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会不得好死的。我现在已经全都想起來了。就是你把秋秋带走的。我看见了。你躲不掉的。”
“你到现在才想起來。哼。我不得好死。我当初就该把你也杀了。挖了你的眼睛。让们姐妹永远在一起。省得现在來找我的麻烦。”
“你根本不配做梅梅的父亲。怪不得你用梅梅车祸去世的谎言來掩盖她自杀的事实。想必你自己也接受不了梅梅是因为你的罪行而自杀吧。你还逼死了我父亲。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简直就是一个畜生。梅梅在临死前还指望你会痛改前非。投案自首。我看她是瞎了眼。”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紧接着传來陈海军恶狠狠的声音。“别给我提梅梅。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你们沒有一个人瞧得起她。尤其是你妹妹。多次嘲笑她是个睁眼瞎。你们才该死。你说不会放过我。你还有机会吗。我今天來就是要你的命的。做我二十年前早就该做的事情。当时只怪我心软。念在梅梅也为你求情的份上。仅仅只给你注射了麻醉药。以为让你永远睡过去就算了。沒想到你苏醒了过來。失忆了将近二十年后居然还想起了所有事。别怪我狠。你就认命吧。”
章桐这才明白。原來陈海军此次回国之所以找到她。是为了试探她是否回忆起当年的事。此刻。章桐对自己的轻率感到后悔不已。早知道报警就不会有今天了。章桐又回想起曾经和梅梅玩游戏的情景。由于梅梅眼神不好。章桐经常让着她。有好吃的也会想着给梅梅留一份。沒想到无意中的举动却让自己保住了命。而妹妹却失去了生命。想到这儿。章桐咬牙切齿地说:“童言无忌。难道就因为小孩子的戏言你就残杀无辜吗。要不是你。我父亲也不会自杀。”
“哼。我本來不想杀她。可她长得太漂亮。尤其那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像会说话一样。”陈海军一阵奸笑。话锋一转。“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嘲笑梅梅。你们一个个都比不上她。你们都是垃圾。至于你父亲……”说到这儿。陈海军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长叹一声。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不能怪我。他找不到自己女儿就寻死。这能怨谁。”
“这些年。你不是已经移民去美国了吗。为什么还要杀那么多无辜的孩子。”章桐想起那些无辜枉死的孩子。忍不住怒吼道。“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哼。你哪知道一个做父亲的痛苦。每次学术会议回国。看见那些活蹦乱跳的孩子。我就心如刀割。凭什么梅梅就该永远活在黑暗中。而她们就能享受阳光感受快乐。她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所有辱骂嘲笑过梅梅的人都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你……”失去理智的陈海军举起一把尖刀刚要扎向章桐的眼睛。突然。刘春晓整个人犹如从天而降一般扑把陈海军扑倒在了地上。他双手死死地抱住了陈海军的身体。一边回头大声叫道。“小桐。快跑。”
见到突然出现的刘春晓。斜倚在地下室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的章桐又惊又喜。可是。她很清楚自己身体里的生物碱毒素还沒有完全被清除。除了上半身以外。身体其余部位的一点感觉都沒有。努力挣扎了几次后。她无奈只能冲着刘春晓摇摇头:“不。我现在还动不了。他给我下了毒。”
此时的刘春晓却根本顾不上回答了。他与陈海军早就扭作了一团。虽然陈海军已经年过半百。但是由于经常锻炼的缘故。他的体力竟然比刘春晓好多了。再加上因为自己的秘密被揭破而恼羞成怒。陈海军死命抵抗。渐渐地。刘春晓就落了下风。他被陈海军控制在了墙角。那把明晃晃的尖刀抵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臭小子。想跟我斗。你休想。”
“你跑不了的。一会儿警察就会把这里给包围了。你把小桐放了。我留下当你的人质。我是检察官。比法医珍贵。”
“哈。來了一个充英雄的。”陈海军回头看了看对他怒目而视的章桐。“看來。有人陪你了。”说着。他狠狠地一刀扎进了刘春晓的腹部。
刘春晓一脸的惊愕。目光中充满了怒火。他挣扎了几次要想扑向面前的陈海军。却无能为力。
见此情景。章桐心疼得一声尖叫。猛地举起身边的木凳子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陈海军的后脑勺。这突如其來的变故让陈海军沒有反应过來就被砸倒在了地上。章桐扑了过去。像疯子一样拼命地举起凳子继续砸向陈海军脑后的颈椎骨。沒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个位置了。章桐一下一下用力地砸着。此时的她似乎已经沒有了任何知觉。两眼紧紧地盯着那块微微凸起的颈椎骨。一下一下地砸着。陈海军从最初的扭动变成了无声无息的瘫软。可是章桐还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面无表情。泪水在眼眶里颤抖着。整个房间里一片死寂。
“小桐。小桐。快住手……”耳边传來微弱的说话声。章桐猛地惊醒。她回过头。看见了脸色惨白的刘春晓正目光急切地注视着自己。而她身边躺着的陈海军早就沒有了动静。
章桐挣扎着爬到奄奄一息的刘春晓身边。把他搂在怀里。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失声痛哭了起來。
“小桐。别哭。……我沒事。我很……好。”刘春晓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沒事了。你别怕。再也沒有人伤害你了。”他竭力抬起沾满鲜血的手。试图替章桐抹去眼角的泪水。“你别哭。好吗。答应我……”话还沒说完。一阵剧痛袭來。刘春晓的脸顿时扭曲了。章桐这才记起刚才那扎在刘春晓腹部的尖刀。赶紧低头查看伤口。这一看不要紧。章桐只觉得天旋地转。那致命的一刀深深地扎在了刘春晓的脾脏和肺部的间隔区。一旦身体移动或者血液流动不慎导致体内的刀口移动戳破肺部的话。那么。要不了半分钟的时间。大量鲜血就会涌进肺部。刘春晓就会被自己的鲜血给活活呛死。而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章桐急得直冒汗。刀这么留在身体里的话也不是个办法。失血过多也会要了他的命。
汗水刺痛了章桐的双眼。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地下室一角的一个落满灰尘的小型手术包上。她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或许只有自己赌上一把了。
想到这儿。章桐低头对怀里半醒半昏迷的刘春晓说道。“春晓。醒醒。快醒醒。千万别睡着了。我现在要把刀拔出來。你不要动。我一定要救你。”
刘春晓的意识正随着缓缓流出身体的鲜血在慢慢消失。但是他还是竭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章桐顾不上伤心。她轻轻放下刘春晓。拖着渐渐恢复知觉的双腿來到墙角。打开手术包。谢天谢地。里面还有一套简单的手术工具。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陈海军是为什么要在这里存放这么一个手术包的。章桐强迫自己不去注意手术刀上的褐色的物体。只拿出标注着酒精两个字的瓶子。拧开盖子。颤抖着双手给手术刀和缝合针消毒。最后给自己的双手消了毒。
一切准备停当。她重新又來到刘春晓的身边。用力撕开了他的衬衣。露出伤口。然后把半瓶酒精都倒在了他伤口上。刘春晓疼得哼了一声。
章桐赶紧弯腰凑近他的耳边。“坚持住。我要给你动手术。”
可是刘春晓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或许是章桐这一辈子最难熬的一个晚上了。当她最后扎紧血管。顺利取出扎进腹部的尖刀时。已是大汗淋漓。几乎都要虚脱了。可是。抬头看着刘春晓毫无血色的脸。还有那因为剧痛而紧闭着的双眼。章桐不敢休息。她必须咬牙坚持。
直到最后包扎好伤口。章桐这才疲惫地趴在刘春晓的脚边睡着了。
刘春晓再次醒來时。他坚信自己已经死了。因为朦朦胧胧之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世界。耳边还传來嘀嘀的声音。
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但是刘春晓可不想再睡了。他努力把自己的脑袋转向一边。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
“我还沒死吧。医生。”
一听这话。女医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还沒死。命大。只不过睡了半个月而已。你这是在医院。不是在天堂。”
刘春晓放心地笑了。他心满意足地又闭上了双眼。
一个月后。
刘春晓终于熬到了可以出院的日子。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沒有见到章桐了。只是从來医院探望自己的同事那边听说案件破了后。她被派去了外地进修。别的一切都好。
由于进医院时很匆忙。刘春晓沒有太多的个人用品。所以出院时。也就沒有那些大包小包的累赘。
今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刘春晓还从來都沒有这么心情放松过。他在同事的陪同下來到了医院门口。出租车很快就來了。刘春晓刚要弯腰钻进出租车。却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叫同事先坐车走。自己则另外打了一辆车。径直來到了天长市公安局。
老远就见到了正匆匆走出大门口的王亚楠。刘春晓伸手打了个招呼。
“王队。”
“哟。是刘大检察官啊。你出院了。”王亚楠面露喜色。迎了上來。“你怎么不回去休息。那么重的伤。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
“章法医呢。”刘春晓有些尴尬。“她进修回來了吗。我打她手机总是关机。”
“她还沒有回來。说真的。刘春晓。你是应该好好谢谢人家小桐。如果沒有她的话。说不定你早就死了。”王亚楠一扫刚才的满脸笑容。“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她已经替你做了紧急抢救手术。要不是她。我们现在就得给你开追悼会了。”
“她救了我。”刘春晓喃喃地说道。
王亚楠点点头:“她给你处理了伤口。止住了血。把刀拔出來了。后來急救的医生说了。要是那把刀还继续留在你的身体里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失血而死了。完全撑不到我们把你送医院。”
“那她呢。她沒受伤吧。”
“她沒事。还好。过几天应该就会回來了。这样吧。等她回來后。我打电话通知你。”
“好的。谢谢。”
看着刘春晓转身离开时那洋溢着幸福的背影。王亚楠的心里酸溜溜的。她默默地叹了口气。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了舒心的笑容。好朋友总算情有所属。自己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
天长市公墓。章桐独自一人站在父亲的墓前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天空中阴沉沉的。飘着濛濛细雨。她却任由雨水混杂着泪水在自己脸上流淌。
“……父亲。我总算明白了你的苦心。你想用自己的死來向女儿赎罪。可是。父亲。你太傻了。妹妹的死不是你的错啊。
“好在陈海军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他唯一的女儿自杀也不肯认他。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他也很可怜。他深深地爱着梅梅。目睹自己女儿的双眼渐渐失明。他就痛恨身边所有和梅梅同龄。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的孩子。他用救人的双手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魔鬼。那片森林。就是他寻找心灵慰藉的地方。也是妹妹沉睡了整整二十年的地方。父亲。现在我把秋秋放在你身边。你不会再孤单了。秋秋会陪着你的。”
“父亲啊。你用自己的死來对妹妹做出补偿。这样做真的不值得啊。你说呢……”
雨越下越大。章桐却丝毫沒有想躲避的意思。她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明天。妹妹的骨灰就可以安放在这儿了。陪着父亲。想到这儿。章桐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正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自己头顶的雨竟然停了。她诧异地抬起头。映入自己眼帘的是刘春晓的笑容。在他的手中正撑着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