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扬想了想。企业就算是宣布了破产。也该走破产程序啊。工人们该给的钱必须得钱。就算是企业一分钱也沒有。厂子里那块地总值一些钱吧。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把工人的钱给贪墨了。
苏扬现在把愤怒强忍在心里。伍道仁调走了。但徐子东还沒有到任。现在自己仍然沒有实力和这里的领导相抗衡。但自己不可能因为实权沒到手而让这些工人们继续受难。
附近围观的人也越來越多。房广县维稳办李主任带着手下赶了过來。稳定是前提。一个地方发展是其次。主要是稳定。稳定才有了捞政绩的基础。而且只有稳定。地方领导才能得到上边儿领导的认可。
李主任一上來便想把这些工人镇压。声音很大。还拿上了喇叭。态度非常强硬。“你们一群一群的坐在大街上。这是什么性质。啊。你们是想造反了吗。啊。还是不是政府领导。还是不是党的领导。”
工人们的文化水平不高。但也不太差。所以一些工人便开始喊叫着。“我们只是要工作。”
“对。我们要工作。”
“我们要赔偿。打倒贪官污吏。”
李主任瞪大眼睛。怒视着一群工人。“你们想打倒谁呀。谁是贪官污吏呀。你们全是些不明真相的刁民。穷山恶水出刁民。说得就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不分是非对错。你们当中就是有一部分挑事儿的人。唯恐天下不乱。告诉你们。你们这种未经允许的非法集会、游行。是可以关进去的。可以判刑的。”
果然。李主任话声一落。有些工人已经低下了头。好像很怕别人看清楚自己的长相一般。工人群里已经有人想打退膛鼓了。
领头的人紧握着拳头。挥了起來。“那我们工人的权利谁來保障。不给说法。咱们坚决不走。”
领头人一讲。很多工人都反应过來。对呀。如果怕了你们。那最后受害的是自己。反正现在人多。人多便可以威胁政府。别的地方都是这么干的。
“给说法。”“给说法。”工人们又喊叫起來。
李主任气坏了。本來已经要把这群人给分散开。领头的工人太不像话了。李主任指着领头人的脸。“挑事儿的人就是你。马上通知公安局。把这人带走。”
苏扬是时候露面了。再这么下去。工人们便和政府成了对立面。这简直是政府的一种耻辱。
“李主任。你想把谁带走。”
李主任在几次大会上都见过苏扬。虽然沒有单独去汇报过工作。但是对这县长。他还是心有余悸的。“苏县长。苏县长。真沒想到呀。居然是您。这些工人是不是拦了您的道。我马上把他们驱散走。”
苏扬大声吼道。“我看该驱散走的人是你吧。”
苏扬抢过了话筒。虽然自己并未想到解决办法。但他必须得把群众的事情放在首位。“大家安静一下。我是房广县长苏扬。大家的情绪激动我可以理解。刚才稳维办李主任所讲的话全部作废。谁也沒有权力把你们关起來。谁也沒有权力把你们带走。”
领头的人早已经见识过了政府领导的推诿。他们总是说得好听。但从不具体行动。
“什么苏县长、赢县长的。只要把我们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认你是县长。解决不了。市长來了也沒有用。”
苏扬点了点头。看了看一群朴实厚道的工人。为了讨生活。他们真不容易。酸甜苦辣、严寒酷暑。只是为了挣一点儿基本的生活费。现在厂子沒了。政府也不管他们。让这些人怎么办。
“工人朋友们。现在我沒有想到办法。但……”
“别听他废话了。领导全是这样的。先把咱们糊弄走。”
苏扬无奈摇了摇头。现在的领导不知道干出多少让群众寒心的事儿。群众居然这样讲。“对。我讲的是废话。我确实沒想到办法。我也准备先让你们各自回家。但是。我邀请你们在场的全部工友们。从现在开始。一日三餐到政府食堂來吃。我管。什么时候有了办法。什么时候解决了你们的问題。我再请你们离开。好不好。”
房广县政府很安静。但是很快便被人海淹沒。至少近两百人一拥而进。黄梦瑶已经提前到了政府伙食团安排。准备两百人的份儿。
政府食堂很大。可以容纳近三百人。黄梦瑶按照苏扬的指示。让政府办做了一张大的告示贴在了食堂门口:
县政府各部门、各办、各科室。从即日起。政府伙食团因接待棉纺厂下岗职工。暂时不为政府工作人员准备三餐。请见谅。恢复的时间会另行通知。
马上便是晚饭时间。很多工作人员都无语了。政府食堂居然不接收他们了。现在沒有餐费。那一日三餐不是要自己掏腰包了。
就在一些工作人员摇头拿上公文包准备离开政府大院儿时。一群黑丫丫的人慢慢从政府大门口扑了进來。
政府门口的保安根本拦不住。苏扬走在第一个。告诉保安。“凡是棉纺厂的下岗职工。都不需要再登记。”
很多刚下班儿的领导以为是难民闯进來了。一个劲儿的给公安分局打电话。有些以为是围攻政府的群访户。将门反锁不敢再出來。
第二天。县政府破天荒的开了县长办公室。虽然不像县委常委会可以控制决策。但也能左右很多事情的发展。
苏扬将问題抛给了副县长们。他第一个发表意见。“这就是县里干出的好事儿。集体企业破产。连职工也沒有安置好。破的什么产。破处还得出点儿血吧。现在钱也不给工人。这些工人沒吃的、沒喝的。不找政府找谁。不找咱们找谁呀。”
雷林林扑的一声笑了出來。破处还得出点儿血。这县长太强了。“咳咳。我讲一讲。棉纺厂破产清算的事情我以前略有所闻。苏县长。是这样的。厂子原來就是负债累累。就算是处理了所有的设备。卖掉那块地皮也沒几个钱。所以工人们的事情便搁置下來了。不是不给。是真沒钱。政府不可以买单的。真要把这些事情揽住。政府可以直接破产了。”
苏扬知道政府可不能买单。雷林林讲得沒错。政府不是冤大头。但是。政府必须得解决问題。“雷县长以及各位。我们确实不能直接赔偿损失给工人。但这厂子是集体企业。就和咱们政府有关系。就算这厂子是股份制。是私营企业。我们也得想办法解决。给工人们提供帮助。这样吧。我要一份破产清算的资料。我看看能不能从里边儿安排出一点儿资金來。不能帮助解决就业的。就解决社保的问題。”
雷林林听了表情有些变化。但很快调整过來。“苏县长。这事情沒必要再翻查了。我以前也看过。确实是负债累累。厂子欠别的企业款子。人家别的企业也要生存。不可能因为本厂的员工而不要别的企业存活。而且我还记得。有两家企业还沒收到欠款。所以棉纺厂的工人更排不上号了。”
苏扬的态度有些强硬起來。沒有给雷林林这个合作伙伴面子。“不管棉纺厂欠下多大的债务。厂子下岗工人的利益排在头一位。棉纺厂处置的资金不管有多少。必须先满足这些工人。还有还不上的。让那些企业來找我。”
雷林林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会上不便说出。但也不能扫了苏扬的面子。怎么说两人马上就要进行一系列合作。
“嗯。我赞成苏县长所讲。群众问題是大问題。尽量协调协调吧。把县里的形象提高上去。”
雷林林话虽这样讲。但会后马上到了苏扬的办公室。苏扬当然知道雷林林有话想对自己说。所以问了起來。“雷县长。讲吧。刚才的事情是不是还有隐情。”
雷林林点了点头。有些想说而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哎。确实里边儿有门道。你事前应该和我商量一下的。那些工人可怜我也知道。放他们到政府食堂吃饭我也沒什么意见。但刚才会议前你和我通一通气呀。真不应该杀个措手不及。我大吃一惊啊。”
苏扬有些奇怪了。雷林林难道在里边捞了什么好处吗。但看他的表情不像呀。要是真有他的份。他进來便会直接告诉自己的。
“雷县长。你表情怎么这么郁闷。有什么情况你直说吧。”
雷林林指了指县委那栋楼。“苏县长。据我所知。棉纺厂为什么会宣告破产。和那栋楼的领导指示分不开。”
苏扬知道雷林林指的是谁。肯定不是叶思云。“是吴奇书记吧。”
雷林林点了点头。“对。吴奇书记在里边儿捞了不少。知道迟早会出问題。所以便让棉纺厂申请破产。因为棉纺厂的业绩本來就不好。而且已经连续亏损。只要破产了。吴奇在里边儿的帐便烂掉。谁也不会知道了。”
雷林林的声音很小。吴奇不能有事儿。这是他和吴奇的一种平衡。之所以将事情告诉苏扬。也是希望苏扬不要再去追查此事。把工人的事情了结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