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追逐幻影

行星博尔赫斯。

好不容易甩开了追兵的托雷基亚，以一种堪称狼狈的姿势掉落在了这里。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他接受了邪神格里姆德的力量。而这一次来到这里，格里姆德的力量已经离他远去。“咳咳。”

他攥紧了手中的魔王水晶，因为太过用力，几乎要嵌入他的手掌之中。若这痛苦拜她所赐,那也不错。

大颗大颗的光粒子从他的伤口中逸散了出来，在接触到魔王水晶的时候，发出了像是被硫酸腐蚀了一样的"哧味'声。毕竟，现在的他被剥夺了格里姆德的力量，又一次的回归了纯粹的光之生命体。

为了甩开那些追兵，他强行吸收了怪兽的力量，也使得现在的自己变得更加虚弱了起来。

弱小。

脆弱。

真是令人久违了的，恶心的感觉。

托雷基亚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魔王水晶，对那些被腐蚀的伤口视而不见，扯出了一个笑来。

“沙蔓……

估计就算是她也不会想到，被她剥夺了力量的他，竞然会在那场纷争之中，获得魔王水晶吧。

他踉跄着，向着自己的目的地，格里姆德曾经所待着的混沌生命池的方向走去。

却在这时，听到了一道从身后刮来的风声。身上加载着净化后了的骑士铠的希卡利，手持光剑，落在了他的身后。“托雷基亚，不要再错上加错了。”

希卡利站在那里，望着昔日最得力的下属，也是自己曾经学生的背影，沉重的说道。

……长官啊,这里没有别人，你表演给谁看呢。”托雷基亚转过头来看向他，嘴边挑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这是一个曾经堕入黑暗的人，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希卡利的表情被面甲所覆盖，但估计不会好到哪里去。而托雷基亚明知道自己或许该去做正事，但某种冲动，却让他停驻于此。他转过身来看向昔日的长官，站在高处，高高的俯视希卡利。天空上的三颗太阳高悬于他的头顶，让他看上去不像是逃犯，反倒像是审判者。

“这些年在光之国，你过得还好吗？”

他的话语听上去像是一句问候，但实际上却处处带着刺。没有人知道，现在仍守在岗位上的科技局长官，曾经落入了无边的黑暗，化为了复仇的厉鬼，完全丧失了理智。

这种事情对于光之生命体来说，简直堪称恐怖故事。而事实上，知道希卡利变成过猎手骑士剑的人，屈指可数。在某个人的痕迹被抹去后，不会再有人记得，那空白的一千六百年，站在科技局长官位置上的，是另一个人。

“过得挺好的。”

希卡利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似乎是不为所动。他扬起了手中的光剑，指向了托雷基亚，说道：“失去了格里姆德力量的你，并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不想受伤，那便和我回光之国，你一切所犯下的罪行也应该有个结果。”

后者听到了他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托雷基亚笑得几乎要后仰过去，“这是您自己的想法吗？这是你--希卡利，真实的想法吗？！”

“赎罪……赎罪……那你自己呢？”

“如今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段不堪往事的你，是不是也在赎罪？”他张开了双臂，“如果追求本性的自由是罪过，那我的降生是不是就是罪？”

“性格敏感多疑的蓝族，出生在没有阴霾的光之国，这是不是就是罪？”“明知道战争不会停歇，却还要开发引起战争的科技，这是不是就是罪！”“如果我们生来便带着罪，那么一一让我们诞生的光之国，是不是就是罪？！”

“你这是在诡辩，托雷基亚。”

希卡利仍旧冷静，并没有被他充满了煽动意味的话语带偏思路。“你追求所谓的正确，所谓的混沌，这些并不是错误。”“但你不该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轻易去干涉他人的命运，搅风搅雨，杀死无辜者，残害生命。”

“这才是你的问题所在。”

被毫不留情的说破了的托雷基亚，并没有为此而感到难堪。他做了错事吗？

他做了。

很多啊。

可是一一如果那些人的意志坚定，不受任何外界的诱惑影响，那么他也不会成功不是吗？

他把力量借给他们，然后收取回报，看一场好戏，多么正常。玩具们是生是死，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命运，他不过是一个推手，加快了他们的前进罢了。

托雷基亚笑了起来。

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他也一一根本不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后悔。他这几千年，活得比他过去的九千年，要更像个样子，更像是在活着。放肆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与浑浑噩噩的在科技局掩盖自己的本性，当个正常人'，哪个更好？

他不畏惧死亡，那不过是生命轮回的其中一个进程而已。杀死别人，被别人杀死，他早就知道这个道理。或许在外人看来，他已经疯了，但他自己却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自由的，才是无比快乐的。

“那么，当初为了离开科技局，所以选择沙蔓作为继承人的你，是不是也有罪呢？”

托雷基亚太过于了解对方，以至于说话一针见血。他笑着，“长官，你这几千年来在科技局的忙碌，也是在赎罪吧。”“因为自己的失职，以及缺乏的引导，以至于落入了黑暗的她……你在带着她的份一起赎罪，对吗。”

希卡利的沉默证实了他猜测的正确。

托雷基亚能够感受到自己掌心的魔王水晶在发烫，滋啦滋啦的腐蚀声不绝于耳。

可他不会放手，反倒按得越来越紧。

要嵌入血肉。

要融为一体。

他又想起了那人在过去说过的话，若是论能力，希卡利还差不多。论武力，他落选了警备队的考核，没有办法与泰罗并肩。论科研，他远不如发明了生命固化技术，站在科技侧金字塔顶端的希卡利。所以，就算是成为共犯，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真是嫉妒……!

但没有关系，他现在还有备用的手段，他也不会，就这样退场。“长官。”

托雷基亚握住了自己手中的魔王水晶，向后仰倒，在完全落入混沌生命池之前，对着希卡利说道：

“正如你无法阻止她一样，现在的你一一”“仍是什么也阻止不了。”

希卡利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

万物诞生于原始混沌之中，不管是黑暗生物，还是光明生物，在最初的最初，都没有任何的差别。

“咕噜噜……”

托雷基亚注视着那些从自己不停的闪烁着红灯的计时器中冒出来的黑气。那是他所吸收的怪兽的力量。

黑气在混沌生命池之中被还原成了最初的′混沌'，又重新流回了他的身上。他抬起了自己的手。

在光粒子不断向外翻涌着的右手中心之上，魔王水晶于混沌的力量下，也散发出了黑气。

可因为魔王水晶之中蕴含的力量太过于强大，甚至比起格里姆德还要更加强大。

所以，在这混沌生命池之中，它被消解的速度很慢。浓紫色的混沌之海中，黑气在他的注视之下，慢慢勾勒出来了那人的模样。不同于那尊破碎的神像，魔王的样子是完整的。她的眼灯猩红，注视着他。

托雷基亚又笑了起来。

比起完整的她，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破碎的那个她。他渴望她不那么完美，最好要有破绽，是残缺的，病的…这样，他才能够顺着那道裂开了的缝隙接近她。

强大是她竖起来的厚壁垒，他必须要凿开一道缝，才能触碰到玻璃后的她。他不会说出′你爱过我吗′或者′我爱你′这样的蠢话。因为结果他早已心知肚明。

在他用痛苦来感知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黑气所凝固成的魔王，对着他伸出了手。

她的耳羽漆黑，触不到是柔软亦或是坚硬，身上的盔甲上满是拒绝的刺。但她还是向着他张开了自己的怀抱。

那他就没有不赴约的理由。

“可你是虚假的，你只是她的其中一部分力量。”托雷基亚拥抱了那黑气，低声说道：

“真正的她，绝不会这样做。”

黑气并没有自己的实体，只是看上去像是真实的，他所抱住的不过是虚无，是混沌之海的海水。

她对着他笑，黑气逐步转化为混沌的力量，将他淡蓝色的皮肤覆盖上了一层黑与深蓝。

魔王水晶的幻影在力量转化后开始消散。

或许是重新接受力量的过程过于痛苦，托雷基亚的眼灯处不断的逸散出光粒子，大概是眼泪。

而那被他所拥抱着的人，已经消散得只剩下了上半身的虚影。她抬起手来，虚虚的放在了他的脸颊上。

光从她的手上穿过，证明了她的存在不过是一场梦似的虚幻。【多么可怜啊，托雷基亚。】

她′说道。

【你还有什么愿望，是需要我实现的吗？】她′说道。

【要不要说点你想听的话呢。】

她′说道。

魔王的虚影已经消散的只剩下头颅了，猩红的眼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带着一丝的温柔。

也可能，是他的幻觉吧。

“如今的你，有真正的，看到我吗？”

或许是真的疼到不清醒了，托雷基亚对着即将消散的幻影如此说道。【我看到了。】

虚影′说道∵

【多么痛苦，又美丽的你啊。】

她彻底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