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72章
“黑嘿嘿一一你怎的?!”
长须大爷正仰面享受着,就被朝他奔来的莫娴猛地拉起,胡子还在缠须匠手中,他一偏头,缠须匠牵着胡子跟着转,像是溜犬不成,反被溜。莫嫡未答,先左右望了望,瞧见缠须匠黑漆方案上,竟还放了个护须锦囊。大隋的男儿们,是真爱惜他们的胡子,每次入眠前或方做完缠须后,都会用胡须锦囊将胡子包住,防其断裂。
叹口气,甩了甩头,心头吐槽真是些精致boy,面上却对着长须大爷恭恭敬敬拱手道:
“老爷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罢,眼疾手快地往护须锦囊中,塞了些铜钿,抽了长须大爷身下的绳床,往台榭推。
听她这般说,老爷子吃瓜心起,拍松了缠须匠提溜着他胡子的手,捞起护须锦囊,就追了过去。
“诶一一我的绳床,我的锦囊,我的铜钿!”缠须匠看完热闹,方反应过来,他们带走的竞皆是他的东西,忙也跟了过来。
“老爷子,俱是我的……
怕得罪主顾,缠须匠跟在大爷身后,唯唯诺诺求他归还自己的器具,可话还未说完,就又被大爷打断。
“瞧瞧这小娘子,要耍何神通!”
大爷拽下他的头,同他偷摸耳语,身子却是大摇大摆跟在莫媚身后。为着器具和营生,缠须匠只好委委屈屈跟着,不敢再多言,心头却直骂:难怪说欠钱的是大爷,拿我的东西箍着我陪你看戏!低头跟在大爷身后,心中正愤愤想着,咚地撞上了他的背。“哎呦一一”
大爷差些被顶出去,缠须匠忙将他沌了回来,不等他兴师问罪,先出言责问:
“老爷子怎忽地停下来?”
“是我想停?分明是她不让进!”
缠绕匠抬头望去,莫娴正站在台榭边挡着,不让他们上去。大爷皱着脸瞧着她,一幅委屈样,凭啥不让他进,他可是……还未等他碎碎念完,抱着双臂的莫媚,神色不善地瞧着他们道:“妇人生产,你们进去干甚?欲当登徒子?”“要到我们的物件就翻脸,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大爷摸摸鼻子,忍住尴尬,强装镇定,虽不再往里头去,嘴上却不肯认输,亦不离去,偏要拉着缠绕匠等在外头。时间紧迫,莫媚见他不再往里头窜,也懒得赶他,拖着绳床入内。唤褂姑一道抬着龚娘子起来,掰开她的双膝,双腿置于绳床两侧,面朝绳床靠背,将其趴坐在绳床上,肚子正巧能从靠背的空隙顶出来。让灶台娘子把住龚娘子上半身,莫娴蹲下身,把头塞进绳床下,掏出袖中的匕首,在绳床的绳面上比划着。
龚娘子只觉屁股下一阵冰凉,还有些尖锐硬物的划拨感。“你……在干甚?”
被拭姑淡漠盯着的龚娘子,僵着身子不敢动,哆哆嗦嗦问道。莫媚懒得答,比划完后,让灶房大娘帮着将龚娘子拎起来,她按着方才比划的大小,在绳床的绳面掏了个洞。
将龚娘子又按回绳床上,莫媚再探头检查了一番,大小正巧合适,遂拉起龚娘子,让她蹬掉里裤。
“我……我不生。”
龚娘子颤颤魏巍说道,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自己脱,还是我帮你割了?”
莫绸在她腿上比划着飞镖,吓唬她。
听罢,龚娘子瞬时双腿剧烈磨蹭,几下就将里裤褪了下来。瞧她终是乖乖配合,莫娴缓下脸色,散开她的裙,让她光着腿,趴坐回绳床上,将会阴处对准绳床划破的洞的中央,温声细语教其待会儿如何使劲。见她变脸这般快,龚娘子愈发乖了,就怕她前一秒还笑着,后一秒就要了自己的命。
而此番折腾,是因龚娘子双臂无法抱着柱子直立生产,而台榭不算干净,连最基础的草木灰也无,怕发生感染,莫嫡便想到让其用坐式生产。坐式生产亦是竖式生产的一种,在现代虽属于高阶的自由体位生产,但在古代并不算稀罕,《诸病源候论》中就有产妇坐着生的记载。安置妥当龚娘子后,莫娴就去准备接生的物件。“波一一”
在一旁席地而坐、盘腿闭目养神的褂姑,忽而耳朵动了动,听见了声极轻微地响动,睁开眼,便瞧见被灶房娘子箍住的龚娘子,身下如泼了盆水。盘腿而起,褂姑唤来正烫手的莫媚,她蹲下一摸,已是破水,宫口也开全了。
见状,莫娴扯了麻布,跪坐于龚娘子身侧,唤灶房娘子扶抱其肋腰,持捉之勿使倾斜,她则埋头控制胎头下降速度,帮助胎儿顺利出生。“哇一一哇一一”
不多时,东西两头皆响起了小儿的哭声,龚娘子是经产妇,温娘子是初产妇,两人虽未一道发作,却同时产子。
莫嫡向绣娘们讨了个吉利,要了些五彩线,五指翻飞间,给两小娃编了根手绳,瞧着有些单调,还取了发间簪着的步摇,扯下步摇上坠着的小铃,串了上去,分别系到了他们肉肉的手腕上。
待用桶里已是温热的水,洗掉婴儿身上的血块后,她又向绣娘们买了条平挺过的荔色长帛,长约一丈,宽约三尺,用银剪子将其裁成两张方巾,裹紧他们,当包被用。
温娘子身上还有方才富态老爷给的订金,先付了莫母等人五两银子的红封,又掏出吊铜钿,向绣娘讨了身干净衣裙换上。龚娘子则穿回了里裤,仍着脏裙趴在椅背上装死。“小娘子,好了没?”
外头忽而响起了长须大爷的催促声,莫媚忙拉下卷起的窄袖,见两个妇人皆穿戴整齐,方撩起帘子,钻了出去,出言询问道:“差不离了,大爷怎的了?”
此时,老爷子已用锦囊包了胡子,正歪在缠须匠身上,听了莫娴的问话,向着台榭对门招了招手,一个官员打扮的人,领着两个小厮疾行而至。“程大人?”
莫娴迟疑着认出了领头之人,他竟是当年秋曜坊被郭婆子讹时,前来查案的市丞程大人。
“市令大人。”
程大人先对着老爷子拱了拱手,听莫娴这般唤他,又扭头细细打量,方惊讶地回道:
“莫小娘子!经久不见,都差些未认出!”说罢,捋了捋自己编成短辫的胡须,感叹岁月易逝人易老,姑娘长美他变废。
“大人怎在这儿?”
莫碉打断他的伤春悲秋,径直询问道,程大人又故作谦虚讲了他现今的官职。
原来此间隐蔽的人市,竞是大隋官方开办的,光在东城就有十来家,但因涉及“人才交易”,每家人市皆需常驻一名市令和市丞。程大人原本只是平康坊一小小市丞,这些年升了官,成了东城最大的人市的市丞,协助这老大爷,应叫市令任大人,监管人市中各项交易。“我听嫂子说,小娘子现今可出名得很,求您接生都难,更别说我还时常念着您的酸奶捞。”
程大人挠挠头,为着自己竞还惦记着一口吃食,有些羞愧,却又真馋得厉害。
这年头,做酸奶捞的越来越多,但他们这些老饕餮们,都只认莫小娘子家的酸奶捞是正宗货。
后来,知容焕阁也有莫小娘子做的吃食,他们若想得厉害,就会托家中嫂子或妹子,去容焕阁买几份,就算多是对女子有好处的吃食,也未曾说过男子就不能食了啊。
只是,买过这般多回,仍极少能买到莫小娘子亲手做的,真真是一糕难求。当然,这般猥琐之举,他是无脸说的,只旁敲侧击地让莫小娘子在容焕阁多下厨,造福大家。
“去去去,小娘子忙着接生呢,哪来的闲空。”赶开霸占莫媚身前位不走的市丞,市令任大人从缠须匠身上起来,端正竖立,问起里头的情况。
“两位夫人皆顺利产子,只是耗费了大力气,恐需亲眷来接,或遣人送回去。”
见老爷子严肃起来,莫媚亦正色说道。
“后续就交给我们罢,今日劳烦姑娘了。”任大人对莫娴道谢后,同程大人身后的小厮道,“你们老爷让来抱养的文昌星就在里头,只是总得等我们小娘子收拾妥当,方能进。”
原来程大人身后的小厮,竞是方才那富贵老爷派来的。隋朝是不能买卖人口的,就算亲属也不行,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就钻了抱养的空子,不仅手续齐全,连出的银子,都美其名曰是给产妇调养身子的。
在人市里头,若有强买强卖的,或坑蒙拐骗的,任大人俱严惩不贷,但若两方皆为自愿,他多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何况,他还收了富人们不少供奉,否着这断命抱养的戏台子可搭不起来。任大人自觉自个在行善事,毕竟这些婴孩在自家吃不饱穿不暖,在富贵人家可皆养得细皮嫩肉的。
而这头小厮的话音刚落,莫媚身后的帘子就被掀了起,龚娘子竞抱着孩子,自行挪了出来,还欲抓了莫娴过来,当个支撑拐杖。一听见其声,莫媚就猜到是方复原了手,就不安分的出来了,忙闪开,躲过了龚娘子的魔掌。
见一击未中,甩了甩还有些别劲的手,龚娘子又去捞瞧着就俊俏的程大人,程大人还未娶亲,见了裙尾上还染着血的妇人,又害羞又惊恐,慌忙退后错开。
见各个藏得飞快,龚娘子干脆一个健步上前,腰一软,倒在了任大人身上,任大人闻着腥臭味,心头直打摆,但怕摔着妇人,却是一动不敢动,直唤小厮将她拉开。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赔笑着不动,只直勾勾盯着妇人怀中的婴儿。龚娘子将怀中的婴儿塞到他们手上,身子还靠着任大人,面向小厮摊开了手道:
“将余的钱结了罢,温妹妹没力气,让我帮她把孩子带出来,换钱进去。”听罢,其中一小厮忙取了钱袋,龚娘子正要接过,却被她身后托着她的任大人,一把抢过。
“钱财之物,还是待会儿由我转交罢,免得日后你们再来我处闹!”“你污蔑人!”
龚娘子见任大人信不过她,骤然起身,不肯再让他占便宜,装模作样抹了抹泪,转身就欲离去。
“龚娘子,你孩子不要了?”
方迈出一步,她就被攥住了手腕,怎也挣脱不开,一抬眼,就望见刚刚还躲得老远的莫娴,抓着她冷飕飕地问。
“又不是我愿生的,自是谁接生的谁养喽。”龚娘子说得理所当然,但见众人皆神色不善地望着她,她还是磨磨蹭蹭进了台榭,抱着孩子走了。
只是没走两步,又被莫调扯住。
“小娘子,你还欲何为?”
三番两次被拖回来,龚娘子也来了火气,本就疲得厉害,还被拽了拽去地折磨,顾不上心头的忌惮,怒斥道。
莫碉忽而对她嫣然一笑,摊开手道:
“红封还没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