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事发(三合一)(1 / 1)

第49章47.事发(三合一)

事发

江羡年循着迎亲队伍遗留的妖气找到位于山顶的一处山洞,两顶花轿停在洞口,轿帘掀开,里面空无一人。

前来贺喜的精怪聚在一起,叽里呱啦地谈论着今天的亲事,像人一样端着碗互相劝酒痛饮。

江羡年隐藏气息,寻了处隐秘的地方躲在那儿观察山洞。妖气的发源地就在里面。

她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粗略算了下时间,估计两个人进去了快有一炷香的时间,但听动静还没打起来。

江羡年等了会儿,蹲得腿都麻了,还是没听到打斗的声音,妖气也毫无变化。

莫非还在拜堂?她猜测。但成亲的流程有这么长吗?江羡年正疑惑着,突然看到有个红色的东西飞了出来,撞到树上,发出一声闷响,树叶震得簌簌作响。

另两抹红色紧跟着出现在洞口,她定睛一看,看到缚魂索朝其中一抹红袭去。缚魂索?哥哥。那飞出去的红色是.……?”江羡年朝那棵树底下看去,看到了倒地不起的今安在。“今安在!”

江羡年跳到地上,跑过去扶起了今安在。

“今安在,你还好吗?”

“江、江姑娘,快跑。灵力…灵力被封了。”“什么?!”

江羡年还没来得及反应今安在的话,看到精怪围了上来,让今安在扶住树干,拔剑迎上了它们的侵袭。刚出第一剑,她就意识到身上的怪异之处。她使不出灵力了!

“阿年,快跑,"江寒栖及时拦下精怪,召出缚魂索杀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往山下跑。”

“哥,这到底·是.……?“为什么会使不出灵力?“我们被那些混账暗算了,"江寒栖咬牙切齿道,挡在江羡年身前,杀光了所有的精怪,“你带今安在先跑,下山找洛雪烟,山鬼我来拦。”“马.……”

“跑!”

江寒栖提着千咒对上了山鬼。江羡年看了他一眼,扶着今安在往山下撤。“怎么才一个?不是两个女孩吗?"山鬼看了眼江羡年,跟江寒栖交手之余还有闲心问他问题。

江寒栖没回。

山鬼自顾自地往下说:“哦,我知道了,她是不是在结界外等你们?我待会儿派手下找她。”

“你敢!“江寒栖用力一甩千咒,没打中山鬼,打掉一条粗壮的树枝。他蹬到树干上,借力反身朝山鬼狠狠劈下。

“对啊,你为什么没有灵力还这么能打?好奇怪啊。”山鬼绕到江寒栖身后,伸手一掏,被他横拿千咒挡了下来。

“难道是药效还没到,"山鬼侧身躲过千咒,“不应该啊,你的同伴可是一点灵力也没有了。”

“吵死了!"江寒栖不耐烦地拿千咒一挥,依旧没打中。“好凶。”山鬼笑嘻嘻地往江寒栖脸上招呼,缚魂索拦下了长着长指甲的手。无生妖性受被背刺愤怒的影响疯狂暴涨,莲心针也濒临发作,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江寒栖咬紧下唇竭力控制着妖性来催动千咒。他的灵力也被封了,目前完全在用无生妖性支撑,再不了结的话就要被压制了。江寒栖放手一搏,完全放开了限制,打得越来越狠。要杀了山鬼。

血眸恶狠狠地盯着嬉皮笑脸的山鬼。江寒栖当头砸下,腿往下一扫,千咒倒了个个,击中了山鬼的腹部。山鬼被打飞出去,接连撞倒了好几棵树。要杀了山鬼!

江寒栖冲了过去。千咒照着山鬼倒下的地方重重打下。“打新娘的新郎可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山鬼像个没事人一样坐起来,单手抵住千咒,笑意不减。“轮到我了。”

山鬼向江寒栖伸出了利.……

山路上,江羡年架着今安在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去。今安在捂嘴咳了两声,吐了一手的血。

“今安在,你没事吧?”

今安在摇摇头,问道:“江兄一个人可以吗?”“相信哥哥,“江羡年既是在对今安在说,又是在对自己说,“精怪没追上来,哥哥很厉害的,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江羡年就身后传来了山鬼张狂的笑声。“接着打啊,不是很能打吗?”

江羡年回过头,看到江寒栖被高高抛起,山鬼一脚踹到他身上,他碰上山石,呕出一大口血,摔到地上。

山鬼掐着江寒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五指并拢聚成尖锐的利爪,贯穿了他的腹部。

江寒栖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一下是还你刚才打我的那一下,谁让你下手那么重,”山鬼抽出手,甩了一地血,尔后漫不经心心地抬手格挡江羡年的剑,假惺惺地叹了口气,眼眸一转,对上江羡年愤恨的目光,“好漂亮的姐姐,死了真是可惜。”说完,山鬼把江寒栖扔向山崖。

“哥!”

江羡年转身要去接江寒栖,还没等蓄力,就被山鬼挡在了原地,山鬼转而朝她发起了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今安在拉住了江寒栖的手,他扑在地上,被冲击力拽得上半身探出了崖边。

“江兄,撑住,我马上拉你上来。“今安在单手撑起身体,一点点把江寒栖往上拉。

江寒栖借着他的力把着崖壁往上爬,眼看着就要够上悬崖边,他感觉右肩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肩胛骨凭空多了一道贯穿伤。江羡年被山鬼刺穿右肩,生死结发动了。

江寒栖使不上力,被迫松开了手。

山风呼啸,嫁衣猎猎,他看着天离他越来越远,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他和洛雪烟走在回刘巧娥家路上打下的赌。

他赌第二天是阴天,洛雪烟赌的是晴天。两个人的赌注是一顿饭,约定谁输了就请对方去进村前的那家面馆吃最贵的面,吃到饱为止。出太阳了,是晴天,她赢了。他心心想。就是不知道赌约什么时候能履行。肩膀和腹部的伤还在流血,哪里都在疼。莲心针全面镇压了无生的妖性,心脏像被捏爆了一样,疼得他喘不过气。

既然都这样了,那再疼一点也无所谓了。

江寒栖握上千咒,坠入云雾之中,不见踪迹。送走江羡年后,洛雪烟照着原定计划在屏障附近找了处隐蔽的地方等他们。她本想在结界外等他们的,但江羡年怕到时候山鬼一死,精怪暴动,她离山顶太近容易被波及到,就让她先躲起来,静观其变。老天保佑,一定要顺顺利利的。

涉及到剧情线的变动,洛雪烟心头总是索绕着淡淡的不安,一有空就向天祈祷。

两个人不喝酒应该不会有事的。

她焦躁地在林地里踱步,脑子不受控制地盘起打山鬼的前置剧情,反复确认关键节点只有山鬼给的两杯酒。

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她不停对自己说。不会有事的。

口袋在震动。洛雪烟拿出通讯符,发现是江羡年给她传音。“阿年。“她喜出望外地接起来,以为是山鬼已死,江羡年叫她会合。她脚都踩到上山的小路了,却听到那边说:“因因,快跑,村民跟山鬼是一伙的!”

“什么?"洛雪烟完全是懵的。

“他们给我们下了药,我们三个现在没有灵力了。”洛雪烟的心咯噔一下,坠到了无底深渊。剧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可是刘巧娥他们什么时候下的药?

他们几个人这几天吃的饭是自己随身带的,喝的水是亲自去水井边上打的,化妆用的是江羡年的胭脂水粉,杜绝了被下药的所有可能。刘巧娥到底是在什么里面下的药?

“快跑!”

洛雪烟听到江羡年那边好像很混乱,一会儿是女孩猖狂的笑声,一会儿是今安在的吸气声,最后的最后,她听到江羡年喊了声“哥",通讯彻底中断。江寒栖出事了。

“我看到她往哪儿跑了,大人跟我来。”

刘巧娥领着山鬼派下来的黑猴子往洛雪烟的藏身之处走去。她知道他们手里不缺食物,不会吃他们给的东西,所以,她将山鬼给的药涂到了打水的水桶里。

自己打水自己喝又怎么样?那个水桶是公用的,他们再聪明也想不到她会在那里下药。

山鬼刚问世时,村里人跑到山外请过赫赫有名的除妖师来除妖。除妖师无能,死在山鬼手里。

山鬼迁怒于村民,杀了请除妖师的那户村民,又指使手下挨家挨户派发封印灵力的药,说以后若是再来除妖师就给他们下药,下药不成的必须上山通报,知情不报者,死无全尸。

翻过这一篇,好日子就要开始了。刘巧娥舒心地长舒一口气。知道她罪行的人已经死了,根顺也不用嫁给山鬼,她可以继续享受平淡可贵的农家生活了。正想着,刘巧娥感觉套在脖子上的红绳在慢慢收紧。她下意识地扯着红绳往外拉,结果连手也卡进了红绳里。红绳陷入她的血肉里,越勒越深,然后脖子突然一松,眼前所见的一切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视角极速变换。她看到天,地,还有维持着拽绳姿势的无头躯体,抓住绳子的手十指俱断,手指掉在脚边。

血浸透了暗淡下去的缚魂索……

血箭

撞到树上的时候,江羡年清晰地听到了骨头发出的闷响,右肩的贯穿伤疼到让她几乎握不住剑。

山鬼俯冲下来,她本能地调动灵力用剑格挡。霜华剑凝出一道沁着寒意的剑气,还没等成形,身体就遭到灵力被封的反噬,灵气倒行,剑气散去,她喉头一紧,咳出一口血,硬生生用一把没有剑气的剑对上了山鬼。

使不出灵力的除妖师哪里是妖物的对手。只见山鬼挥手一打,霜华剑就脱手掉到了地上。

“你哥刚死不久,姐姐说不定能在黄泉路上遇到他,"山鬼掐住江羡年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我这就送姐姐上路。”江羡年把住山鬼的手拼命往外扯,用脚去踹她,可窒息感愈发强烈,她喘不上气,挣扎也使不上劲。

青色血管在娇嫩的小手上凸起,山鬼用的劲越来越大,她铁了心地想取江羡年的性命。她知道,她当着江羡年的面杀了江寒栖,她是不可能放过她的。她不能留江羡年。

江羡年感觉喉咙近乎要被山鬼掐断,山鬼的利爪抵在动脉上,她的眼睛和耳朵出现了难以言喻的肿胀感,每一次竭力呼吸都伴随着磨人的窒息。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天和地混为一体,化为白茫茫的混沌。她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有娘亲的画像,爹爹离家时的背影,面带温和笑意的江寒栖,和她嬉笑玩闹的洛雪烟,还有穿着红嫁衣的今安在。今安在应该成功逃掉了吧……因因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江羡年的手无力地垂下。濒死前,她看到了疯女人。疯女人在月光下狂奔,身影朦胧得像是月亮造就的一场脆弱的幻象。她与疯女人擦肩而过,感到了她扬起的风。

那时她还不知道疯女人的遭遇,只当她是一个疯子,驻足让出路,看着她朝山下跑去,然后转头和今安在往山上走。她忽然想起了挨着林涧的那个名字,姓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名字叫清风。会是她的名字吗?江羡年无从求证,疯女人已经死了,就在她遇到她的那个夜晚,死在了那间脏兮兮的柴房里。

而她的伴侣,则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在了山鬼手里。名单上的除妖师都是这么丢了性命的吗?

江羡年深感无力与悲哀。

离家历练前,她曾经设想过自己也许有一天会被妖杀死。除妖师免不了要与死亡为伴,她不可能每次都遇到比自己弱的妖,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有的除妖师图财,他们会避开比自己强大的妖,只接低级悬赏,打不过就跑。但她是江家家主的独女,生来就有为民除害的责任。妖害人,她必除之,哪怕豁上自己这条命。

可是,就这么死在山鬼手里,她不甘心,相当不甘心。村民算计她,害她在灵力尽失的情况下对上山鬼,白白给出一条命,太憋屈了。

江羡年感觉自己死后会化身厉鬼,失了神智,徘徊在白云村里,日日找害她的村民索命。不,最好是赶在山鬼害洛雪烟和今安在之前变成鬼,这样她还能阳止山鬼残害她的朋友们。

也许真的能在黄泉路遇到哥哥,她心想。

“阿!”

脖子上的束缚突然松开,新鲜空气迅速涌进肺里,江羡年猛吸一口气,跌坐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喉咙火辣辣的疼。她抬头看向发出惨叫的山鬼,发现她的肩膀被一只血红的箭射中。

今安在站在山鬼身后不远处,拉弓搭箭对着她。他没走!

江羡年说不上看到身穿红嫁衣的少年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滋味,就好像是悬在半空中的心一下有了定处。

今安在还在那里,他在和她一起面对山鬼。不过若水弓射出的箭怎么是红色的?

江羡年注意到搭在弦上的箭不是往常见到的那种澄明透亮的水箭,而是鲜红得像是用血凝出的箭一般。

山鬼疼得小脸扭曲在一起,捂着肩膀大颗大颗掉眼泪:“好疼鸣鸣鸣,好疼。”

她气急败坏地转头看向今安在,脸上还挂着泪,放出的狠话也因为带着哭腔变得黏黏糊糊的:“我要杀了你!”

今安在又放出一箭,这次山鬼躲开了。她冲向今安在,今安在持弓边往后退边朝她射箭。射出的箭越来越短,到后面只有不到半支的长度。箭头不再锋利,射中东西就会散成一滩血水,一点杀伤力也没有。还不够远。

今安在目测山鬼到江羡年的距离,咬牙抓起小刀又给手臂上来了一刀。流出的血汇集到残破不堪的若水弓上,他瞄准山鬼,放开了弓弦。一般情况下,若水弓放出的箭都是由他灵力所化,灵力充足,弓箭也不会有所短缺,但保不齐也会遇到妖邪难对付灵力枯竭的时候。所以他一直备着一批小刀,为的就是在没有灵力时放血造箭。

拉弓的手止不住在抖。

光是召出尚且能射出箭矢的若水弓的部分就达到了今安在的极限,更别提手臂上还有两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他强忍灵力压制的不适,尽力维持着若水弓的形态,将山鬼往他这边引。

要让江姑娘逃走。他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山鬼的攻击过于密集,今安在顾不上准头,控制着每支箭的大小,想尽可能在数量上拖延一些时间。

终于,山鬼一个猛冲冲到了今安在面前,一爪子打散了溃不成形的若水弓。若水弓和血箭破裂,碎成一个个血和水造就的珠子,洒了一草地。“去死吧!”

山鬼正要将手捅进了今安在的胸口,感到后背有危险来临,反身接住了霜华剑的剑身。

今安在看到江羡年提剑和山鬼交上了手,重新凝出若水弓,连发三箭。可他实在是撑到了极限,箭刚发出去若水弓就散了形,他呕出一大口血,半跪在地上。

“今安在!"江羡年回头喊他。

“江姑娘,别管我了,你快往山下跑,我来拦山鬼。"今安在对江羡年说。他已经没了和对打妖物的能力,保他就是带了个累赘。与其双死,还不如舍他拖住山鬼。

“要跑一起跑,要死一起死。“江羡年挡在他身前,眼神坚毅地看着冲上前的山鬼。

要么两个人一起活,要么两个人一起死。这么想着,她迎上了山鬼新一轮的袭击。

长长的一条血线自羊肠小路延伸至树林,喉管被缚魂索割断的杨根顺朝洛雪烟爬去,向她伸出手求救:“洛姑娘……求你……救救我”洛雪烟冷漠地看着吊着一口气的活死人,摸出一张血符,甩到空中,血线交错,将伸向她的那只手切成了碎块。

杨根顺的血溅到裙摆上。她看了眼裙摆,嫌脏,脾睨地上的尸体,冷冷道:“这么死真是便宜你了。”

她杀人了。

虽然是快要咽气的人,但她确确实实地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然而她并没有初次杀人的畏惧,她唯一能感到的只有愤怒,无穷无尽的愤怒。把他们往火坑里推的人有什么脸求救?

草丛被拨开。黑猴子看到洛雪烟,猴脸扭曲变形,像是在笑:“找到了。”黑猴子不紧不慢地走向洛雪烟,准备扭断她的脖子给她来个痛快。视线突然碑血线覆盖,它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倒在地上咽了气。洛雪烟跨过黑猴子的尸体跑出树林,看了看上山的路,又看了看下山的路,没想好是上山找江羡年他们还是跑出去找人求救。现在的处境比小说里的还要糟糕。小说里至少江羡年还有灵力跟精怪抗衡,现如今三个人都没了灵力,她不确定他们能不能撑到救援来的那一刻。她手里还有一包血符,如果能和他们会合还能多少帮他们扛一扛。还有江寒栖。她不清楚他遭遇了什么,但通讯符里江羡年的语气听起来实在是不太好。他这段时间离不开鲛歌,如果他们两个分开的时间太长,无生妖性搞不好会再次失控。可山上的情势尚不明朗,上去会不会只是送个人头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洛雪烟正权衡利弊,忽然看到四五只黑猴子从山上走来,见到她激动地大喊大叫:“她在那里!她在那里!”

她扔出血符杀死一只,看到更多的精怪从山上下来。血符一张张被消耗,储物袋渐渐瘪下去,但冲上来的精怪却仍不见少。不行,上不去!

洛雪烟连甩三张符,转身朝山下跑去。她现在上山就是去送死的。“姑娘。”

洛雪烟听到有人小声喊她,转头一看是素素娘站在上山的岔路口。她抓着衣服下摆,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给她指了另一条路。“你若信我的话就顺着那条路跑,那条路草密,好藏。”洛雪烟看了她一眼。

素素娘紧张地抓紧了下摆,转身要躲进草丛里,回到村里。“我信你,谢谢。”

素素娘回过头,看到洛雪烟朝她指的那条路跑去。喊疼

招展的枝叶挡住了阳光,林间小路光线昏暗,零星的血散布在枯叶堆上。“江姑娘,我跑不动了,你丢下我自己逃吧。“今安在失血过多,加上强用灵力,脑袋发昏,站都站不住,整个人几乎靠倒在江羡年身上。“今安在,你再说这话我真要骂你了!“江羡年的语气强硬起来。“我现在只会拖累你。"今安在实诚道。抛下他,江羡年可以逃得更快。“今安在,我还是那句话,要死一起死。我已经没有哥哥了,不能再看着你送死。“江羡年想起江寒栖坠崖鼻子一酸。白云山那么高,她都不敢去想江寒栖的尸骨是什么样子。不,也许连尸骨都找不到了。“江姑娘……“听到哭声,今安在有些无措。“总之我不会丢下你的,你不要再说这话了。“江羡年抹去眼泪,架着今安在闷头往前跑。

今安在也不好在说什么,默默调整了步伐,想尽可能减少压在她身上的重里。

“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江羡年笃定。

方才打斗的时候山鬼不知为何捂住被血箭射中的肩膀哭着直喊疼,她见状拉起今安在就跑。逃到现在,山鬼还没有追上来。“他们两个在那里!大家快来!"一只长臂猿荡着挂在树上的藤蔓追上了两人。

江羡年回头看了长臂猿一眼,加快步伐往另一个方向跑。随着长臂猿播报两人的方位,他们身后跟上了各种各样的精怪。江羡年火冒三丈,恨不得一剑劈了那只聒噪的长臂猿。“江姑娘,我头好晕……

“你再忍忍,等我们跑过这段路”话说还没说完,江羡年感觉脚下一空,她下意识把今安在推到坡上,眼看就要滚下山坡,今安在却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护在怀里。

“今安在……”

“要死就一起死。“但最好你能活下来。

今安在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高过人的杂草发出案案窣窣的声响,草叶被拨开,露出洛雪烟的脸。她探头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精怪追上后走出了杂草丛。素素娘没有骗她,另一条下山的路虽然难走了一些,但藏身的地方也多。她靠草丛躲过了好几波精怪的追击。

洛雪烟抬头看了看慢慢落下的太阳。她逃了将近大半天才甩开精怪,左躲一躲,右躲一躲,躲得迷失了方向。她给三个人的通讯符都传过音,没有一个人回她。

落日西沉,群山合抱,山风凛冽,洛雪烟站在辨不出方向的山间,内心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怀梦山像只巨兽,交叠的山路是它的食道,葱郁的树林是它的血管,奔流的溪水是它的血液。她在怀梦山的体内,在被它慢慢消化。洛雪烟拍了拍脸,深呼吸,清除掉消极的念头。她拿出路线图对照周围的景象仔细看了看,找到了所在的地方,又找了找出山的路。官府在进山的地方设了重兵把守,她要走出怀梦山求救。洛雪烟顺着山路往山下走,走了会儿,听到水流的声音,跑去一看,发现是河流。小河不深,堪堪能没过脚踝。

要是水深点就好了。

洛雪烟遗憾地叹了口气,沿着水流继续往下走。走出去没多远,她看到一抹红化在水里。她看了看上游,转身朝山下走,走了没两步又折了回去,在原地等了会儿,看到又有淡淡的红色从上面流了下来。血?

洛雪烟莫名其妙想起第一次撞上江寒栖莲心针发作的那个晚上。他那时就倒在河边,放出的血染红了河水。联想到江羡年切断通讯符时喊的最后一句话,她犹豫片刻,握着一把血符往上走。

说不定是精怪呢?但是精怪的血怎么会平白无故流到河里呢?又或者不是血?是其他东西?

洛雪烟浮想联翩。理智告诉她上去查看的风险太大了,她的当务之急是逃下山;但直觉却说:你应该去看一眼。

水里的红由浅变深,越到上面,红色越明显。洛雪烟辨认着河里的红,向前看去,还是只有乱石和野草。她停下了脚步,可河水里若隐若现的鲜红着实勾得她心痒痒的。万一真的是他呢……

洛雪烟想了会儿,决定再走最后二十步。她一边数着步子一边继续往上走,到第十九步的时候,她远远看到河边躺了个身着红衣的人。心脏砰砰直跳,她飞快跑过去,那人离她越来越近,她看清了他的脸。“江寒栖!”

柴火噼里啪啦燃烧。

洛雪烟在洞口布置好血符,回头看到靠在墙上昏迷不醒的江寒栖,火光映在他脸上,给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添了一丝生气。她走到他身旁坐下,让他靠到自己身上,往火里又扔了块柴火。

她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无意发现这处山洞的。山洞可能是下山人过宿留下的,里面堆了一堆柴火,正好离发现江寒栖的地方也不远,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河边拖到山洞里。

洛雪烟摸了摸他的手臂,断骨已经愈合了。她又检查了其他伤口,大部分伤口都长好了,只有肩胛骨的伤还在流血。她找到江寒栖时,他全身是伤,骨头也没几块好的,一摸几乎全是断骨。无生妖性使然,身体想要修复,但莲心针被触发一直压制,结果就是他活活疼死身上的伤却迟迟不愈合。她唱了会儿鲛歌安抚妖性,中和掉莲心针的压制,待太阳彻底落山才等到江寒栖伤好得七七八八,她这才拖着他进了山洞。洛雪烟试了试江寒栖的鼻息。没有呼吸,他的意识还处在死亡的状态。这才过去几天啊,又死了一次。

洛雪烟看到他的手,习惯性地捞起来放手里捂着,看着柴火,思考起她存在对江寒栖而言意味着什么。

没有她的话,他不会在蕴灵镇暴死,后面也不会有三个人统统失去灵力的剧情,他也不会掉下山崖又死一次。

江寒栖将她强留在身边是留下了不幸吗?

洛雪烟不是那种妄自菲薄的性格,但就目前看来,江寒栖好像确实是因为她受了很多不该受的苦。

蝴蝶效应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也许两个人没交集会更好一些。“你怎么就非得带上我呢?我还挺喜欢在太守府的。“洛雪烟看着江寒栖轻声埋怨道。

最开始她觉得江寒栖扰乱了她平静无波的生活经常在心里怨他,可现在她的幽怨却是因为觉得她给他带来了不幸。她在怨自己。江寒栖的手动了下。

洛雪烟一愣,喊了声他的名字:“江寒栖?”双目紧闭的人突然睁开眼,狠狠抓住了她的手。江寒栖闷哼一声,想整个人蜷起来,蜷到一半却又强行止住,身体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呼吸急促又破碎。洛雪烟连忙哼唱起鲛歌,可他还是在疼得喘不上气,身子无力地从她的肩头滑落。

“不、不是……

“不是什么?“洛雪烟扶住他。

“禁制…是…禁制……我……杀人…

江寒栖感觉有人在用刀子同时刮他全身的骨头,每一寸骨头都在疼。疼痛不集中,怎么安放身体都不对劲,没有一块地方不疼的。疼和疼连起来,他根本受不了,难受得用头撞墙。

“江寒栖,"洛雪烟抱住他,将他摁在怀里,“你别这样。”江寒栖喘息着在洛雪烟怀里乱动。他疼得不知该怎么办好,自虐一般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用力贴在一起的骨头更疼,但贴在一起会感受到她的体温。“疼的话就喊出来。”

洛雪烟听着江寒栖的呻吟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然而江寒栖只是在呻吟,一声也不吭。

“疼的话就喊出来,喊出来会好一些。“洛雪烟继续劝他。江寒栖不会喊疼,无论疼得有多厉害,他只会呻.吟,只会喘.息,但却不愿喊一声疼。她跟他说过好几次疼的话喊出来会好一些,但他就是不喊疼,疼晕过去最多发出一声闷哼。

江寒栖摇了摇头。洛雪烟不知道他是因为太疼还是在拒绝她的提议。“你试着喊出来呢?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关系的。”江寒栖疼到浑身颤抖。

“疼就喊出来,没关系的。”

“好疼。”

小心心翼翼的一声像一个宣泄口,积攒着疼痛的洪水决堤,冲出堤坝,涌向四面八方。

“好疼好疼好疼,疼得想死,好疼,洛雪烟,我好疼啊。”江寒栖语无伦次地喊着疼,声音一声比一声坚定。他像是初次经历疼痛的幼童,听到有人告诉说疼可以喊出来,大声地宣泄着身上的疼痛。“我听到了,我知道你疼。"洛雪烟低声安抚他,拍着他的背哼唱起另一首安神效果更好的鲛歌。

一个晚上,江寒栖疼醒了又睡,睡着了又醒,洛雪烟跟着他彻夜未眠,听他喊了一晚上的疼。

破晓时分,禁制才彻底发作完。

江寒栖问洛雪烟戴着缚魂索的七个人死没死透。洛雪烟想了下见到的尸体,回道:“应该都死了。”江寒栖算了算禁制发作的次数,回道:“少一个。“禁制发作了六次,对不上数。

“杨根顺的死可能算在我头上了。“洛雪烟想起来杨根顺严格意义上不是江寒栖杀的。

“你杀人了?“江寒栖愕然。

“嗯。那种人该杀。下次要杀人你给我血符,我来杀,省得你杀完受罪,”洛雪烟说完,怕他以后滥杀无辜也拖着她一起,随即补充道:“不过我只帮你杀坏人,十恶不赦的那种,好人我不杀。”

“我也只想杀坏人。”

江寒栖说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就当洛雪烟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一句:“我曾经屠过两个村子。”屠村?洛雪烟怔在原地,小说开头江寒栖就在江家,从他身上禁制反噬的程度来看,屠村应该不是发生在他进江家以后的事。她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因为村子里都是坏人吗?”

“可能也有好人吧,"江寒栖顿了顿,“但我没有遇到。”他的运气实在是烂透了,活了十九年没遇到几个好人,洛雪烟算是其中的一个。

“睡吧。”

温柔的歌声在耳边响起,江寒栖合上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