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反光镜

仕女俑身体扭曲,骨节嘎达嘎达作响。

难兄难弟直接爆发咆哮：“草啊啊啊只有一个还好说，怎么复活了一堆啊啊！”

“快跑啊啊啊啊！”

郝海怒吼，凭借全身力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拉起洪青青往前狂奔。白沉星一直有健身和长跑的习惯，大步流星跟上郝海，和仕女俑拉开距离。身后的东西越来越多，光线照向哪里，哪里的仕女俑就像活过来一样，蹦蹦跳跳，嘻嘻笑笑向他们迫近。

人在黑暗中找不到路,但光明会带来更多的危险。“给我。"白沉星夺走其中一个手电筒。

手电筒在他手上，光线没有在混乱中到处扩散，反而一直集中前方地面上，没有造成更多的活物。

“啊啊啊啊，来了来了！”

难兄难弟拼命回头，手臂甩来甩去。

白沉星一手拍掉他的光线，迈步的脚踩碎手电筒，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他和何月昇手中的光线成为唯二的光源。

跑。

一直跑。

没有尽头的跑。

都是笔直的道路。

没有岔路，也不能回头。

六人不知道跑了多久，郝海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都出鞘对自己口口招手了。洪青青的喉咙传来了血味，但不敢放慢步调，引起一阵阵的干咳。“这么跑下去早晚能被他们追上啊！”

“怎么才能让他们停下来啊阿啊！”

白沉星大脑飞速运转，也在思考相同的问题。突然，何月昇说：“前面没路了，是悬崖。”手电筒的光芒往更远的地方照射，明亮的光线被黑暗吞噬,什么都照不出来了，是断崖。

白沉星猛然将自己收集用来防身的石头抛出。石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一一啪！

石头砸岩石上，向下坠落。

没有听见坠落的声响。

深不见底。

六人被迫退到悬崖边上。

“没地方去了啊！”

“怎么办？大佬！”

白沉星望向黑暗，语气紧绷，但并没有颤抖：“关上手电筒。”何月昇没说话，按下开关。

黑暗，但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仿佛有隐隐的光线笼罩在整个黑洞中，他们看不清楚来源，但可以看到每个人的轮廓。

一一噗。

悬崖峭壁上有六根人形女俑火烛，倏然亮起。这仕女俑长得不一样，人身蛇尾，尾巴长长的黏在岩石上，勾来勾去，如同被砍成半截的蚯蚓。火焰呈现出明黄色，窜天之大，几乎照亮了整个悬崖。他们这才窥见这里的全貌。仿佛是一个天然的洞穴，或者说更像盗墓小说里古墓中的天坑。他们这条路三旁都是悬崖，唯一的出口被仕女俑堵死了。前来的仕女俑如同密密匝匝的蝗虫，蜂拥而至。它们的面容扭曲，眼神空洞，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动作僵硬而机械，每跳出一步，身上的土哗啦啦往下落。他们哪里都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仕女俑一步步靠近。“阿！”

洪青青叫了一声。

郝海低头于一看，赫然发现他们脚下的哪里是什么岩石？是密密匝匝的女人手臂、头颅、大腿组成的山。被遂成一块一块的肢体间填满了肉乎乎的絮状物，像一条条被剥了皮在蠕动的蛇。那些废弃的半成品泥塑仕女俑被丢弃在这里，越摞越高，形成一座悬崖。洪青青的脚正好踩在一个头上，那仕女俑脸上还挂着诡异的微笑。郝海对着何月昇喊道：“你不是说这是出口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怎么是出囗了！”

何月昇握紧双拳。

白沉星环顾四周。

这是真的没有路了吗？

还是一场梦境？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深吸一口气，大脑运转。冷静一下，桑小叶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难兄难弟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只有白沉星安静得不像一个拥有正常情绪的人类。目光如同锐利的刀，似乎在一片片划破、切割眼前的仕女俑，窥探她们的心脏，她们的经脉。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目光从头滑到手臂，又看见手上空落落的镜子。

镜子？

对。

最开始六人遇见的时候，难兄难弟一直用手电筒到处照，照射到了镜子，出现了光点，就像玩具被链接了电源。当他们第二次照到折射光芒的镜子时，仁女俑的开关就自动打开了，她们开始活动、追逐。镜子是开关。

“镜子。“何月昇突然说，“镜子是开关，如果他们重新碰到镜子也许会停下来。”

想法和白沉星不谋而合。

何月昇见白沉星没反应，有点差异：“想不到你知道了？”郝海咬牙：“说吧，怎么办？我速度不是盖的，当年是学校短跑冠军。”洪青青自告奋勇：“我也可以。”

郝海：“你身体不行！”

洪青青反驳：“都什么时候了，不需要你保护，我又不是废物！”何月昇从肺腑中挤出一声笑，直向远处：“那些没有被激活的镜子才有用。这些仕女俑手上的镜子都碎了，没有用了。”郝海暗骂一声，开始计算自己怎么能跑去黑暗中拿镜子。何月昇长得像个文化人，但说话态度并不友善：“又不是只需要一个镜子，跑能跑多远?看来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就算咱们真有镜子也不行，没有那公多镜子，也不能让他们拿在手里。怎么办啊，怎么办？”啪嗒啪嗒啪嗒。

一束光在白沉星手中明亮闪烁。

白沉星按下、又抬起、又按下手电筒的开关，灯泡砰砰啪啪作响。仕女俑越来越近。

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大佬？”

“啊啊啊啊要来了啊！”

白沉星全然不动，如同一棵孤身挺立在悬崖上的松柏。他默默计算着与仕女俑的距离，在郝海尖叫的时候，拿出了自己兜里那枚菱花铜镜，然后点亮手电筒。

倏然，白光乍现，明晃晃一片刺眼。

手电筒的光被铜镜扩散，菱花镜碎片折射的光芒均匀的笼罩在每一个仕女俑的脸上。

一一咔。

仕女俑齐刷刷停下脚步，七扭八歪，一动不动。仿佛矗立的石雕。

“卧槽？”

郝海现在就想高呼三声白沉星的名字。

白沉星没有反问，笃定说道：“你知道我有镜子。”何月昇耸耸肩，不置可否。

白沉星思考，何月晟确实很象个活人，存活了这么久，不仅仅是运气问题，死里逃生也需要他强大的情绪控制和逻辑能力。何月晟能从刚才的对话中猜到，从张永鱼墓里拿出来的菱花镜碎片现在就在自己的手里。郝海问：“大佬，为什么？”

白沉星眼睛溢着轻狂的笑意。

仕女俑所手持的镜子都冲着外面，而不是对着自己。但是镜子是用来照的。

为什么不能冲着自己？

仔细回想，刚才，黑暗中谁都看不清，谁也不能确认第一个动的仕女俑就是他们先照的那个。大家先入为主思考，当然以为被光照射的活来过来。其实是仕女俑手中的镜子反射的光线照射到其他女俑身上，激活了他们。所以只需要一枚完好的镜子。

而自己恰好有一枚。

并不像何月晟所说，需要很多很多镜子。所以，要么是何月晟笨，要么是何月晟制造难度，让他们无法离开，在绝望中等待死亡。仕女俑停了，空旷的悬崖上那些嘻嘻笑笑的声音戛然而止。洪青青问：“去哪？”

“返回，路应该在他们身后。"白沉星说。郝海举手：“我走第一个。”

他可不能让白沉星受伤，这可是他们小队的最强大脑。白沉星拉住郝海，对难兄难弟说：“你们探路。”那俩人不情愿，吡牙咧嘴看向何月昇，但何月昇半天都没有说，灰溜溜夹着尾巴默默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拨开堵住道路的仕女俑，一个个把她们从悬属推下去，很快清理出来一条路。

在回程的路上，白沉星果然看见最初被照射的女俑没有动。穿过冷硬的俑像群，走道变得狭窄。

似乎他们并没有返回一个小时前前进的道路，而是越来越狭窄、逼仄。像人类的大肠。

洪青青心有余悸：“这是快出去了吗？”

刚才也太可怕了，她宁愿面对的是怪物自己。郝海握紧洪青青的手：“很快就能出去了，咱们吃顿好的。”洪青青畅想未来：“先洗澡！”

“对对对，难受死我了！”

走了大约快一个小时。

空气中漂浮着如同纸钱不完全燃烧的灰烬，味道变得越来越诡异难闻。洪青青捏着鼻子闷头前进。

啪嗒。

脚不知道提到了什么，洪青青低头一看，竞然是一具娃娃尸体。娃娃头颅没有头发，而是从头发孔洞中长出一朵朵灰黑色蘑菇，蘑菇顶爬满了黄绿相间的霉菌。

白沉星也低头，他们脚下堆满了垃圾，废弃的生活用品、建筑垃圾，甚至还有残破肿胀躯干。

众人一言不发，闷头前进，大约又走了半个小时，那股味道才渐渐散去，空气变得干净，甚至郝海闻到了自己小时候踢足球草坪的清香味。垃圾也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的外卖袋子、塑料袋、文具、砖瓦片、花花草草，颇有一副受得云开见月明的模样。道路尽头，出现了一扇门。

很普通很正常的木门，和白沉星家里衣帽间的类似，没有任何特点。何月昇说：“看来我们找到了。”

白沉星问：“你怎么找到出口的？”

何月昇一如既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个聪明人，要自己学会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