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镇的冬天，太阳露面的时间不长，妮娜感觉今天还没在船上呆多久，天色就已经沉下来了。

“妮娜，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乔兹将铲子往旁边的雪堆里一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几个人的努力下，船舱门口一直到甲板上被清出了一条通道。这样一来，至少开宴会的地方是有了。

只不过他们清雪的速度远比不上落雪的速度，铲开的厚重的积雪还没来得及铲进海里，就又堆积了起来，最后干脆就全部堆在了船舷两边，只要中间空出来就行。“辛苦了，乔兹队长!”妮娜在从医疗室里端出了一杯温水，递给乔兹。

“谢啦，妮娜。”

转身，妮娜仰着头看向马尔科。他刚和几个船员一起装好了新船帆，现在正蹲在桅杆上一点点将船帆卷起来，顺便做更细致的检查。妮娜大声喊着："马尔科队长，你们下来休息一下吧?"

马尔科探出头：“好。”

他招呼了一声几个船员，加快了动作。帆一卷好，他就率先从船舱上翻身下来，接过妮娜手里的温水，一饮而尽。"新船帆真不错啊。”乔兹看着崭新的船帆，相当满意，“不枉我们等了一个月呢。"“哈哈哈哈哈是啊，现在就差新的海贼旗了，啊，谢谢……”马尔科接过妮娜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说起来，海贼旗的话应该也就这几天了?我记得之前是说绘制还需要几天。”“那快了。也该出航了?”“听老爹的吧。”

乔兹伸手将杯子还给了妮娜，自己转身往仓库走去。

“刚才萨奇他们说食材已经准备好了，是那个哦——”他悄咪咪地转头看了一眼马尔科。

马尔科："?那个?""我得去把那口锅拿出来了。"“那口锅……哈哈哈，今天要煮那个吗?”"对!下雪天，和那个最配了吧!"

两个人打哑谜一般的话，让妮娜听得云里雾里的。

她好奇地凑近马尔科："马尔科队长，今天的宴会……要煮什么吗?"

马尔科神秘地笑了笑：“一种……你应该没吃过的料理。不过这里没有足够丰富的食材，可能味道稍微有些不一样……“但是不要紧，有萨奇在，一定也是美味。”

听马尔科这么说，妮娜更加好奇了。她张望着乔兹的背影，却发现乔兹并没有去小仓库，而是去了船舱后面。只听到船尾传出轻微的“当啷”声，接着，妮娜震惊地看着乔兹举着一口巨大的锅往甲板去了。这口锅简直不能叫锅，对妮娜来讲，医院小花园里的许愿池也未必有这么大。“马尔科队长!锅子!锅子!那、那么大!”她不由自主地扯了扯马尔科的袖子。马尔科不经意地看了眼自己袖子上抓着的手，才对着乔兹抬了抬手：“乔兹，要帮忙吗?”"哈哈哈哈这点小事哪需要帮忙，而且你不是说有点事要忙吗?"

乔兹顶着这么一口硕大的锅子，健步如飞。没一会儿，就将锅子“砰”一下放到了甲板上。

不远处，萨奇肩上也扛着一大麻袋食物走了过来。

“乔兹，锅准备好了啊!”

“当然，就等你了。”

萨奇摇摇头："我还得先去把食材处理好。"

他回头看向几个队员：“你们先把水烧起来。这一大锅煮起来要不少时间了。”“是!萨奇队长!”几个人应下后，纷纷围着巨大的锅子，做起料理前的准备。

萨奇往厨房走去的时候，正好经过了医疗室，和妮娜打了个招呼。"对了妮娜，马尔科呢?""马尔科队长在里面。"

萨奇闻言，放下了肩上的大袋子，往医疗室里走去，边走边说些什么:“哎，马尔科，你要的东西……”站在医疗室外面的妮娜没听清萨奇后面的话，她正津津有味地盯着那几个正用巨大的锅子煮水的队员们。她实在很好奇，用这么大一口锅子，会煮出什么料理。

“好了，我先去处理食材了，妮娜，留好肚子等着吧。”

萨奇和马尔科说完话，又扛起了食材往餐厅走去了。

妮娜顿时露出了期待的表情："是!辛苦您了!"

留好肚子等啊……

能让萨奇这么说的话，一定是一顿大餐了。妮娜的目光都舍不得从锅子上移开了。但是马尔科没给她机会，他已经在医疗室里喊她了。“妮娜，来帮我。”妮娜恋恋不舍地回头："是!"

…

当妮娜回到医疗室关上门的时候，马尔科已经坐在工作台上，拿着一株植物观察起来了。

“马尔科队长?”

马尔科的手指在植物叶子上摩擦了几下。看到马尔科的动作，妮娜就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妮娜，帮我……"

“研磨器。您是需要这个吗?”妮娜将研磨器放到了马尔科的手边。

这熟悉的感觉让马尔科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过头看去。站在旁边的妮娜正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好几样工具。“试管，量杯，铁架……您可能还需要这个?”

一样样器具被妮娜整齐地摆放在了马尔科的面前，还有侧面一排。

马尔科停顿了一下：“嗯……对，是这些。”“还需要哪些吗?”"帮我再记录一下数据吧。"

“是!”

妮娜翻出了笔记本，踢着自己的滚轮椅子挪到了马尔科的旁边。

这时候，她才看清，马尔科手里拿的是最近他们一直用的染料植物，而且是常见的蓝紫色。

"马尔科队长，这个也能做药材用吗?"

"嗯，之前在矿洞里烧灰的时候，就感觉可以用来制药了。"

“以前有人用过吗?”

"大概是没有?"马尔科将手里的草药放进了研磨器里磨碎成汁液。

"那您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哈，船医做久了….…"马尔科笑了笑，"总会有直觉的。"

更不要说是他这样在新世界里四处航行的船医了。他闻了闻捣出的汁液："可能是……有解毒相关的作用。"“您好厉害!”马尔科手上的动作没停，他随口问道：“厉害?”

“你也很厉害啊，妮娜。我什么都不用说，你已经准备好了。”

突然被夸奖，妮娜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边记录马尔科刚才测量的克重，一边回忆：“如果说您是医生的直觉，那我大概就是护士的直觉?”

"可能因为我这十几年工作中，也做过很多医生的助手……所以大概能猜到?"

"那还真是可靠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马尔科停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看了看妮娜的脸。"十几年…?""啊，是…?大概12岁，还是13岁，我就开始在医院里做护工了。"

不过那个时候年纪还太小，院长根本不让她做正式工。只能在医院里打打杂，清理病人留下的垃圾，整理床铺什么的，有时候还会有护士姐姐们打打下手，赚些跑腿费。“为什么?”马尔科不由自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妮娜一时没明白马尔科在问什么:“什么?”“为什么这么小就在工作了?”

妮娜理直气壮："为了赚钱买房子。"

"买、房子?"

“是的!”

似乎是被妮娜出乎意料的回答逗笑了，马尔科干脆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正对着妮娜。他忽然想起来，带妮娜出航的那天，妮娜好像就坐在一幢小房子的二楼，看着海边的景色。“是那幢…靠近海边的小房子吗?”妮娜欣喜地说：“您还记得?是的，就是那一幢!”

"在街区附近，二楼的大窗户可以一眼看到海边的景色，而且底楼还有个小花园。"

说着妮娜轻叹了口气：“只是我还买不起那个小花园。”

不过等她这次工作完成以后，拿到尾款，应该就能拿下那个小花园了。光是想想就很期待。

一说到自己的小房子，妮娜就容易滔滔不绝。

她仰起头想象着：“如果以后我可以坐在窗边，喝着茶，看窗外的风景，然后有空的时候去楼下的小花园浇浇花，还可以养一只小狗……”坐在窗边、喝着茶、看窗外的风景…

小花园、小狗……

听着妮娜向往的声音，马尔科的笑意却越来越淡。

或许对妮娜来讲，他们每天都在过新奇的生活，甚至像她说的那样，听起来像「童话」。

但是作为一个生长在大海上的海贼，马尔科也不得不承认，妮娜口中的那些画面，对他来讲，似乎更像「童话」。远得仿佛得下辈子才能接触到了。

他摇了摇头，轻笑着说：“听起来，你的小房子很棒。”

妮娜：“真的吗?等我回去装修好了，随时欢迎您来我「家」作客!”

——回去。

“我还想装一个和您这个一样的工作台，真的很方便。”"哦对了，还要买柔软的床…要有可爱的餐具…"

——装修。

…

妮娜像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聊到这些就收不住嘴。马尔科平时太平易近人了，让她一时都没有了工作时间的警惕性。直到看到马尔科的笑容好像越来越僵硬，妮娜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太多了，赶紧和他道歉："抱歉抱歉…马尔科队长，我一想到我的小房子，就…"她没得到马尔科的回应，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马尔科抿起的嘴角。

“马尔科队长?”

马尔科好像猛地回过神一般，他重新扬起了一个笑容，干巴巴地回应道："好，一定。"

妮娜："?"

什么“一定”?

“好了，继续工作吧。”马尔科低下头，继续将精力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妮娜见状也连忙让自己的专注力回笼，跟上马尔科的工作状态。过了几分钟以后，妮娜猛地反应过来了。

马尔科说的“一定”,好像是在回答一开始她的作客邀请。

…

…

夜色降临，甲板上的大锅里正咕嘟咕嘟煮着些什么。

当妮娜和马尔科出来的时候，锅子周围已经坐满了嗷嗷待哺的船员们，即使看到他们来了，也只来得及塞了一嘴吃的，随意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幸好比斯塔特意为他们空了个位置出来，让妮娜可以挤在他们前面，至少能有个地方下筷子。

妮娜是第一次用这么大的锅吃饭。她甚至觉得自己站起来都未必能够得着锅子里的美食。

萨奇正拿着一个巨大的勺子站在一边，他上手替妮娜盛了一大碗。“妮娜，尝尝看!”“谢谢萨奇队长!”妮娜捧着碗，小心地喝了一口。

顿时，一种奇妙的口感充盈了口腔，让她难以评价这道料理。但是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再来一口，再来一口。

萨奇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是爱吃的。"哈哈哈哈怎么样?不错吧!"妮娜连连点头。

看萨奇对她招手，她便端着碗默默地挪到了萨奇的旁边，等着萨奇帮她再来一勺。萨奇用勺子捞了一下锅底：“等等，里面还有一些没有熟透的。”

妮娜看着锅里各种食材，一边乖巧等待，一边好奇地问：“萨奇队长，这个是什么?”“嗯?普通的野菜啦。”"只是野菜…?可是真的很好吃!""当然了，汤底是我的秘方哈哈哈哈哈。"

"您太厉害了吧!"

妮娜的身后，马尔科端着碗汤，喝了两口就不再动筷子了。比斯塔手里拿着一瓶酒，递给了马尔科，想让他等下一起来一杯。可没想到，马尔科默默地放下了碗筷，直接打开了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口。比斯塔："喂喂喂，马尔科，别空腹喝酒啊，你是老爹吗?!"他一下拿走了马尔科的酒瓶子。

白胡子手里的酒瓶，他们不敢拿走，那马尔科手里的还拿不掉吗?马尔科也不生气，只是忽然转头问比斯塔。

"比斯塔。"

“嗯?”

“妮娜的合同……是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