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接下來您有什么打算,”
深夜十分的城市上空又飘起了冰冷的春雨,站在吴博冲家门前的水泥台阶上胡锋问,
吴博冲心领神会,听出了胡锋的话外音,
“先找权威机构对那几块黑色的寒石进行科学鉴定,然后组建专业科考队,再对那座矿井进行全方位的实地考察,”吴博冲说:“你们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而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啊,”
胡锋将车开到单身公寓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子时了,
远远的就能听到一阵震天响的打鼾声,
进屋后,只见老疤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肚皮正在一起一伏,樱美则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看上去象受了很大委屈似的……
“不去睡觉,你坐在这里干吗,”
“等你呀,”小妖精很不高兴地嘟囔道:“不然还能干吗,”
“等我……干什么,”
“喏,是那个又丁又马的大叔叫我转交给你的,害得我迟迟不敢睡觉,怕误了你的事,”说完,哈欠连天的樱美走进了房间,
是一张便条,上面写道:“线人举报,郑葵回巢,先走一步,金三角见,”
“老疤,”胡锋踹了一脚沙发,
“啊,”老疤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怎么啦,”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睡觉,我问你,丁玛呢,”
“他……他在你房间睡觉啊,
“你看看这个,”胡锋把便条递给老疤,
“樱美,”看完便条,老疤大喊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臭丫头办事不靠谱,你怎么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嘭,”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小妖精丢在了房门上,紧接着便听见她在门里喊:“拜托,我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弱女子唉,怎么能看得住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呢,”
老疤被噎得无语,楞楞地看着胡锋,
“你看着我干什么,还不穿衣服走,”
“去哪,”
“金三角,”
在飞往缅甸首都仰光的班机上,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声,将正在打盹的胡锋惊醒,
“怎么回事,”
“泰国股市连续三日呈趋稳向上态势,尚未掀起的金融危机终于解除了,”老疤红光满面地说,
“可这关他们什么事,”
“你可真是一个股盲,”老疤一本正经地说道:“他们都是股票的持有人,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任何一个国家的股票市场出现波动,都直接关系到他们的利益,怎么会沒他们的事呢,”
“我看更关系到你的利益吧,”胡锋向后一仰,眯着眼睛问道:“赚了还是赔了,”
“趋稳之后定是‘大牛’,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老疤兴致高涨:“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让我给你讲讲股经吧,”
“你少烦我,”胡锋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盖在脸上:“最讨厌你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臭德行,你以为事情看似真相大白就沒你什么事了,他们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
飞机遭遇气流,机身颤了一下,老疤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是死是活不一定,”
胡锋向旁边看了看,然后用杂志挡着嘴,沉声道:“就在几个小时前,也就是我们刚刚回到南都市不久,史云飞突然死亡了,”
胡锋本想一句话说完,却被老疤脱口而出的一句“怎么死的,”给打断了,空姐擦身而过的时候,警觉地朝他们看了看,然后回身微笑着问道:“这位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有招呼你说:我有什么需要吗,”老疤赖声赖气地问:“机上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就偏偏问我呢,我长得很帅吗,”
“对不起先生,您误会了,我……我……”空姐旗杆一样杵在当场,满脸通红,
胡锋管空姐要了一杯饮料,空姐欠身往托盘里面放饮料的时候,胡锋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我们刚才在聊案情,让你受惊了,”空姐表示歉意地朝胡锋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看來你这身痞气是改不掉了,”
“那也比你们一身衰气强啊,连个伤犯都看不住,”
“史云飞死得很惨,他是被虫卵战剂杀死的,”胡锋说:“回來后,我专门叮嘱看守所的同事将他和诸葛一单独关押,沒想到,就在短短几个小时的关押期间里,他体内的病毒发作了,并用卫生筷戳烂了自己的肚皮,现场惨不忍睹,史云飞在临死的时候说,他坏了郑葵的好事,他的父母落在郑葵的手里只有死路一条,郑葵的计划失败了,作为一个从毒窝里走出來的灰色势力的代表人物,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稀奇,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我一直觉得史云飞的本性不象是那种大凶大恶之人,想不到他为郑葵死心塌地卖命的背后还有这么一幕隐情……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是自己坏了郑葵的好事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史云飞帮了你我一个大忙,如果不是他为我们制造了这整桩事件的切入点、也就是发生在军事博物馆里的那一幕,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在南都市的深山里竟然还藏着一个科学疯子研究所谓的重生实验、进而通过丁玛挖出灰色势力的典型代表,,以郑葵为首的金面集团呢,”
“真是‘人知将死,其脑也残’啊,”老疤感叹道:“死亡是人类的终极宿命,生命是人类的永恒密码,自然规律又岂是人类可以颠覆的,这些身患绝症的大富豪将生命的延续寄托于‘冻结实验’虽然既可怜又可悲,可我从他们身上知道了生命的宝贵,所以胡锋……”老疤有力地握住了胡锋的手:“你我都要珍重,”
老疤的话象飞机落地瞬间的摩擦,沉重,有力,
视线透过舷窗,在仰光机场的灯火通明里,晨曦已然出现,
而胡锋的心却愈加沉重起來,
刚刚走出机场,就在老疤咒骂丁玛连个地址都不留的时候,一辆深绿色的吉普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开车的正是丁玛,
“什么都不要问,我们先把肚子添饱再说,”胡锋和老疤上车后,丁玛声明,
“缅甸能有什么好吃的,”老疤语带傲慢,
“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丁玛回了一句,
“……专心开你的车,”老疤自知理亏,不再说话,
很快就找到了一家饭馆,老板娘三十多岁,却叼着一支烟斗,显得很滑稽,
丁玛很大方地叫了三份糯米饭,两份雨虾酱,又叫了一支小瓶的当地米酒,
风卷残云酒足饭饱之后,总共消费还不到人民币五十元钱,
“我们接下來去哪,”
车子穿过仰光市区,正行使在一条通向郊外的水泥路上,远处的高山依稀可见,
“去见郑葵,”丁玛回答,
“去‘见’郑葵,”胡锋见丁玛的神态有异,便问:“莫非他已经束手就擒了,”
“用‘擒’这个字眼恐怕不合适吧,”
“为什么,”
“因为据我的线人讲,郑葵并沒有要逃跑的意思,自然就不存在擒不擒的了,”
“那他能等着我们去抓,鬼才相信,”老疤说,
水泥路渐渐变窄,然后变成颠簸的土路,最后连路的影子都不见了,只剩下两条干净的车辙,在弥漫着罂粟花香的原野上向前方伸去……
可这条路实在是颠簸,车辙两边还有大小不一的泥坑,颠得老疤在后面一直抱怨,一问丁玛才知道,走小路完全是为了躲避“掸邦军”的盘查,“掸邦军”是缅甸国内的毒品武装之一,1996年“毒品大王”坤沙向缅甸政府军投降并淡出掸邦的历史舞台后,这里先后又涌起三支地方武装力量,为了各自的利益勾心斗角,因此,掸邦作为金三角的腹心地带,一直以來都是动荡不安的……
如此说來,这金三角一带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混的,史云飞打着金面集团的旗号尚且能在这里自由行走,而郑葵却在自己的地盘上栽了跟斗,这种可能性能有多大,这不得不另胡锋开始怀疑起郑葵束手就擒的真实性……
想到这里,胡锋问丁玛:“你那个所谓的线人靠谱吗,万一他背叛了你,将我们引入狼窝,到时候仅凭你我三人,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正因为我也担心这一点,所以我才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前面的蓝旗村,”丁玛说:“蓝旗村处于金三角的边缘地带,是毒枭们解决纷争和谈判的地方,村里的原住民大多是满清知府林洪烈的后代,由于林洪烈的‘抗英蓝旗军’是这里的第一支武装禁毒组织,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蓝旗村的村民一直以來都是抱着‘身在毒窝,不染毒品’这样一个信念來延续自己的传统的,村民大多从事手工作坊和边境贸易,以满足金三角毒贩们的日常所需,而各大毒枭更是把林洪烈当成了金三角一带的守护神,并渐渐地形成了一条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蓝旗村不见毒,不放枪,不染血,俗称三不染,”
“把一个禁毒的英雄人物奉为护佑一方水土的神灵……这些毒枭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老疤说,
“站在毒品这个角度去想,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可如果追溯历史,就很好理解了,”丁玛解释道:“早在一百年前,金三角一带的人口主要以汉族和傣族为主,并分为四个县域,其中北部的果敢和班洪两县隶属清朝政府管辖,林洪烈当时正是果敢县的知府,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期,在英军武力的胁迫下,清政府被迫与之签定了屈辱的《缅甸条约》,并将云南南部的果敢和班洪两县割让出去,而以林洪烈为首的蓝旗军,也正是在这样的一个历史事件下成立的,在林洪烈的领导下,蓝旗军纪律严明,神出鬼沒,在金三角一带的丛山之间和暗堡之下与英军整整周旋了长达五年之久,捣毁了大量的鸦片田,让英军颇为头疼,却又毫无办法,曾一度称他们为來无影去无踪的‘鬼魂部队’,然而,正是这样一支正义之师,后來却遭到了清朝政府的出兵镇压,在两面受敌的情况下,最后败退到一条江边,千余将士在经历了一夜的激战之后,全部壮烈牺牲,后來人们为了纪念这些烈士,称那条江为红水,从那以后,生活在金三角的人们记住了林洪烈,并将这个人物的故事世代流传下來,时至今日,金三角的毒枭将林洪烈示为神灵,也就不足为奇了,”
人丁兴旺的蓝旗村共有百余户人家,民居被一条村路一分为二,村子中央立着一座修建得颇为豪华的林公祠,
刚跨进一户人家的大门,便看见一名男子站立在被老树遮蔽的阴影下面,此人微胖,中等身材,属于看上去极不起眼的那种人,他的神态看起來有些焦虑,言语之间似乎对丁玛的姗姗來迟有些不满,
“我正盯得好好的,为什么叫我來蓝旗村跟你见面,”
“安全起见,我不得不这么做,”丁玛直言不讳:“你在金三角这一带潜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应该知道他在金三角这一带的影响力,虽然金面集团在亚洲有很多机构和产业,可对于郑葵來说,金三角这里要比其他地方安全得多,既然安全,他为什么还要选择出逃呢,”
“你是在怀疑我跟你讲谎话,还是你根本就不打算去抓郑葵了,”线人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合作就此终止,你以为我愿意整日提心吊胆地混迹于此吗,”
“我只是担心这其中恐怕有诈,万一这是郑葵故意设下的一个陷阱呢,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啊,”
“丁玛说的沒错,”胡锋拍了拍那线人的肩膀,安抚道:“金三角这一带的局势极其复杂,以郑葵在这一带的影响,如果不能一击得手,很容易造成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被动局面,所以我们必须得谨慎才行,”
“呵呵,”那线人扬起嘴角笑了笑,说:“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怎么说我曾经也是一名国际刑警,不然的话,我凭什么能在毒窝混迹多年呢,所以说,关于郑葵和那些毒枭们的关系,我比你们要清楚得多,”线人接着说:“其实早在一年前,从金面集团卖掉各地产业的那一刻起,金三角的毒枭们就已经不买他的帐了,理由很简单,彼此间沒有了利益上的合作,单凭郑葵早年的一点声望又值几个钱呢,后來郑葵在金三角融资未果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由此可见,即便郑葵的资产过亿,即便他最后孤注一掷变卖了所有的产业,仍无法满足对那些矿石的开发和提炼所需要的巨额资金,这也是郑葵为什么会盯上那几位东南亚大富豪的终极隐情,”老疤道,
“不仅如此,就在半年前,郑葵从三丰公司购买的一批先进仪器因手续不全,被海关扣留,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事竟然惊动了国际刑警组,最近一段时期,他们的身影在金三角一带频繁活动,这另那些大毒枭们十分不安,介于郑葵是国际刑警要找的人,这些以毒养军的大毒枭才迟迟沒有对郑葵痛下杀手,不然的话,他郑葵早就一命呜呼了,”
“据我所知,三丰是欧洲的一家专门生产提炼浓缩铀仪器的公司……”老疤惊道:“天呐,难道那座矿井是铀矿,他郑葵想提炼浓缩铀制造原子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