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市刑警队的审讯室里,
神情沮丧的郑创新坐在“老虎凳”上,一夜之间疯长出來的胡须让他沧桑了许多,
今天负责审讯他的只有胡锋和老疤两个人,
“姓名,”
“郑创新,”
“年龄,”
“30岁,”
“职业,”
“古川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
尽管胡锋已经对郑创新的个人资料了如指掌,但这里是南都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审讯室,一切还得按司法程序进行,
“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吗,”胡锋问,
“别兜圈子了,有什么问題你们尽管问,我会如实交代的,”郑创新满不在乎地说,
“你倒是挺爽快,”老疤插了一句,
“我又沒犯死罪,犯得着跟你们抵抗吗,”郑创新冷笑了一声,
“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如何解释,”胡锋说:“作为雨寒的上司,你的这种探望方式让我很难理解,你为什么要乔装打扮,为什么要选择午夜十分,”
“我对不起雨寒,我实在沒有勇气光明正大地去探望她,原打算再见她最后一眼就离开这座城市,沒想到等待我的却是一座牢笼,”郑创新回答,
“怎么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难道你和雨寒之间还有一段隐情,”老疤问,
“隐情,如果我和她的关系真如你所想的那样,也许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你们能告诉我一种‘比恋人深、比情人纯、离红颜知己还差那么一点点’的男女关系叫什么吗,”郑创新摇了摇头,叹声说:“你们不知道,连我自己都沒弄明白你们又怎么会知道呢,即便我有的时候希望能象兄长那样去关心她照顾她,有的时候又想将她拒为己有做自己一生一世的爱人,可最终又如何呢,现在想想简直就象是一场梦,我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别人伤害而自己却无动于衷,我的血性和强硬都哪去了,到底是什么让我沦落成一个可以被别人肆意支配的工具呢,”
郑创新的脸在灯光底下剧烈地抽搐,呈现出死人般的青灰色,
内心深处的矛盾、挣扎、愧疚,纠结成一团迷茫之光,从他的瞳孔里面释放出來,
“你连自己心爱的姑娘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去做她的兄长和爱人,”老疤起身走到郑创新的跟前,指着他的鼻子尖骂道:“你他妈的真虚伪,既然你对她有情,为什么还要去伤害她,世界上怎么有你这样的混蛋,”
粗枝大叶的老疤沒有耐心去探究一个男人的情感世界,所以他洞察不到郑创新的言辞背后可能隐含的苦衷,在他粗线条的“爱情观”里,女人伺候男人是义务,男人保护女人是责任,
“郑创新,如你所说,你既然知道有人要伤害雨寒,为什么不去制止,你就忍心看着别人在她的脑袋上面动刀子,”在郑创新低头沉默的时间里,胡锋喝声问,
“开始的时候我也曾极力地反对过,可当他将一笔六位数的资金打入我的帐户后,我动摇了,”郑创新说:“我只是一个图有虚名的总经理,金钱对于我的诱惑你们是无法想象的,我之所以一直以來沒有勇气向雨寒表白完全拜我的囊中羞涩和对金钱的强烈欲望所赐,我的父亲就是因为沒钱才被母亲抛弃的,我不想过‘贫贱夫妻百事衰’的生活,我少年的时候就发誓要做一个有钱人,是我内心深处的原罪击败了我对雨寒的那份情感,让我不知不觉间成为被别人利用的工具,踏上了贼船,”
此时此刻的郑创新冷静得就像是一个智者,正用幡然醒悟之后的言辞对自我进行着一番深刻的解读,
郑创新接着说:“一月二十八号那天晚上他将雨寒带走之后,我就再也沒有亲眼见过雨寒,直到一个月后,他差人给我送來一张光盘,我才知道雨寒已经回到了南都市,可当我从那张光盘里面见到雨寒的影像后,我却发现她好象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她不变才怪呢,”老疤问:“这么说你对实验的内幕一无所知了,”
“他只告诉我这是一次将芯片植入人体的科学实验,至于如何操作、将芯片植入人体的哪个部位等等我并不知情,若不是因为沒有我的配合他无法光明正大地将雨寒带走,恐怕我连这些都不会知道,更不会介于我们当初的约定给我送來那张证明雨寒安然无恙的光盘了,”郑创新说:“当初我的态度很明确,如果雨寒有什么闪失,我就跟他鱼死网破,事实上他并沒有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至少他让我通过那张光盘知道雨寒现在还活着,而且还是你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你又是如何知道雨寒住进医院的,”胡锋接着问,
“收到那张光盘后,我就在南都市一直寻找雨寒,可始终沒有找到,直到几天前,我才从小妹那里了解到,雨寒在医院照顾她的母亲,我还知道雨寒有四十天的记忆丢失了,”
“那张光盘呢,”胡锋问,
“如果我交出光盘,你们能不能让我见见雨寒,”郑创新问,
“你在跟我们讲条件,”
“是请求,”郑创新低声说:“哪管让我远远地看上一眼,我也就心安了,”
胡锋冷冷地看着郑创新那双茫然焦虑的眼神在心里想,如果不是因为一时的贪婪,这个男人的人生也许将是另外一种圆满的结局,金钱是无辜的,欲望才是纠缠在人性之上的原罪,
“等雨寒康复之后,我一定安排你们见面,”胡锋拍了拍郑创新的肩膀说:“我难以想象像她那样单纯的一个女人知道了这一切后该有多么的伤心,能否得到她的原谅完全取决于你的诚意,我们也祝你到时能有一个好运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胡锋和老疤走出了审讯室,
“你这么着急要带我去哪,我还有好几个问題沒问呢,”在市公安局邢警大队的走廊里,老疤问胡锋,
“我们先去一躺‘永定街’,那些问題回來再问,”
“去那里干什么,”
上车之后,老疤问,
“去拿光盘啊,有了这张光盘,吉田和史云鹏的死因就真相大白了,”
车子离弦之箭般地向前冲去,
“这倒也是,”
老疤点燃一根烟,又将靠背椅调到一个舒服的角度,向后倒去,
“等忙完这一阵,你得好好犒劳犒劳我,”
“为什么我一定要犒劳你呢,”胡锋说:“你这铁公鸡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够改一改,”
“曾经我是怎样对你的,难道你忘了,”老疤嘀咕道:“你犒劳我是应该的,发什么牢骚,”
“你什么时候学会翻小肠了,”
“这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老疤,不是兄弟说你,向你这么小气的男人,哪个女孩子愿意嫁给你,”
“沒女人老子还不活了,”
“倒是死不了,可活得又怎么样,晚上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沒有,”
“你还沒完沒了了,信不信我揍你,”
“等忙完这段吧,到时候我好好跟你切磋切磋,”
……
两个人一路斗嘴,很快就來到了永定街,
郑创新的住处位于“半岛大厦”后面一栋公寓里,里面住的大多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领一族,郑创新的房间在公寓的第三层,需要门卡才能打开,胡锋让保安叫來物业管理员,她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富态又十分和蔼的胖阿姨,,
“也不知道小郑这几天去哪了,总是见不到他的人,”胖阿姨一边开门一边说,
“谢谢您阿姨,给您添麻烦了,”胡锋表示感谢,
“不麻烦不麻烦,配合你们工作也是我的义务嘛,你们先忙着,过一会我來锁门,”胖阿姨说完扭扭搭搭地走了出去,
房间的格局属一室一厅,镶在北墙上的那副大相框记录了郑创新多年以來的生活经历,老疤望着那些生动的照片摇头叹息,惋惜之意溢于言表,
胡锋很快就在电视柜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了郑创新所说的那张光盘,这张光盘的出现,让整个事件距离真相大白更近了一步,
老疤似乎对郑创新的情事很感兴趣,离开的时候他问胖阿姨:“郑创新平时有沒有带女人回來过,”
“沒有,绝对沒有,”胖阿姨说:“原本我还想给他介绍个对象呢,看來这个媒人我是做不成啦,”
“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痴情种,”下楼的时候,老疤说,
“痴情之人又何止他一个,”
“你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雨寒的遭遇有些怪异,你说古川在实验人选上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雨寒呢,”胡锋说:“童年时的雨寒是被古川带出荒村的,雨寒长大后又进入了古川的公司,而后又被古川做了人体实验,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了,还是我们忽略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因素,”
“深层因素,你指的是什么,”老疤问,
“人性,也可以说是一种由痴情而引发的心理异变,”胡锋进一步解释:“我的意思是说,由于以往的一段感情经历,促使古川逐渐地形成了一种十分怪诞的变态心理,从吉田和史云鹏的死亡上看,这种心理应该跟雨寒有关,因为古川的感情世界并不复杂,他只经历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贞子,而贞子的早逝很可能让他经受了一次巨大的心灵创伤,他对自己曾经心爱的那个女人始终念念不忘,他多年以來始终不肯真正地离开那座荒凉的山村是不是也有这种心理因素在作怪呢,或者说他还心存某种不被我们所知道的幻想呢,”
“幻想,”
老疤上车之后接着问:“他在幻想什么,”
胡锋沒有开车,他似乎生怕自己的一个动作将他的思路给打断了,
他接着说:“我还记得之前在荒村那次,当雨寒极力劝说香子离开那里的时候,香子曾说过‘复活’二字,她竟然说她的母亲一定会活过來,我当时对此也是不以为然,可现在仔细想想,她当时为什么要那样说,是言不由衷的疯言疯语还是她从第三者那里获取了某种信息,”
“如果假设这个第三者就是古川,那么倒是符合逻辑,同时也说明,我们把事件调查到这个程度,还有沒被我们发现的隐情,”老疤说,
胡锋点了点头,然后说:“虽然我们目前还无法知道这个潜在的隐情是什么,但古川之所以会选中雨寒作为芯片的实验人选的动机之一我们已经猜到**不离时了,这还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刚才称赞郑创新痴情我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雨寒的出现满足了他对旧情的那种迷恋,当雨寒被他用芯片操纵之后,会让他产生一种贞子复活的错觉,因为雨寒和贞子的相貌实在是太像了,这也就是导致吉田死亡的真正原因,”老疤想了想又接着说:“可是他为什么要让雨寒出现在军事博物馆里而不是其它别的地方呢,难道就仅仅是因为那里有贞子的蜡像,如果是的话,这种游戏式的动机就未免有些牵强了,”
“沒错,问題就出在这里,如果仅仅是想取他人性命,他大可不必废如此周折,”胡锋说:“这里边肯定还有第三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