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陆悠已经在电话里开始催促。她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收拾好，喊了卫姨一起帮忙。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楼下到处插着的大马士革玫瑰。她愣了一下，印象中中这周订花的清单里，并没有玫瑰。

卫姨注意到她目光里的不解，连忙解释：“昨天谢先生带回来的，本来打算收拾完厨房插起来的，但是谢先生不是让我先走了吗，就留到今天插了。”“好在保存得很好，今天依然很新鲜。”

温明舒：“….…”

这个老古板，竟然会带玫瑰回来?

还真是稀奇。

提到这，昨天的事情又像是胶片似的，浮现在她眼前。

昨天的谢之彦虽然有所克制，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过敏感，整个人还是被折腾得不轻。结束之后，看到谢之彦脖颈上的红印，她的脸上忍不住泛起一阵一阵的潮红，说什么也不肯下楼。还是谢之彦先下去，借口自己在楼上开会要耽误时间，让卫姨先下了班，她才肯下楼吃饭。

今日花店老板送来的是百合。

也不知道谢之彦到底买了多少玫瑰，能让每一处都摆放着一大捧，显得送来的那几枝百合，单薄了不少。

那玫瑰明艳，大方，缠绵的香气，几近醉人。沾染上去的露水，又将其添上了几分妩媚。莫名让人想起昨天下午的某个场景。她吻上去的唇，好像就是这样的颜色…..温明舒不敢多想。收拾思绪后，飞快地开始收拾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玫瑰的后劲太大，机场里，温明舒差点和陆悠错过。

“大小姐!”

“公主!”

“温晚晚!”

听到自己最不喜欢的这个名字，温明舒才反应过来，带着行李箱找到了陆悠，很想警告她一句，不要喊这个小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仿佛之前也有人这样喊了她的小名。她不仅没有制止，还觉得有点好听。

她不能那么双标。

陆悠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要笑不笑的：“怎么了这是，被什么东西勾了魂?难道看你出来玩还这么心事重重的。”

温明舒："……被妖精。"

陆悠：“……”

她也是奇怪了，就是那么位八风不动的主，也能让她这个小姐妹，情绪波动这么大?果然，煌色害人不浅。

十三个小时的航程，因为是头等舱，并不是很难捱。

下机之后，已经有人等在了机场。

那人开一辆黑色商务车，看到温明舒和陆悠后，非常利落地将行李搬起，放在车后。陆悠很自然地上前搭了把手，指尖无意触碰到他的手背，她像是被刺痛了下，带来一阵触骨的凉意。转身的瞬间，对上那人的双眸。

非常典型的亚洲人长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肉线条紧劲而有型，镌刻深邃的五官，像是斧凿一般。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虽然礼貌，但是那股强硬和冷厉，却是掩藏不住的。

陆悠慌慌张张地收回视线，很小声地到了声：“谢谢。”

“不客气。”

陆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但还是尽到该有的礼貌，“您怎么称呼。”

“沈纪白。”回答的声音很冷淡，也很独特，像是被沙漠里的风沙淬过一样，带着一种低沉的喑哑。

陆悠忍不住恍神。

此刻，沈纪白正在将温明舒的第六个箱子搬下车。

她带的东西多，箱子也重，请沈纪白过来，不单单是为了保护两人的安全，也处理一些生活上的事务。上了车，她看到陆悠正在低头看手机，这才想起来给她介绍："悠悠，这位是沈先生。"

陆悠将头从手机上抬起来，看了温明舒一眼，只听她得意道：“够帅吧?”

“..…”

文娱板块的投资很快批复。

谢秋寒连着出了好几个差，同几个大的漫画ip公司谈判了好几场，终于将项目落地。她本人虽然走的是商务路线，但不妨碍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很强。这次出差回来，行李箱里塞了不少周边。她本人不是个二次元，但手下招了不少二次元的小部员。—上班，就将周边、手办还有信物等给大家分了下去。

去见谢之彦的时候，象征性地拿了一些人物立牌当作展示，以方便汇报工作。乘坐董事的专用电梯，一路到集团的最高层。

谢之彦的办公室和他本人风格一样，简洁大方，基本是冷白色调，一张大的办公桌后，是一面展示墙。

除了一些昂贵的收藏品外，剩下的都是集团获得过的荣誉章。公务桌对面则是会谈专用的沙发，整洁大气，做工优良，价值不菲。

整体布置好看是好看，但是每一个地方，都太冷清，透着禁欲的板正和严肃，没有任何舒适度可言。冷淡的布置加上他本人冷清的作风，让人无法不集中精神，一丝不苟地专注公务。难怪每次来汇报的高层，回去之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很鲜活地展示了什么叫上班如上坟。

谢秋寒毕竟是谢之彦的堂姐，紧张的情绪并不那么严重。

她皱着眉头挑了挑，终于找到一张不那么冷冰冰的座椅，推过来坐下。

从前她的口感偏爱清新的绿茶，喝了没多久，就被谢之彦拨乱反正，说是京市地处北方，绿茶更多适应于潮热的南方体质，养生的古籍和道理讲了不少，她就改口喝红茶了。

正山小种醇厚，他办公室里存着的，都又是品质极好的老茶，味道就更加馥郁了些。

抿了几口后，谢秋寒就直入主题，将项目落地的进度同谢之彦汇报，顺便拿出了那几个人物立卡，给谢之彦做全方位的科普。

他们这次投资的是一个面向18+成年人的大型乙游，改编自一本很出圈的漫画《蔷薇记事》,以贵族学院为背景，讲述主角的学习和冒险过程。项目立项时，谢秋寒就给谢之彦大致讲解过游戏的内容，但毕竟那时候还是个空壳子，对谢之彦这种常年只看严肃文学作品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读天书。现在人物的立卡都已经出来，解释起来就轻松多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实在是和他本人的风格和生活差异太大，他对项目的反应，并不如对实体项目那样热烈。

谢秋寒试图用已经成功的项目扩大他的认知。

“《星轨造命师》这个游戏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里面塑造的形象像纪然、洛科还有古扎伯克这样的人物，全球加起来的粉丝数有好几亿。”“联动的音乐会和演唱会都开了不下十场，发行之前，谁都没有想到一个纸片人公司，能走到现在这一步。”谢秋寒刚准备继续说，谢之彦的目光忽然从茶杯上缓缓抬了起来。

“纸片人?”谢之彦问。

谢秋寒觉得有必要对他进一步解释：“现实生活中没有的动漫人物，都能叫纸片人。”不知道触发了哪个关键词，他的兴趣明显提升了不少。甚至做起了笔记。谢秋寒终于觉得自己提了口气。

谢之彦的性格她知道，但凡是他决定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看来还是需要一个大的目标指引，才能激发他的斗志。于是谢秋寒拉着谢之彦讲了大半个小时关于《星轨造命师》的发展和成功的经验。

最后，在他的要求下，又着重讲了讲纪然。

这个游戏她也在玩，纪然虽然不是她的本命，但是作为全球粉丝最多的角色，她对纪然的信息也算是了如指掌。

谢之彦：“你的意思是，纪然这个纸片人，因为在游戏中的形象是男爱豆，所以才能在全球开巡回的演唱会?”

谢秋寒：“可不是嘛!纪然就沾了职业的光，所以在全球范围的名气越来越大，他的人物性格偏内敛，单单是游戏的话，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气。”

“就比如说，我的洛羽是个医生，每天在游戏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值班看病，能出来约会的时间非常有限，而且受职业限制，也不能满世界乱跑，粉丝数自然比纪然少了许多。”谢之彦：“……”

所以，这个游戏，还可以约会?

谢秋寒觉得《星轨》的发展讲得差不多了，决定联系一下和项目的关系。没想到刚一开口，就听谢之彦道：“方便给我一个《造命师》的下载链接吗?”很清晰干净的声线。

谢秋寒却第一次觉得自己没听清：“什么?”

他一个直男霸总，要下载乙游???谢之彦：“方便我更好地了解市场。”谢秋寒：“….…”“对了。”

“像这种东西，也有纪然的吗?”谢之彦将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人物立牌上。

“有的。”

“帮我找一套。”

"???"

这种男明星真的很难买到的，你还想要一整套?

十二月的巴黎，气温有些低。

秀场大厅内却暖如春日，台上进行的，是下一年春季的新款发售。

起初温明舒还有心思和陆悠挑挑拣拣自己喜欢的风格，后面累了，干脆在iPad上将那些风格差不多的都打了预定。刷预订金的时候，她先掏出了自己的卡。

每年她花在秀场的钱，并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要用自己的小金库，绰绰有余。只是那天他的话，还是浮现在耳边。不刷他的卡，他应该很没面子。这样想着，她最终还是抽出了谢之彦给的那张黑卡。

密码是她的生日，输完之后，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总账单。陆悠探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感慨，“这就是谢总的实力?”温明舒小声咕哝，“这点钱，还不够他欺负我的……”

陆悠：“你说什么?”

“没事。”

"……."

女装新品展示完之后，会有部分的男装配饰展出。从前这个环节，她都是直接略过的。今天她的打算也是如此。

陆悠打趣：“要不要给谢总带些东西?”温明舒很干脆：“不带。”直到余光扫到一条藏蓝色的格纹领带。

Sales小哥非常有眼力见，看到温明舒目光停滞，立刻热情同她讲解起来。从他的讲解中，她得知，同一款的领带，除了藏蓝色，还有一条暗红色。

暗红色….…

Sales小哥继续卖力地推销，又同她讲了不少暗红色的搭配，同时展示出了不少男模的试戴图。

陆悠也在旁边拱火：“这个真心不错，挺有个性。”

为了留住温明舒的心，Sales小哥继续说，这条领带是圣诞的限定款，只在秀场发售，作为圣诞限定，还可以在上面为顾客做一个小的手工图形刺绣，当作纪念。刚好旁边有人下了单，说是要让工作人员在上面秀一个小的圣诞树。“您放心，我们会合理选择位置和大小，绝不会影响日常使用。”原本没什么想法的温明舒，忽然有了购物的冲动。微翘的唇角弯了弯，眸中显露出浅浅的笑意：“我需要定制。”

“好的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图案，可以简单描述或者画出。”

Sales小哥打开ipad的绘画功能，温明舒也毫不顾忌地拿起了笔。她是艺术系的研究生，这点小事难不倒她。陆悠凑过去看了一眼。

很简单的几笔，却勾勒出一个极生动的图案。“这是……”

陆悠顿了一下，最后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

"燕子???"

温明舒递出ipad,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骄傲，笑容明艳而璀璨。

"对，谢之彦，燕子。"

"……"

秀展对温明舒来说只是个前菜。傍晚的舞会，才是她期待的重头戏。

不像传统舞会需要繁重的礼服和各种礼节，只有一个主题，就是自由。受邀入场的嘉宾，可以摒弃一切世俗的审美，按照自己的想法定义舞会。比如说上一年西莉亚王妃就穿着破洞牛仔裤和纯棉短袖入场，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她的魅力，邀请她跳舞的人如过江之鲫，后来还登上了一周时尚头条。

还有一个特殊的点，是这场舞会不限定舞伴和舞种，就连香槟、啤酒、果汁，不分高贵低劣，只要是好喝的，统统都可以进场。

温明舒对着衣柜挑了一个小时，最终选了一条黑色的短裙，金色一字肩的上衣，外加一双坠着亮片的黑色高跟舞鞋。

陆悠选择的是传统的中式风格，鎏金刺绣的马面裙加汉风上衣，外加一双坠着白玉的苏绣缎面鞋。两人并不孤独，毕竟巴黎也分散着当时一些同学，舞会开始前，大家就组好了小局，坐在一起拼酒聊天。

周霁和姚易都是他们在曼大读书时的同学，彼此都很熟悉，还有一个叫高云的女生，短暂的和温明舒做过室友，也都很熟，唯独角落里那个叫陆蔓清的女生，有些眼生。叙了会旧后，话题不出意料落在了温明舒身上。

“难以置信，Wena大小姐竟然是我们当中第一个结婚的。”

“哪家哪家?快给我们说说。”

温明舒领证领得很低调，连条朋友圈都没法，她都想好了，只在办婚礼的时候发上一条，她虽然骄傲，但是还没到朋友圈里烦人的程度，所以很多人对她的联烟对象毫不知情。陆悠怕温明舒不好意思，于是在旁边先解释。

"京城谢家。"

“谢之彦。”

温明舒早就料到大家的反应会很强烈。

毕竟那是谢家，京市名头最大的望族，掌握着京市经济命脉，所有经商的家族，都恨不得和他攀上交情。但凡有那么一点关系，也都当作噱头，常年挂在嘴边。但是……

强烈的好像有些过了头。

周霁被口中的香槟呛了一大口，低头找纸巾时却忘记把杯子放下。姚易更是，突然拿起手边自己最不喜欢的草莓蛋糕，用叉子叉了个草莓尖，放进嘴里。高云的反应倒是正常了些，只是目光不是看向温明舒，而是看向从进来后就一直很低调的那位陆小姐。

最终还是陆悠在桌下踩了周霁一脚，他才停止了抽纸巾的动作，将目光望向陆蔓清，给了一点提示：“这个人蔓蔓应该比较熟悉。”

陆蔓清看他一眼，接着，很自然地接过话头。

“确实。”

“毕竟，他是我表哥。”

温明舒这才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灯光下，女孩的容貌倒是很清秀，也称得上高级，五官虽然没有温明舒那样明艳，但是多了几分温婉。这个人，谢之彦没提过，他的家人也没提过，她完全不清楚。

看到温明舒不出声，陆蔓清善解人意地同周围人解释：“我和阿彦两个之间隔了两代人的关系，走动不是那么近。”

远房表哥?

这个关系也不算是什么,但是看周围人的反应，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陆蔓清没有继续解释两人的关系，而是将话题带到谢之彦身上。

“阿彦哥哥很优秀，人品也好，很会照顾人，就是性格冷了些。”陆蔓清笑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我还记得有一年圣诞节的晚上，我们一起过马路，车流往左的时候他将我护在左边，车流向右的时候，他又挡在我的右边。”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交代了很重要的几个信息。

圣诞节，还是晚上。什么样的关系，不言而喻。

陆悠只觉得自己心间一颤，看了眼温明舒，她正在不动声色地喝着西柚汁，唇角却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心里一阵暗暗地担心。

下一秒，只见温明舒笑盈盈地看了眼陆蔓清。

陆悠心中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般看到温明舒这样，就是要开始发力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只听她平静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陆蔓清愣了一下，没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一年前还是两年前?”她的眼睛微睁了下，原本平静的眉目中，带了几分不经意的警惕，“具体……我忘了。”

“是吗?”温明舒忽然笑了下。

陆悠只觉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前面有张桌子，她还能捏一下温明舒的手提醒她收敛，但是现在身前完全没有遮挡，她也只能干着急。"那时间确实有点久远了。"

“久远吗?”陆蔓清声音中带了些不自然。

“是的。”

“你说的确实没问题，谢之彦就是很细心，但是不像你说的那么冷清，准确地说，是有些——”

她故意顿了下，直到把陆蔓清吸引得圆目微睁，才继续道："黏人。"

“….…?”

陆蔓清捏着杯子的手紧了一瞬。

她根本没想到，温明舒会在这么多人的场合，这样评价谢之彦。他那样冷清，那样在乎声誉的一个人，怎么能被温明舒这样评价。

其他人的反应和陆陆蔓清差不多，眸中的光，也由好奇和探究，转变成不可思议。毕竟传说中的谢之彦是那样的高冷。看到陆蔓清不说话，温明舒又补了一句：“算了，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周霁终于找到一个打圆场的机会：“那是自然，Wenona和谢公子的相处方式，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个月举办婚礼，一定要给我们通知到位，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世纪婚礼。”

“那是自然。”

说罢，她起身准备去盥洗室的镜子前补妆。

没一会，陆悠跟了上来。

“打听清楚了。”陆悠说，“谢之彦的这个远房表妹，以前追过他。”“听周霁说，大部分是陆蔓清的一厢情愿，至于有没有在一起过……”“他不好说。”

温明舒没说话，只安安静静地拿出自己的小金管补妆。没想到此时，陆蔓清也跟了上来，就在温明舒身旁的水池旁净手。陆悠见状，非常识趣地退到后面，给两人说话的空间。“很抱歉温小姐，不知道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了话，惹您不高兴了。”温明舒瞥她一眼，没明白她这通操作的意义。

先是表明自己和谢之彦关系不一般，转脸又过来同她道歉。

“我们两个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实际上，生活中的事情我们两个不经常聊，阿彦哥哥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聊得更多的，是文学和艺术。”温明舒看她一眼。

她这话的意思，是把自己上升为谢之彦的灵魂知音?"如果关于谢之彦，你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可以随时问我。"温明舒来了兴趣，“比如说?”

“比如说你刚刚挑的那个暗红色的领带，好看是好看，但是如果是藏蓝色，他一定会更喜欢。”

“是吗?”温明舒笑盈盈地盯着她看了一会，直到看的陆蔓清有些不舒服，才继续道，“想必陆小姐读过不少书。”陆蔓清不解地看着她。

“但是我还是要推荐给你一本。”"不知道温小姐想推荐什么书呢?"

“《思想与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