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员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老太太。地址人名都沒有错。你看到沒有。。收件人一栏写着ZHANG TONG。所以呢。你就放心吧。等你女儿回來后问她就行啦。”
看着老人半信半疑地总算关上了门。快递员这才松了口气。嘟嘟囔囔地转身向电梯口走去了。
很快。这封奇怪的來自大洋彼岸的特快专递就被快递员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毕竟每天经过他手里的快递有上百份之多。而这种收件人不知道寄件人的事情。他也见惯不怪。老人嘛。记性差那也是正常的。有些做小辈的怕麻烦。都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活圈子朋友圈子一一告诉家里的老人的。这就叫做“代沟”。想到这儿。走出大楼的年轻快递员的脸上露出了“可以理解”的笑容。
“快。王队。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个生还者。第一医院急诊部刚刚打來电话报警。说他们那边有一个疑似从凶手手中逃脱的年轻姑娘。现在正在抢救。”
助手的话音刚落。王亚楠和赵云两个人就冲出了办公室。径直向底层车库跑去。
很快。车库里就发出了车轮摩擦地面的尖锐的声响。为了抢时间。这一回王亚楠是坚决不让赵云开车了。
警车拉响了警笛声。风驰电掣般地向第一医院开去。
时间回到大约半个钟头前。
繁华的中山路大街上。购物的人们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马路中央满是來來往往的车子。不耐烦的司机时不时地拼命摁着喇叭。驱赶着前面开得慢吞吞的车子。
突然。靠近天长宝生商厦后门口的一辆白色金杯面包车的后车门猛地被拉开。一个身上沾满鲜血的女孩子跳下车后沒命地狂奔。一路尖叫。沒走几步就一头撞上了不远处正在行驶的一辆小货车。女孩顿时倒地不起。
小货车司机吓傻了。赶紧打开车门。跳下车。來到车前方。等确认自己真的撞了人后。他迅速掏出手机报警。
马路两边购物的人们渐渐地围拢上來。看着血泊中还在不断抽搐的女孩子。人们的眼中充满了同情。
就在这场奇异的车祸不远处。那辆白色金杯小面包车静悄悄地倒车。转头。很快就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岔道上。沒多久就消失了。似乎根本就不曾出现过一样。
今天对于第一医院急诊室的当班护士和医生來说。是个极不寻常的日子。
120急救车把车祸现场的受伤女孩子送到了第一医院。刚被推下救护车。这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就伸手拽住了身边的护士。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女孩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已经极度虚弱。看她竭力伸手指向自己面前的小货车司机。大家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叫保安立刻控制住陪同她前來就医的这个个子矮胖的司机。肯定是车祸肇事。要是他再跑了的话。那就麻烦大了。
谁想到小货车司机见状。迅速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双手拼命地挥舞着。大叫大嚷地辩解了起來:“我沒有撞她。是她自己撞到我车上來的。我还以为她是碰瓷儿的呢。天地良心啊……”
随后赶來的心细的当班主治医师在女孩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看出了异样。尽管女孩的鲜血在快速移动的轮床上很快就汇集成了一汪。并且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但是对外伤非常熟悉的主治医师一眼就看出了女孩身上的大部分伤口都是利器造成的。伤口都在骨关节部位。而不是简单的车子高速碰撞所引起的。
在把女孩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意识到情况异常的主治医师趴在由于失血过多而正逐渐失去意识的女孩嘴边。试图从那不断颤动的嘴唇里听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他听到了这么一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话。“快报警……他要杀我……刀……”
联想到先前警方在媒体上发布的安全警示和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沒有丝毫的犹豫。主治医师立刻示意身边的护士打电话报警。
当王亚楠和赵云赶到第一医院重症抢救室时。他们被毫不客气地拦在了抢救室门外。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看着抢救床上那浑身插满仪器连接线的可怜的女孩子。王亚楠不由得紧紧咬住了牙关。
“抽吸。肺部有阻塞。”主治医师一边用听诊器监听着病人的胸部。一边命令道。
护士麻利地把一根米黄色的细管子插进了病人的体内。塑料管吸满了粉红色的泡沫。然后又将其排到了一边的金属托盘上。
肺泡很快就清除了。病人刚才还是蓝灰色的脸渐渐地恢复了正常。
突然。血压监视仪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主治医师尖叫道:“血压过低。马上给我两个单位的O型阴性血、一份林格氏液和葡萄糖混合物。快。同时查她血型。见鬼。我们时间不多了。”
看着抢救室内一片混乱的局面。王亚楠不由得转头小声问道:“赵云。你说这女孩会挺过來吗。”
赵云沒回答。
女孩最终还是走了。死因是失血过多引起的多脏器衰竭。站在女孩那还略带余温的尸体旁边。王亚楠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抢救室里满地狼藉。已被鲜血染红的止血棉被扔得到处都是。仪器的嘀嘀声和主治医师嘶哑的嗓门发出的怒吼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着。可是。仔细听去。抢救室里此刻却已经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这还是第一次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去。王亚楠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她抬起头。看向头顶那依旧明亮的手术灯。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來。
天长市公安局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却沒有一点声音。大家都在等着一个人的到來。
沒多久。走廊里传來了高跟鞋的声响。很快。身穿工作服的章桐就出现在了门口。她一言不发。神色凝重地來到桌边。
“经检验。死者体内含有舒安宁和三唑仑的混合物残留。而且剂量比二号死者要多很多。显然死者对这种混合镇静剂有很强的抗药性。尽管凶手加大了剂量。但死者还是清醒了过來。而死者身上的新鲜伤痕也表明了很有可能是伤口的疼痛加快了死者的清醒。”
“那伤口的具体情况呢。”李局问道。
章桐拿出了三张放大的死者伤口相片。用吸铁石贴在了白板上。“你们看。死者胸口的伤痕和折断的三根肋骨都是典型的车祸导致正面撞击造成的。而其余的每一处伤痕都恰到好处地在骨关节处。”她又拿出了二号死者的尸检照片。指着它说道。“和前面的死者身上的伤痕几乎完全一致。”
“目前看來这起案子和前面两起案件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停了一下。章桐又补充道。
“那死者的身份有沒有查明。”李局看向坐在自己对面一声不吭的王亚楠。
王亚楠点点头:“死者叫李晓倩。生前是天长市第一实验小学的体育老师。”
“这就难怪她会有这么好的体质。在受伤这么严重的状况下还能从凶手那边跑了出來。”李局感慨地说道。“小王。目前有嫌疑人吗。”
“我手下正在对天长宝生商厦后门口的监控录像进行查找。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的。当时案发现场附近的路人说。死者应该是从一辆白色面包车里逃出來的。具体车牌号一时还说不清楚。我会继续跟进的。”
李局一脸的凝重:“已经三条人命了。我们沒有时间了。”
散会后。王亚楠脚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经过门厅的时候。保安叫住了她:“王队。这边有人找。”
王亚楠回头看去。不免有些诧异:“丁教授。您怎么來了。”
丁教授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中的名片:“别忘了。这可是你留给我的。我正好沒事。经过这儿就來看看。上次和你一起來的小伙子呢。”
“他啊。跟线索去了。丁教授。”王亚楠有些心不在焉。此刻的她实在沒有心思和眼前这个老人寒暄。
显然老人看出了王亚楠眉宇之间的愁容。他把王亚楠拉到一边僻静的角落:“我知道我是个糟老头子。只会给你们警察添麻烦。可是。我这一次來只有一个目的。我想知道你们上次为了那几枚铆钉找我的真正原因。你能告诉我吗。我马上就走。”
王亚楠面露难色:“我……对不起丁教授。案件还在办理。不方便透露啊。”
丁教授叹了口气。说:“那好。我换种方式。你不必开口。这样就不会违反纪律了。是不是和报纸上的‘骨头收藏家’有关。”
一听这话。王亚楠双眼的瞳孔下意识地紧缩了起來。刚想开口。却被老人挥手打断了。他依旧是一脸的笑容:“沒事。那就这样吧。打扰你了警察同志。改日记得有空來我家坐坐啊。再见。”
说着。老人自顾自默默地转身朝大楼外走去了。
看着老人的背影。王亚楠的心里却总是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皱眉想了想。脑子里仍然是一片混乱。无奈之余。她摇摇头。向电梯口走去了。
章桐推门走进家里的时候。母亲正在厨房忙碌着。整个客厅里溢满了饭菜的香味。章桐的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她太渴望这么温馨的日子了。
已经有两天沒回家了。母亲一直都由舅舅照看着。这让章桐轻松了许多。只是舅舅自从妻子因病去世后。一直单身。也沒有孩子。章桐的心里多少为老人凄凉的晚年感到些许悲哀。此刻。老人正背对着客厅玄关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舅舅。”
老人连忙站了起來:“桐桐。回來了。正好吃饭。你妈在做饭呢。马上就好。”
“舅舅。我妈这几天多亏你在这边照顾。”
“反正我也沒有什么事。一周也就两次门诊。不耽误多少时间的。”舅舅微笑着看着章桐。“你什么时候有空。舅舅请你吃饭。”
“吃饭。”章桐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这样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妈老提起你的终身大事。这不我们医院里有几个年轻人还是挺不错的。事业型的男人。不过也挺顾家的。舅舅想帮你们撮合撮合。你看呢。”
看着老人脸上善意的笑容。章桐尴尬地抿了抿嘴:“他就不介意我是法医。成天和死人打交道。”
老人哈哈一笑:“你的脑子怎么这么封建啊。我早就打好预防针啦。傻丫头。见个面吃个饭而已。你怕什么。谈恋爱还是要靠缘分的。舅舅只不过帮你多个机会罢了。”
正说着。母亲从厨房走了出來。一看见女儿回來了。她的脸上也顿时浮现出了笑容。赶紧招呼道:“桐桐。快帮忙摆桌子吃饭。对了。有一份美国來的特快专递。妈给你放在你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