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夜探(1 / 1)

第166章160.夜探

银狼毛发灰白,每根毛都在发光,宛如太阳一般耀眼。见光后,阿里一下清醒了。他避过身,只觉得手里一空,水囊掉到地上,洒了一地金水。听到咬断骨头的声音,他勉强撑起一个眼皮,看了眼,大惊失色。银狼在吃普泽!蛇影像受到干扰似的,碎成抖动的波浪,流到墙根,似血一样的渗了满地。

“嘶一一”

千百条蛇一起吐出信子,在地上翻滚。

古丽悲痛欲绝:“普泽!”

她抄起放在墙下的榔头,喊道:“阿里,快跑!”古丽拿着榔头冲向银狼,银狼轻巧跳开,普泽的一双腿像筷子一样摔在了地上。

阿里吓傻了,拔腿就跑,爬上了梯子。爬到一半时,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古丽和普泽都被银狼吃掉了,两人的血溶进了那些红影里。高台上,最右边的蛇头淌下了两道血泪。

银狼捣毁蛇像,蛇口的红珠滚到地上,竞然是一颗血红的眼珠子,瞳孔缩小,被银狼一脚踩爆。

阿里冷汗直流,连滚带爬地离开地洞,跑出普泽的家门,突然,眼前又变黑了,他惊恐地大叫起来,摔到地上时才发现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阿里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窗台,愣了愣。

他为什么会在窗边睡着?而且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不是在窗边看老人打水吗?怎么天都黑了?

半开的窗透出窗外的方寸之地,阿里伸出手,犹豫了下,猛地推开窗。月光洒在沙路上,白莹莹的,没有一点红色。阿里松了口气,咽了口口水,忽然发现嘴是甜的,他咂了一下,觉得像甜酒。

可我没喝过酒啊?

阿里迷糊了,往边上一看,大惊失色。

这不是梦里的水壶吗!

阿里注意到水壶下压着一张纸条,看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拿了起来。羊皮纸,金墨水,三句话:【张开阳,明日入关。不信,天明方知。天黑,小心狼吃。狼来,喝下泉水。】

张开阳!

阿里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来金铎国!

阿里第一时间怀疑这张纸条是谁恶作剧放在这的,可很少有人会记得一个籍籍无名的商人的名字,而狼和泉水又和刚做的梦对上了……阿里难以置信地看向水囊,他记得里面的水是金色的。他揣着半分惶恐,半分期待,拿起了水囊,晃了晃,里面没装满水,似乎还不到半壶。他打开瓶塞,倒了点在手心上,金澄澄的液体像是融化的黄金。晚风吹进屋,羊皮纸掉到地上,翻到了后面,只见上面写道:【金梦入实,悔可当初,望汝如愿赎罪,顺利交付掩埋在大地中的钱币,好运。)这段内容的下面,有个三头蛇的暗纹,和蛇像分毫不差。阿里无法描述那一瞬间感到的惊惧,他只觉得一条小蛇蜿蜒爬上脊背,尾椎微微发痒,心跳乱得像是纷乱的鼓点。

他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了。

阿里再度看向窗外,想起住在街道尽头的普泽。在梦里,古丽死而复生了,那她现在到底在不在那间屋子里?两人会在那个诡异的地洞里参拜那尊一人高的惊悚蛇像吗?那里的墙上会有吐着信子的血约蛇影吗……

阿里的手一抖,金色液体从指缝间渗出,滴到脚踝上,他突然觉得很晕,脑子被突如其来的困意塞满,月光长出了毛边。肯定还是在做梦……

阿里没精力去思索这些东西的前因后果了,他顺从身体的要求,塞上瓶塞,随手把水囊放到窗台上,跨过羊皮纸,径直走向床。他合上眼的时候,白日被蛇缠过的地方隐隐现出金色的蛇纹,三头蛇从羊皮纸里探出头,同时吐出信子街道尽头的房子内,一条两人高的三头蛇正在分吃一个老人。“咔嚓、咔嚓。”

他深爱的妻子在一旁看着,一边和蔼地笑着,一边念着晦涩难懂的颂词。三头蛇分食完毕,金色蛇皮蜕下,古丽的皮囊也坠到地上,化成一滩血水。“金梦入实。”

张开阳咧开嘴,吐出了信子。

夜深,江寒栖离开旅店,跟着步履匆匆的店家来到集市上面的坡道上,认出阿里的家门。店家经过阿里门前停了下来,朝门里张望,只见那一头卷发缩短变白,微微卷曲的银色毛发覆盖全身,厚唇变成了狼的吻部,耳朵消失,头顶生出一对毛茸茸的尖长狼耳。

银狼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像是偷偷重返人间的太阳。江寒栖见银狼没有偷袭阿里的意思,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考虑是否要动手。它不在他熟知的妖物的行列内,修为未知,能力未知,立场也未知。目前他只知道天养那边和金色大蛇有关,无法笃定先锋失踪也是大蛇所为。银狼站了许久,才离开阿里门前,朝街道后去了。江寒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看到银狼穿墙而入,进到了屋子里。他趴在邻近的房屋屋顶,盯着那间屋子,动用无生妖力感应。一只妖,一个气息微弱的活人,不,现在是死人了!房子里住着什么人?

血气愈发浓郁,江寒栖高度警惕,换成无生的真身,咒文快速转动起来。是靠吃人修炼的妖物吗?还是另有目的?

不多时,银狼出来了,嘴边的一圈毛沾着血,银光暗淡了几分。它没发现躲在另一个屋顶上的江寒栖,变回人身,用帕子擦掉嘴边的血迹,就像是吃完饭擦嘴一样惬意。

店家离开街道。

江寒栖闻着逸出的血腥味,推开窗,猫着腰钻了进去,屋里漆黑一片。他吹开火折子,循着血迹走到卧房的一角,看到打开的暗门,在外面布下几条缚动索,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火光照亮地洞,无头尸体躺在血泊里,腰佝偻,四肢肌肉萎缩,手背上的肌肤失去弹性,是个老年男性。

江寒栖走进男尸,看到一小截线,定睛一看,是一条灰色蛇尾,上面的部分不知所踪。他跨过男尸,捂住口鼻走到供桌前,上面供奉了一只烤全羊,一些葡萄,一壶酒,烤全羊和葡萄都变质了,散发出刺鼻的臭味。他抬眼看向供桌后,高台上只有一层灰尘。金色大蛇……

江寒栖想起那个传说,折回尸体前,蹲下身看了看断掉的蛇尾,对银狼的立场存疑。

江寒栖站起身看了看供台,做了个推理:老人是金色大蛇的信奉者,银狼和金色大蛇有纠葛,所以杀掉了它的信徒。这么说店家知道金色大蛇的事……

江寒栖在地洞转了圈,在墙根下看到一把锥子和锤子。他拿火折子靠近墙壁,仔细看了看,上面有歪歪扭扭的刻痕,看形状是蛇头,只有一个,阴森森地瞪着眼睛,眼神格外传神,像活的一样。

他谨慎地用缚魂索触了下,确实是在墙壁上刻出来的。地洞里的空气不流通,江寒栖呆了会儿感觉被血腥味腌入味了,本就活跃的无生妖性变本加厉地在体内乱窜,心脏开始不舒服了。他在手上开了道口子,恢复人身,屏住呼吸爬出地洞,从窗户离开了。江寒栖离开后,潜伏在暗处的人暴露在月光下,正是与他有过两面之缘的死鱼眼。

死鱼眼重复了江寒栖的老路,钻窗、入洞、探查,与他略有不同的是,死鱼眼拾起那截蛇尾,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把蛇尾包在帕子里,收进了袖口。死鱼眼离开屋子后,选了条别具一格的路。他跳井了。

跃进去的瞬间,他化作一条白龙,没入水中,一点水花也没有。客栈内,洛雪烟缩在床角看江羡年瞪着眼睛,仔细将她的被子掖好,拿着一杯水问被子里的一团空气:“哥哥,要喝水吗?”洛雪烟是被吓醒的。她前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感觉有人探上她的额头,睁开眼,发现是江羡年。她起初没意识到江羡年在梦游,直到连叫好几声发现江羡年依旧我行我素,这才想到梦游,也不敢强行叫醒她,只好缩在床角默默观察根据江羡年的言行来判断,她应该是在照顾受重伤需要静养的江寒栖。不过好端端的怎么梦游了?

洛雪烟以前没少跟江羡年在一个屋子睡过,还是第一次遇到她梦游。江羡年回到自己的床上,洛雪烟却怎么也睡不着,坐在床边看江羡年,突然感应到熟悉的气息灌满了隔壁。他出去了?洛雪烟套了件衣服,穿上鞋,悄悄走出屋子,来到江寒栖的卧房前。她担心敲门声会吵到别人,扯了下桃花手链,门很快开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了出来。

“你受伤了?“洛雪烟打量江寒栖,他穿着夜行衣,什么也看不出来。“莲心针犯了,"江寒栖把她拉进屋,带上门,“我放了点血,现在没事了。洛雪烟扯起袖子,看到伤口还在流血,用力摁住上面,问道:“有手绢吗?”

江寒栖摇头:“不碍事,很快就愈合了。你怎么还没睡?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气候太干了难受?”

洛雪烟回道:“不是,阿年梦游了,我被她吓醒了睡不着。”江寒栖奇怪道:“梦游?”

洛雪烟摁着江寒栖的手腕往里走,说道:“好像是在照顾你,又是摸额头,又是递水喝……

余光瞄到江寒栖的马尾,她觉得有些怪异,转头看了眼,发现是四条麻花辫合成的马尾,疑惑道:“你出门前竞然还编了辫子?”江寒栖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不自在地把马尾拨到一边,火速转移话题:“话说那个店家是狼妖,会吃人,目前不知道他的底细,你以后不要亲近他了。“洛雪烟震惊:“他会吃人?!”

江寒栖以为洛雪烟对店家是恶妖这件事很失望,想到她之前笑嘻嘻地和店家说话,尝到了嫉妒的酸涩。

他想把无头男尸的惨状说给洛雪烟听,极尽狼妖的残忍,可又怕她听了做噩梦,最后憋在心里,只冒出了一个想法:死之前手刃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