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程婉蕴看着一桌子的贡缎、纳纱和缂丝，傻眼了。

另一边的桌子上还有垒??小山高大小不一的首饰盒, 那盒子的用料雕工瞧着都不一般, 她随?掀开了一个都吓??连忙盖上，这这这这些东西太子确定她能用？

也就地上那些珐琅花瓶、瓷雕等她还能摆上。

除此之外，太子赏下的东西里竟然还有一只小巧玲珑的自鸣钟, 钟表嵌在顶部, 下头??个方形的黄花梨箱子，箱子外表鎏金卷草纹, 镂雕无比精致。

东西??何保忠亲自来送的, 送完也没走, 就在一边侯着，见程婉蕴对这自鸣钟感兴趣，?笑着凑趣过来：“格格您瞧, 这里头别有乾坤呢！”

???箱门??开，里头竟??个多宝阁, 架的三层博古架，底部还有??个嵌掐丝珐琅板的小抽屉，能收纳东西, ?笑眯眯道：“太子爷说正?能给您??妆盒用。”说着, 又??钟转了过来, 玻璃背??裱了一副绢画，画的??黄山古道, 还配了诗。

“百里黄山皆画卷, 更兼古道万松葱。”

何保忠见她瞧着画怔怔出神, 又道：“这??太子爷亲笔。”

就像送来的衣料和瓷器都特意挑了??样天青色一般，连自鸣钟背画, ?也记??画上徽州山水，何保忠说每样东西都??太子爷一样样亲自挑的，她信了，也有点感动。

原来太子也知道她想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细究，或许她也不??想家，她之前本??算如果能落选，就赖在程家??老姑娘，跟着程世福辗转各地任职，??将这大?河山、华夏九州看遍。

如今这念头??没可能实现了，所以偶尔会有遗憾，也会怀念在歙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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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妃嫔和秀女在宫里??不能说想家的，有对皇家不满的嫌疑，所以她?未诉诸于口，但太子发现了不仅没有怪她，还默默记在?里。

这份?有点难??。

程婉蕴摸不清楚太子爷为什么突然赏她这么多东西，昨天她也没干什么呀，??半夜的烧烤吃??满意，还???就喜?白天里没羞没燥的那一口？

没想到太子瞧着一副乖乖仔的模样，这么闷骚？

其实吧，程婉蕴在?里偷摸叫太子爷乖乖仔。

?特别像她以前有个同学，家境优渥、学习优异，家里父母都??高知，但对?要求极高，???拼命考第一讨父母欢?。

这不，何保忠要走了，她多嘴问了句太子爷在不在，她想去谢恩。

何保忠揣着手，笑??像个弥勒佛：“太子爷去乾清宫请安了，早嘱咐奴才跟格格说一声，您收着就??，不必谢恩。”

程婉蕴就在?里祈祷，康师傅别????太子叫去训的。

其实她一直都觉着康熙和太子之间的??系有点别捏，但具体又说不上来。人都说天家没有??正的亲情，父子??系夹在君臣体系里，别扭似乎也??常?。

但她总有一种康熙想效仿朱重八和朱标的父子??系，结果画虎不成的感觉。

首先，明清两朝??完全不同的制度体系，其次呢，朱八八与马皇后伉俪情深，?那么多儿子不??马皇后生就??马皇后养的，后宫里的嫔妃一个能??的都没有，康师傅么……皇贵妃、贵妃、四妃不说，还有一堆八旗勋贵出身的嫔、贵人，这背后??不知有多少利益纠葛。

最最重要的一点，人家朱标自小有妈，太子没有。

如果赫舍里皇后还在，太子一定不会??现在这样难了，程婉蕴叹息。

也不知??不??程婉蕴的祈祷灵验，康熙这?还??不??叫胤礽来听训的。???个控制欲很强的君王，对江山、臣工乃至自己的儿子，?都有极强的掌控欲。

所以?听完梁九功?禀了今天上书房的“分饼”事件，?感到很??欣慰。

???人叫来，自然要对太子勉励??句。

胤礽收到旨意的时候才刚进毓庆宫的门，?又连忙换了衣裳，忙乱之际还想??李德全来上书房盯梢的时候，曾悄悄向?透露了康熙正为了葛尓丹的军报生气，和大臣们?早到晚议事连点?都没用。

?就让膳房再烙??只卷饼一并送到乾清宫去。

到了宫门口，膳房太监追上了?，胤礽?自己接过食盒。

康熙正站在宽大的金丝楠木桌案后头，?穿一身明黄龙纹纳纱龙袍，箭袖挽到小臂，悬臂提笔写完一幅字，抬头见胤礽拎着食盒过来，含笑道：“什么?东西还叫你亲自拿着。”

“皇阿玛瞧了就知道。”胤礽走上前??千请安。

康熙虚虚一抬手让???来，又让太监??桌上的笔墨收下去，?鼻子灵，胤礽走到跟前?就闻到了味道，等掀开食盒盖子一瞧，盘子里果然盛着三只还热乎的烙饼。

“儿子听说您忙??点?和晚膳都没用，”胤礽??盘子端出来，“皇阿玛，儿子斗胆说一句，就??再有什么天大的事儿，您也不该拿身子玩笑。”

康熙一怔，旋即哈哈大笑：“你这话和你皇祖母说??一模一样。”

?正巧下半晌才被皇太后派来的老嬷嬷说了一顿，但?非但没有为此生气，还特别愿意听老嬷嬷学皇太后说些唠叨但??切的话。

如今太子也这么说，让??底更熨帖。

胤礽也笑了：“您不听儿子的，总该听皇祖母的吧？如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您?歹赏脸尝尝，儿子和兄弟??个都觉???，简单又方?。”

康熙??俭朴之人，?忙??来不爱折腾，一般御膳房预备了什么随?垫两口就??了，平日里也不会特意琢磨吃食，毕竟御膳房的规矩???定的，成例?都知道，这种小节?自然不会特意??注。

这会儿，用筷子夹??一个饼看了看，又尝了一口，?也点头：“吃这个比吃糕子强，梁九功，以后都叫?们进这个，三两口吃一个，也不耽误事儿。”

这东西可比做那些糕点容易。

梁九功忙躬身答应。

胤礽见康熙进??香，?也放了?。

?带来乾清宫的卷饼和?自个吃的口味不一样，康熙喜欢吃牛羊肉，因此带来的内馅??酱?的牛肉饼，里头多夹了两块黄瓜，刷的也??甜??酱。

胤礽??昨天听完了阿婉一番“亲情血脉也需经营”的说辞才决?改变的。

夜里，阿婉??乎??一沾枕头就着，?闭了眼睛却在自省，?平日里对皇阿玛似乎也??怀不够，皇阿玛事事拘着?，却也??对?大小事情都上?的缘故。

这宫里旁人就罢了，唯有?自小就养在康熙跟前，?小到大，除了康熙，?身边亲近的人??乎都??些奴才，?本就该比旁人更多???皇阿玛才??。

可惜往常?没有?这一层去想过，若??皇阿玛哪天多夸了大哥、其?弟弟??句，有些时候，??里也会忍不住有些不平。

因为皇阿玛对???责多夸少的。

甚至小时候，?还会诚惶诚恐地以为，康熙其实不喜欢?。

?以前就听过很多风言风语，?出生的时候朝堂上很难，汉臣的?康熙还没收拢到一??，残明势力散落各地，南边三藩又乱了??来，甚至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义，反清复明在??时并不局限于白莲教，在民间????闹??沸沸扬扬。

?就听太监偷偷议论说，立?为太子，不过??权衡利弊下的无奈之举罢了。皇阿玛并谈不上多喜欢?这个儿子，说?武不如大阿哥，文不如三阿哥，?只??命?，恰?投在赫舍里皇后肚子里，又恰?在那时候出生了，为了稳定朝纲，还要笼络那些汉人士大夫才立的嫡子。

小时候，?为了这些话不知难过了多久。

而仿佛为了印证这些传言似的，康熙对?越发严厉??来。

如今想??来，哪个不要命的奴才敢到主子耳边传这种话？一定??别人故意安排说给?听的，??初?被立为太子，也一定伤害了很多人的利益。

胤礽如今??越来越看??明白，阿婉说??没错，?根本没必要和大阿哥或者其?人去争这些长短，?只要???实意对皇阿玛?，??太子这个责任尽到就??了。

?首先??儿子，其次才??太子。

如果总因为顾念君君臣臣而远了皇阿玛，才????的傻！没瞧见皇阿玛受了皇祖母的训斥，反而更高兴了么？?一点也不觉着皇祖母的手伸太长了，也不觉着皇祖母为什么耳目这般灵通能知道乾清宫的事情，可见???将父子放在君臣前头的！

?以前就????自己逼??太紧了，才会生出那么多愁绪来。

就该和阿婉一样?宽些。

哪有不出错的完人，如果????这样的人，岂非更让人放?不下？

大哥那么多毛病，但皇阿玛哪?木兰秋围、南巡不带着?去的！反倒???自己，??都??留守京师的那一个，虽然也有储君守国的道?，但未尝没有别的原因。

太子?态一变，连带着整个毓庆宫给人的感官都不同了。

往常毓庆宫的太监和宫女在外头别说狐假虎威了，就??寻常拌嘴惹事都不敢，因为哪怕??奴才犯事，再小的事，也会有人暗中推波助澜??事儿闹大，再??屎盆子结结实实扣到太子头上。太子爷??主子，不会伤筋动骨，对于?们这些奴才来说，却??拿命来偿了。所以毓庆宫的人往往都谨小慎微，生怕出一点错就脑袋搬家，但现在太子爷手松了、嘴软了，管事罚下来也跟着轻了，大家都????奴才的，主子都不生气，?们跟下??较什么劲？

胤礽往常也??早晚都去乾清宫请安，但每次去都觉着芒针刺背，生怕说错做错又被拿来教训一顿，所以都??略说??句话就走了。如今，康熙若????空，??陪着一??用点?，或者一块儿下棋，若??康熙忙??来顾不上?，?就帮着康熙收拾批过的折子。

收拾折子也??一件费?费力的事儿。

奏折也不??批过就??了的，还??按照日子、省份、事项等分门别类，没什么大事的请安折、谢恩折、贺折归一类，内政、军报归一类，普通的奏事折归一类。

那些批完的折子大多都要发还给上奏人，分?以后装在筐子里，太监们就会抬出去。但一些康熙认为重要或??还需要斟酌的折子就会被留在宫中，叫“留中”，胤礽帮着整?的???这部分的折子。

这??恩典，也??身为储君的特权，至今也只有?能碰康熙的书桌。

这样特别恩待，?以前竟然一直怀疑皇阿玛不喜欢?。

胤礽也觉??有些不可思议。

康熙?前头?来，就见?屋子里多了??个又宽又大的木头盒子，每个木头盒子上还贴着“康熙二??六年奏事折-壹”、“康熙二??七年请安折-贰”等字。

胤礽??康熙胡乱堆放的陈年老折子都?筐子里清出来了，然后每份折子都??开瞧一眼，再在签子上标明“X年X月X日 XX人何事折”，然后就告诉太监放在哪个木头盒子里，而且????折子都立??来，签子露在盒子外头，这样翻找??来省事。

一个木头盒子里只装一类某奏折，按照月份?年头排到年尾。

康熙见了稀奇，背着手凝神看了半晌：“你怎么想??来弄这个？”

??的太子像个账房似的，但不??不说，这个法子还挺?。

康熙自个就??个不拘小节的人，所以?不喜欢窝在宫里琢磨人?研究什么规章制度，?喜欢纵马塞外，喜欢南巡，喜欢??猎，?根子里还??个传统满人。

这也??大阿哥受宠的原因。

所以，康熙平日里要留??来的折子就随手搁在一边，时间长了桌上放不下了，就堆到筐里。梁九功每天都会替?换个新的筐，旧的就又堆到书房里去。

胤礽整?一两个时辰，抹了??汗：“皇阿玛，您平日这么忙，儿子想替您省些功夫，您看，这么?清楚，以后找??来就容易了。”

毕竟这些里??有些??机密，别人不能看。太监也大多不识字，康熙偶尔想找个折子，???自己动手，都不知道?何找??。

现在康熙自己试了一下，果然找??很容易，签子标??清晰又明白，?点点头：“这个法子?，叫内务府也学??来。”

胤礽笑着应下了。

这还????阿婉那边学来的。

?那天赏了她那么多东西，?就见她造册??来就跟别人不一样。

后来才发现，她的库房也收拾??跟别人不一样！

胤礽自己的库房都??一个箱子又一个箱子地垒着，箱子上会写上大概什么时候进来的什么东西，但时间久了谁记??那些模棱两可的描述，?只能取了单子一个个开箱子对，找??来不容易不说，平日要盘总库也??苦力活。

虽说底下伺候的人不少，一个库房里有专门管皮毛缎子的、有专门管金银器具的、有专门管文房四宝的，自个管的自个清楚，但东西太多，胤礽又不记??，就容易被下??的人贪了。

程婉蕴的库房全??顶天立地的大木架子，架子一层一层分?，每个架子上都挂着大大的牌子，或??“布匹”、或??“瓷器”、或??“家具”等等。

每个种类都??单独的册子，每个东西上??也贴着编号。

若??要找“布匹”里的某个缂丝料子，那层架子上就会写着“布匹-缂丝”，而每个缂丝料子外头都罩着棉麻做的套子，阿婉说那叫防尘罩，套子上绣着“布匹-缂丝-二八零六-粉花”。意思就??康熙二??八年六月入库的粉色绣花缂丝。

而这匹布放置的具体位置也编了号，阿婉的库房册子，更??用经纬横平竖直画了许多格子，然后格子的顶端写?了“库房管?明细表”，每个东西都有对应的类别、入库时间、入库数、放置位置、入库人、保管人等等。

而她一整个库房，就派了一个人管。

阿婉管库房的那个太监，专门学会做这种经纬册子，?每五天盘一遍，盘完了还??在册子底下签字，东西别说丢，就??放错位置?都能马上发现。

胤礽就觉??特别?，狠狠地夸奖了阿婉一番。

程婉蕴就：“……”

其实就??个特别简易版本的excel，她还觉??不?用呢，因为excel最强大的不??表格而??自动计算和统计的能力，手绘的表格又不能生成数据透视表或者设置自动计算公式……但幸?添银很会??算盘。

而且，她还不止有库存管?表，她还做了后罩房所有宫女太监的花名册和人事档案，后罩房里每个人家里有什么成员、父母务农还??个体户，生了??个孩子她都知道，人事册子每年更新一?，前一阵子她还悄咪咪出台了员工管?办法，里头包含了薪酬考勤和年终奖的标准和档次……嗐。

所以她这个小院子人员虽然简单，但还算??个正规企业呢！

她觉着她这样的身份没有扬名的必要，太张扬了反而不?，所以一点也没有宣扬，只??为了自己方?才用的，谁知道叫太子爷发现了，还直接给用到康熙的书房里去了。

她原本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直到太子爷叫了两个造办处的太监来量她库房里货架的尺寸。

程婉蕴：“……”

胤礽兴致勃勃：“我要给皇阿玛????个这样的架子放书。”

程婉蕴：“……”

在乾清宫……康熙的书房……摆货架。

两百多年后别人来参观故宫的时候会不会有些懵啊？

??然，程婉蕴显然??多虑了，给万岁爷的东西怎么可能简单？在造办处的眼里，替一个小格格??架子和给万岁爷??架子，那工艺水平??完全不同的。

首先，木头的用料就不同，万岁爷那就??用黄花梨或者金丝楠木，而且程婉蕴自个的架子??没有雕花的，还??榉木的，就上了一层清漆，??的像个货架，区别就在于她??木头做的，后世的货架??铁的。

康熙的架子自然要雕，还要最?的匠人来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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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后呈现的效果还??很美观的，那么大的架子，不仅能放下?所有藏书，还能摆不少收藏，康熙还自己调整了位置，最终没有将架子靠墙，而??作为一??隔断，将?日常批阅奏折的地方分为内外两间。

不仅看着整洁清爽，还有种背靠浩瀚书海治国?政之感，氛围感拉满！

康熙批奏章的手都更加有力了。

程婉蕴一开始挺担?的，后来听说康熙重赏了太子，才松口气。

进了七月，天气越发酷热，这段时日康熙对太子的赏赐也越来越多，但毓庆宫上下却越发不敢露出一丁点高兴的笑脸来。

因为宫里的气氛变??越来越紧张了。

佟佳皇贵妃卧床不??。

太医们跪了满地，康熙坐在佟佳氏的床榻边，沉着脸不说话。

昨日，听闻佟佳氏病重，康熙知道后??畅春园漏夜赶?紫禁城，但佟佳氏已陷入昏迷，太医们使出浑身解数也未能挽救她渐渐消逝的生机。

今早，佟佳氏短暂地醒过一会儿，她意识已不大清醒，费力地认了许久才将握着她的手默默垂泪的康熙认了出来，她苍白??近乎泛青的脸上扯出一个笑。

“表哥。”

康熙猛然抬头。

佟佳氏断断续续地说着以前的事儿，康熙听了?如刀绞。

康熙二??年的时候，孝昭仁皇后的丧期过了三年了，人人都猜皇后的宝座要落到佟佳氏头上，但康熙却在思虑再三后，只发了一道“贵妃佟佳氏，晋皇贵妃”的旨意，顺?将佟氏一族由汉军旗编入满洲镶黄旗。

人人都说?不愿“佟半朝”再添威望毁了朝局平衡，也不愿让佟佳贵妃养在膝下的四阿哥成为另一个皇后嫡子，进而威胁太子的地位。

但其实，除了这些明??上的?由，?更多的??不舍??，?命硬，克死了赫舍里，又克死了钮祜禄氏。表妹身子本来就不?，?怕害了她。

但终究，???委屈了表妹。

?站在景仁宫门口踌躇不定，怕佟佳氏?里对?也有怨气。

但佟佳氏却笑着拉?进了屋：“表哥的?意，我明白。”

她没有迁怨?和太子，她一如既往将后宫?????井井有条，她照料每一个皇子公主，孝顺体贴皇太后，让?在朝堂丝毫没有后顾之忧。

?今年才三??六岁，但却已经送走了父母、发妻、皇祖母，如今……

表妹也要离?而去了。

康熙彻夜守在景仁宫，并命各部院各衙门奏章交送内阁，唯有一次离开的时候，???在佟佳氏再次吐血昏迷之际，康熙红着眼，紧赶着去了宁寿宫。

隔日一早，太后?发了懿旨，请求皇上立佟佳氏为后。

七月初九，内务府在一天之内备齐了立后所有的东西，康熙亲笔写下立皇贵妃佟佳氏为皇后并颁诏天下，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立后颁恩诏的先例。

康熙最重规矩，却为了虚无缥缈的冲喜祈福这四个字，决定为佟佳氏屡屡破例。?希望冲喜能够挽?她的性命，也希望能够弥补她未能堂堂正正嫁?为妻的遗憾。

可惜，两天后，仍事与愿违。

临终前，佟佳皇贵妃命人唤来了四阿哥胤禛，她养了这个孩子??一年，如今弥留之际最不舍的????，她竭尽全力抬??手抚上胤禛的脸颊：“等额娘走了，不许你再留在景仁宫。”

胤禛满脸泪水，愕然抬头。

“额娘给你的人……你以后都??发了……让德妃为你重新选……”佟佳氏咳嗽了两声，??乎??说一个字就要喘一口气，但她仍然拼命坚持，“以后在人前不许再提??额娘，??额娘全都忘了，知道吗？”

“还有你的亲事……你的亲事，额娘替你看了?些年了……也和你皇阿玛提过了，?会为你??算的，你放?，乌拉那拉氏??个?眼?、又能干的?姑娘……”

胤禛一向擅长忍耐，可这次却怎么也忍耐不住了，那股深入骨髓的痛苦让???乎浑身颤抖，?扑倒在床边，紧紧攥住佟佳氏枯槁的手，嚎啕大哭。

“我不……”

小小的少年跪在床边，哭??声嘶力竭，像在对自己??誓。

“我不…我…不会忘了额娘！”

“傻孩子，德妃??你的生母，她总会庇佑你的……以后你千万记着，你不??景仁宫的阿哥，你??永和宫的长子，那些踩高捧低的人才不敢轻视你……咳咳……听额娘的话……”

胤禛大哭摇头。

佟佳氏躺在床上，也情不自禁地流着泪，她还想说什么，却渐渐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轻轻地屈??手指，像小时候牵着胤禛学步一般握住?的手。

佟佳氏眼前一阵晕眩发黑，已无法视物，她却露出了笑容。

那时候???啊，表哥揽着她的肩头，?们一齐含笑看着小小的胤禛，跌跌撞撞地向?们跑来，她还和表哥??赌，看胤禛往谁的怀里扑。

最后她果然赌赢了，弯腰抱??扑进她怀里的孩子，扬??眉毛，笑??那么快活??意。

那时候，她与表哥就像??正的一家三口，可???……

她的手渐渐冰凉下去了。

七月初九申时，佟佳皇贵妃薨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