勾勒出暖暖浅笑,“师姐。”
沈瑜沉默的呼出一口气。
而后快速思衬着,扯出点儿真心实意似的笑,“上一次你下山的时候,给我带的糕点是哪一家的?”
羞怯含笑的少年被问得怔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作答,“唔,那个是素茗阁的。”
“我想吃。”
“现、现在么?”
她点点头,“没错,就是现在。”
祈年到底是心思单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当即就要下山去买。
而出于一种唬人做事的愧疚心理,在祈年转身要踏入雨幕之时,沈瑜扯住了他的袖子。
“……师姐?”少年疑惑回头。
她从腰间系着的小小乾坤袋里掏出一纸避水符。
银红色的符纸在指尖一晃,变作了一把精巧竹伞罩在他头上,“拿着罢,别淋了雨。”
……
看着那抹天水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中,沈瑜回过头。
这才发现其他弟子早已散尽的长廊下,竟只站着她和另一人。
檐雨清脆。
那双淡漠漆眸不带任何情绪的掠过她,又漫不经心收回。
沈瑜抿住唇,提步朝他走过去。
两人之间隔了寸许距离。
只是她刚刚站定,还不待开口。
就听得面前那人说,“师姐这是做什么?一边和别人好,一边惦记着找我做炉鼎么?”
“师姐,你觉得我会轻贱成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