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盗墓这一行里有个笑话。

有人问。

“下墓最怕遇到什么。”

道行深的摸金校尉就有的说了。

会跑的大粽子、镇墓兽、比人还大的尸蟞、六翅蜈蚣……

不过还是刚入行的回答更加令人发抖。

“最怕遇到墓主人回来了。”

魔头洛阳自然不是秦帝墓的主人，但她秦帝是她的死去的丈夫。

这不。

萧业刚从秦帝墓出来，穿着秦帝留下的衣服，腰上挂着秦帝的镇国虎符，就碰到了秦帝的皇后。

多少有些尴尬。

生怕洛阳来一句。

你好骚啊。

气氛有点尴尬。

萧业没说话。

洛阳也只是静静的看着萧业，良久后，才开口道：“你不像他。”

‘他’自然指的是刚才化作飞灰的那位。

“萧某一生不弱于人，何须像谁！”

洛阳嘴角微扬，冷笑道：“一个盗墓贼而已，在这儿胡吹大气。”

“那阁下又算什么？”

萧业回以冷笑道：“秦帝的未亡人，还是棋乐剑府的黄宝妆，亦或者魔头洛阳。”

“你竟然知晓！”

当然。

谋夺气运必有气数反噬。

萧业动了秦帝墓，自然会引来一些与秦帝墓有关的人。

眼前的洛阳就是与秦帝墓关系最深的人。

口衔骊珠，八百年后复活，十六岁入一品金刚境，十九岁入指玄，比二十四岁入天象境的李淳罡还早一年进入此境。

身负道门梦寐以求的天人相，欢喜禅宗垂涎三尺的龙妃相。

论天赋丝毫不输王仙芝。

而且，洛阳现身，说明种家的种凉、公主坟小念头、洪敬岩都已经在路上。

是得打一场漂亮的架，震慑住后面的人，才能占住这地儿。

萧业踏出一步，气势节节攀升，震得冰面发出一道道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不管你顶着什么身份，此地是我看中的道场，要替秦帝打抱不平，你够资格，但有这个实力吗？”

“好个天下第二。”

洛阳何等高傲，就连洪敬岩、拓跋菩萨都不放在眼里，只认可王仙芝一人。

而今，要多一人了。

“你不出剑？”

洛阳问。

“女子颜色，为世间最动人的风景。”

“萧某被人称一声白衣剑仙，岂能轻易行辣手摧花之事。”

“去冷静一番吧。”

萧业单掌推出。

万道森罗——玄阴之道。

掌力所过之处，冰染上黑色，如水银泻地，阴寒刺骨，朝洛阳涌去。

不对！

洛阳挥袖，磅礴气机奔涌而出，寸寸炸裂，如同虎啸龙吟。

却撼动不了那黑色流动的冰，一切劲气靠近后，都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你这是什么手段？”

玄阴寒冰汇聚，将洛阳冰封于内，化作十丈高的小山，坠入河底。

“三教真修皆口含天宪，以身为祭，可引下天劫。”

“然而天劫只是天地法则之一。”

萧业这一掌论招式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只是蕴含了玄阴法则之力，哪怕只是一丝，也在本质上胜过洛阳。

如隔一重天。

占了秦帝的墓，再镇压他的皇后。

“吾有无始大帝之风。”

萧业轻轻跃出冰面，散去玄阴法力，大河顿时冰雪消融。

“先生！”

“刚才来了个白衣男子，飞着来的，一看就很厉害，温华直接告诉他，您在下面。”

慕容梧竹告状道。

“什么男子，明明是个女的，还特别的漂亮。”

“我这双眼睛最擅长分别女扮男装的女子，从未出错。”

温华满脸自豪，当初南宫仆射同样是女扮男装，被他一眼看穿。

相反慕容梧竹的弟弟慕容桐皇，美若莲花，外人雌雄莫辨，温华却能断定那是男子，怎么看都不该是女的。

这何尝不是一种天赋。

“哼，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一来你就把先生给出卖了。”

慕容梧竹叉着腰，数落温华道：“真没骨气，亏先生还对你这么好。”

“我懒得理你。”

温华忽然眼冒精光。

“萧先生，你这一身比王爷还威风！”

黑底金纹蟒袍，还是五爪蟒袍，根本不符合任何朝代的礼制，非要论，就是一字并肩王才够资格穿。

“是太招摇了些。”

萧业身形一个幻灭，再现时，身上的黑色金纹蟒袍，已经变化成月白道袍。

“这就是下面的宝物！”

温华凑近，一副想摸摸看，又觉得自己手脏的窘迫样子。

“以后有合适的材料，我也给你炼一套。”

“这怎么好意思。”

“那不比南宫差的美女……”

“没杀，封在了河底。”

萧业来到慕容梧竹的跟前，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温华没做错，遇到打不过的敌人，退一步是智慧。”

以洛阳那高傲的性子，说硬话只会换来流血，甚至是身死。

“当然了，你不出卖先生，我很高兴。”

小丫头刚才得理不饶人的娇蛮模样，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表现。

这说明慕容梧竹待在萧业身边，很是轻松自在。

“我肯定不会出卖先生，死也不会。”

慕容梧竹认真道。

“嗯。”

萧业信了。

“公子，你似乎有了很不一样的变化。”

陈渔仿佛看到了一尊真龙天子，萧业自然不是皇帝，那么是气运。

原来秦帝墓最大的宝藏是一份国运。

“我正是为此而来。”

萧业朝陈渔点了点头，再看向坐在白龙驹与黑魇龙驹上的裴南苇和李白狮。

“接下来会有恶客上门，两位可以联系老先生，亦或者我送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能看得到你，我就不走。”

裴南苇说完，把头扭到了一边。

老阿姨害羞了。

她怕死，如今这天下，唯有萧业给了她些许安稳可靠。

“老祖不会在意我等弃子。”

李白狮朝萧业无奈一笑，随即看向温华。

“温大侠，以后教我练剑好吗？”

“啊？好！”

温华立即答应下来。

然后偷瞄了萧业一眼。

“看我干什么。”

萧业拍了拍温华的肩膀，道：“好好教人家。”

原剧情里的孽缘，如今应该会很美好。

好歹是年纪轻轻就破入一品的不平剑温华，配个天下第一花魁绰绰有余。

成就一段剑侠风流。

萧业可从未将他身边这几位女子视作他的禁脔，说句不客气的话，他现在就是一枚行走的纯阳金丹，任何女子与他阴阳相合，得一缕纯阳元气，都是大造化。

何况，一般女子也承受不了他这具不灭体魄。

“我也想练剑，请公子教我。”

陈渔很是自然的撒了个娇，惹得慕容梧竹瞪了一眼。

狐媚子！

“好。”

萧业手一翻，身前出现一柄古剑。

“这把剑与李淳罡的木马牛一样是天外陨石打造，能否让它与木马牛齐名，就看你的了。”

“公子的要求好高，它有名字吗？”

“没有。”

陈渔有些开心。

“那我自己取名？”

“当然可以，它是你的了。”

萧业见慕容梧竹一副眼巴巴的样子，也给了她一柄，还有裴南苇。

教一个是教，教三个也是教。

“都过来。”

萧业折断一截树枝，削了一把木剑，握在手中，不急不缓的向前一刺。

没有气机波动，亦没有剑意升腾。

却一剑刺出半尺剑气，划开水面三丈有余。

“剑术根本，无非快与准，然后，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你们好好练吧。”

啊？

慕容梧竹和裴南苇傻眼，陈渔则是开始练了起来。

世间有座剑道圣地。

吴家剑冢。

家传枯坐剑法，舍剑意而求天工剑招，将剑招用到人之极致，至今已有一千多年传承。

巅峰时期东剑西引，九剑破万骑震惊天下。

位列江湖超一流势力，就连一向恃才傲物的李淳罡也明言东越剑池和轩辕世家这种一流势力没有资格和吴家剑冢相提并论。

陈渔出生于春秋十大门阀的陈家，家中不缺剑术名家。

可却从未见过有谁能不靠气机、剑势，仅仅以剑术刺出剑气。

放在吴家剑冢，萧公子也有资格担任剑冠。

术已通神。

陈渔看过一篇剑道秘籍，上面说，达到这一境界，只需开辟周身穴窍过半，就可一步入指玄。

很显然，与韩貂寺交手之后，萧业在指玄境上的领悟又深了些。

“真要与邓太阿媲美了。”

远处的山峰上，魔头种凉发出一声惊叹，他在指玄境的造诣亦不低，自认能与韩貂寺一较高下，只输邓太阿。

在他身旁是公主坟的小念头，半面妆，顾名思义，她只有半张脸。

“洛阳就这么输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恨洛阳，更嫉妒洛阳的天资。

所以不敢相信洛阳会被那位白衣剑仙镇压。

“一品四境，越是往后，境界上的一线之差就越是难以跨越，一招见胜负、分生死不奇怪。”

“那我们还动手吗？”

“我只是疯，不是傻。”

种凉没好气的瞥了半面妆一眼，他们加上那尊阴物尚且只能在洛阳手里的自保。

对白衣剑仙下手，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人家已经快走完三教贯彻、以力证道的路子，一突破就是陆地天人境。

种家还没资格与这样的存在为敌。

“你们种家舍得放弃帝墓里的东西？”

半面妆与种凉有一腿，但不妨碍她想看到种家血流成河。

两人都是疯子。

“想要，可以交换。”

身着大红朱袍的阴物低吼一声，就被一只手镇压，玄阴寒冰覆盖而下，将这尊阴物化作一具石雕，一面地藏悲悯相、一面欢喜相。

种凉和半面妆僵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不敢回头。

十里之外，转瞬即至。

陆地神仙都不见得有此神通！

“两位看我很久了，现在我来了，怎么不说话？”

十里？

萧业的感知可以笼罩方圆三十里，两人在这儿说话，等若在他耳边闲聊。

“种家，种凉见过白衣剑仙。”

面对洛阳都不曾低头的种凉对着萧业抱拳一拜。

“公主坟，半面妆见过白衣剑仙。”

半面妆跟着拜下。

“我知道你，但不知你为何能活到现在。”

萧业一眼就看穿半面妆的底细，不过是指玄境，还是很普通的指玄，但她活了八百年。

嗯？

种凉看向半面妆，想起了一则记载。

秦帝与洛阳决裂是因为一位名为狐的女子，而在这之中，还有一位姓杨的女子挑拨，最终让怀了孕的狐被洛阳赐下毒酒，母女双亡。

故而有了这座公主坟。

如果半面妆是那位杨姓女子，那这阴物恐怕就是秦帝未出世的女儿。

两者竟然都活了八百年！

“想不到我还能让白衣剑仙另眼相看。”

半面妆取下面纱，她上半张脸生得美艳，下半张脸却扭曲诡异，不停变化。

“以人吞鬼。”

萧业又见识到了一种长生法门，难怪这位公主坟的小念头一直待在那座坟墓，她借助阴魂续命，自然需要一处阴气充足的大墓。

但这条长生路走到最后就是化作阴物，不人不鬼，是为孽障。

“此为阴魂住身法，每多一阴魂，可在墓中多活一甲子。”

说着，半面妆重新戴上面纱，望着种凉，痴痴道：“想学的话，我教你啊。”

“不急。”

种凉面无表情道。

阴魂入体，啃食血肉神魂，此等痛楚不亚于酷刑。

唯有沉睡于大墓中，方可缓解一二。

他这姘头真是想和他共苦啊。

“萧剑仙的意思是可以和我种家做生意？”

“我要在此地建道场，需要人。”

“至于墓中的兵器、黄金，我拿来没什么用。”

“不知萧剑仙需要什么样的人？”

萧业沉思片刻，道：“先要一百作恶多端的武夫，六品境往上，价格你们定。”

“好，种某这就去安排。”

种凉转身离去，但他并不急着去抓人。

他们种家是放弃了秦帝墓，可棋乐剑府可还没放弃。

洪敬岩、剑气近已经在路上，洛阳被擒，说不定会惊动宫里那位守护神，铜人老祖。

白衣剑仙要在这永川河立道场。

烂陀寺、道德宗作为北莽江湖的两大龙头，自然要来试试白衣剑仙的成色。

白衣剑仙过了这一关，才拿得稳秦帝墓的宝藏。

“你要等的那人转世成了徐凤年。”

“公主坟没有存在的必要，解散了吧。”

萧业留下这么两句话，身形缓缓淡去消失不见。

还带走了那尊阴物。

半面妆看向南方，有了决断后，杀光公主坟的人，当夜赶往离阳。

秦帝从未在乎过她，徐凤年更不会多瞧她一眼。

八百年一厢情愿的痴情，徒增笑尔。

她杀不了徐凤年。

但只要她这么做了，萧业就能向天上那些对抗真武大帝的仙人表明，咱们是一伙的。

借力打力，乱中求胜。

老先生，我并非是在与你对弈。

萧业抬头望天，笑了笑。

他倒是好奇用吞星魔功吞噬天上仙人，会是什么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