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不存在的人

电梯内的红色苔藓刺着白沉星的目光。

但他比桑小叶平静许多，甚至离开家门，走到电梯里，手指轻轻触碰着苔藓。

电梯内的灯箱海报上的人被不知名的液体融化，已经模糊不清，脸成为了一片黏黏乎乎的黑色。

红色苔藓摸起来很凉，像一串串只有一毫米的葡萄，当手指碰触他们的时候，噗噗噗开始破裂，白沉星的指甲染成了一层血块一样的胶状物。他莫名想起不久以前，桑小叶在看到卫生间地板上鲜血时的淡定模样，在他人生第一次见到大片鲜血的时候，心跳不由得加速。但桑小叶好似天生就习惯了这些，甚至还见过血的不同颜色，不同形态。

白沉星回头，桑小叶也走过来。

在她还没进入电梯时。

叮。

电梯门关上了。

开始下降。

密闭狭窄的空间内，只有白沉星有一个人。分明是深棕色的瞳孔，但在红色的映衬下如同燃烧的炭，看起来幽深浓郁。他手中有刀。

眼神更锋利。

他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不出意外的话，当电梯下降到一层，甚至负一层，或者不存在的负三层、五层、地下十八层地狱，打开电梯后仍然是现实世界的景象。是落日时，瑰丽的红色染遍天空，是婆娑的树影和遛狗、接孩子的人们。叮。

电梯到一层开门。

红色苔藓也在这个时候萎缩，褪去。金属版反射着白沉星的模样，只有残存在指尖的红色证明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透过公寓一层大门,外面的景象和他想象得如出一辙。此时。

两个忙忙碌碌的身影跑来。

是郝海和洪青青。

洪青青看见白沉星，蹦起来招手。

白沉星给他俩打开门。

洪青青和郝海也在观察白沉星，站在楼外。他幽暗深邃的瞳孔如同一面神秘的镜子，像漩涡吸进去，让人崩溃、发狂。最后，郝海下巴扬了扬，然后看向楼上。

18层。

桑小叶隔着玻璃，居高临下脾睨着他们，脸颊上蒙了一层阴影，没有任何表情。

即使间隔这么远，他们不可能看到她。

但她还是招了招手。

郝海打了个哆嗦：“大佬，你说我们…”

“没回来。“白沉星又重复一遍，“没回来。”洪青青皱眉，看向楼顶。

白沉星说：“去家里看看。”

此时。

他手机收到了家里桑小叶的短信：【抓住了？】【我下去】

【弄死他们】

白沉星笑。

真的好像桑小叶啊。

但不是桑小叶。

真正的桑小叶比她更果断，更热情，更残忍，更充满力量。而现在出现的桑小叶，很像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和想象拼凑出来的小叶。谁说小叶一定在家寻找线索？

虽然最开始他是这么判断的，但看见红色苔藓的瞬间他就明白了。一一桑小叶为什么会按照自己预计的路径生活、探索？如果是她，很有可能做出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毕竟即使在一起这么多年，自己也没有完美预测过桑小叶40%的情绪和行为。她是多变的，是炽热的，是无法预测的，就像滚烫的热水，冒着蒸汽，横冲直撞，烧焦煮熟。

甚至，“桑小叶"刚才都没有……亲吻自己。是因为他自己本身不愿意和“桑小叶"有太多接触，他担心这是假的，如果回到现实世界，遇见了真实的小叶，不好交代。那小叶不得把他杀了？

肯定折磨得半死。

他总不能说我把别人认成了你吧？

有孟辞和颜泽的故事在前，桑小叶一直认为真心相爱的两人是完全能够看出来真人和假人的。

所以。

怎么能证明自己不爱她？

白沉星腹诽，差一点就完蛋了。

红色苔藓也是，是在自己思考有没有结束的时候才出现的。也就是，这个世界正在窃取自己的大脑。

郝海、洪青青似乎有一肚子话要对白沉星说。白沉星：“等等，从家里出来再说。”

坐电梯回到屋内。

没有关门。

“桑小"叶拎了一把椅子，坐在正对大门口翘着腿坐着。她翘着腿，手中的高尔夫球杆和大理石地板碰撞，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洪青青理解白沉星的意思，对虚假的“桑小叶"打了个招呼：“hi！”有点尴尬。

“桑小叶"根本没回应，挑眉问道：“来了？”白沉星：“约好了六点，他们来了。”

“桑小叶"不屑：“鬼呢？”

白沉星说：“我下去之后就消失了。”

洪青青友好问候：“好久不见啊。”

“桑小叶"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接了话：“你们一起出来的？就你们三个吗？你们见到顿雅芯了吗？哦对，还有谁，不是四个人吗？”洪青青摇头，如实回答：“没有，我们和何月昇一起出来的。”“桑小叶"仍然看着她，突然问：“何月昇是谁？”“啊？”

洪青青想到“桑小叶"可能还不知道这个人，也不多做解释：“一个人而已，被吸进去的。以后慢慢说，我们来就是看你们还好不好？”眼下，白沉星更确信，这个“桑小叶"确实是假的。小叶是知道何月昇的，她看过视频，看过寻人启事。家里存在何月晟的物品，但她却不知道何月晟是谁。为什么？

“桑小叶"的表演一直没有漏洞，甚至完全没有表演的痕迹，她似乎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就是桑小叶。但唯独在何月昇的事情上，是个大纰漏。这个世界的重点应该就在何月昇身上。

屋里。

洪青青和郝海谎称自己吃过了，便不再多吃，只是稍微喝了两口水。白沉星显得坦然很多，但仍然没碰家里的食物。四个人闲谈，日落西山，夜色迷离。

洪青青谈在叠空间的故事，说有怪物，有一模一样的自己。但"桑小叶"的表情始终很自然。

晚上八点多，郝海和洪青青准备离开，问白沉星要不要去找朋友。白沉星知道，他们在拉自己出去，不让他和“桑小叶"独处。白沉星：“好，我洗个手，开车去找他。”“桑小叶"又问：“谁，我不能去？”

白沉星给了“桑小叶”一个眼神，她默默跟上。主卧厕所内，她拉了拉白沉星的袖子：“我觉得，他们不正常。顾左右而言他，而且也不吃家里的东西，好像一直在回避什么。你怎么确认他们就是和你一起出来的洪青青和郝海呢？万一出来的不是他们呢，或者这个不是呢？沉星，我觉得你太大意了。”

是小叶的担忧的语气。

白沉星垂眸，不知道为什么在看"桑小叶"那双眼睛的时候，他的胸口缩了一下，很酸很难受。他变得有些呼吸困难，周围空气即使在暖气的作用下可以达到25度，但手腕上、小臂上的皮肤仍然一寸一寸的变凉。不知道为什么，在对视的一瞬间，他无与伦比的想念小叶。思念在他的胸口似乎长出了茂密的鲜花，根茎狠狠深扎在他的胸口上，顺着他的血管蔓延。

半真半假的话，听得他微微有些失神。

“桑小叶"在担心他。

桑小叶也在担心他。

白沉星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有点危险。你相信我可以解决吗？”“我相信。"她可能因为哽咽了，嗓音略显低哑，晶亮的眼睛凝视着他，“但我看得出来，你不信任我。我知道这很难，但也太伤心了。”“等我回来。"白沉星不在去看“桑小叶"的眼睛，“我回来和你解释，我需要一些时间。你能相信我吗？”

“桑小叶"深吸一口气：“好，早点回来，有事打电话。回来我再和你算帐。白沉星笑笑：“好。”

离开家。

“桑小叶"还始终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直到三人消失在视野中。一上车，洪青青感叹：“真的和小叶一模一样啊！”白沉星没说话。

洪青青：“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