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溺一双深邃眼眸(1 / 1)

第42章耽溺一双深邃眼眸

云心月身体发冷,只觉得四周都沉寂下来。只有楼泊舟往下坠落的身影,以及地底迎着风扑来的腥臭最是清晰。仿佛有一只野兽,张开深渊大口,只等着一口吞掉他们。或许只是半息,或许过了很长时间。

她都是呆呆看着少年。

在此期间,楼泊舟已反手将她拉进怀抱,长腿在狭窄的洞口两壁左右蹬了两脚,身形往上一拔,平安落在大堂的石板上。春莺、秋蝉和侍卫甚至没来得及跑到洞口边。云心月觉得有点儿超现实,一下子没能回神,双眸还紧紧锁着他。“怎么了?“楼泊舟将她挂在唇边和鼻梁上的碎发摘下,语气平稳得不像险些掉落洞口的人。

她呆呆看着那根曲折勾起碎发的尾指,还没回过神。不是。

这发展有点儿不符合电视剧定律。

他们就这么水灵灵地上来了?完美避开互相抱着摔落黑洞,滚了又滚的凄凉命运?

她扭头,垂眸,看着黑漆漆的洞穴,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春莺和秋蝉赶紧跑过来,看云心月的情况。侍卫扶着刀剑,蹲在洞穴边上往里面看。

一人吹亮火折子丢下去,见落到底下的火折子还亮,对其中一人递了个眼神,点点头,撒腿往外跑。

云心月嘴巴跑得比脑子快,问:“他发现什么了?”半跪盯着黑洞看的侍卫解释:“禀公主,他是去拿绳子。””哦……

这么默契,都不用说话。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她说完,扭转头对上一堵胸膛和宽厚肩膀,瞬间回神,缓缓松开按在楼泊舟胸口的手,捏紧手指握在胸前。

她并没有躲开,肩膀还挨着他的胸肌,只是眼眸转动几圈,掩饰一般落在雕像踩着的古怪东西上。

看了一阵,倒是忘记了那一丝半点的羞涩。“歙一一”云心月用手肘撞了撞少年腰腹,“你看这块石头,觉不觉得它很像一样东西?”

就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楼泊舟垂眸,还没回答她,跑出去的侍卫又流星一样,“咻"的就回来了。他手中提着一捆绳子,先将一头抛给伙伴,一头绑在自己腰上,握紧短匕首,谨慎下行。

云心月注意力转走,紧张盯着漆黑洞口。

好半响,下面才摇了摇绳子,传回来空旷的、带回声的回应:“下面安全,可以下来。”

侍卫还想下,她拦了:“我和圣子下去,你们守好上面。”她拉上楼泊舟的手腕,也绑上绳子往底下去。洞底下是一片窄小的居室,有简陋木板拼起来的床,还有块石头,上面放了碗筷和铜壶。

碗里面的饭菜已经干硬,成了上面铺着一层霉菌的小石子。“这里还有锁链,看来他们把人弄到这里以后,会休息一夜。“云心月蹲下来,捞起那锈迹斑斑,只有几处光滑的铁链。忽地,她发现角落好像有什么痕迹。

居室光线模糊,她看不清楚,朝后面伸手:“谁给我个火折子什么的东西,需要照明。”

下一刻,楼泊舟将自己带着的火折子吹亮,递到她手上。云心心月头也没回,接过后便对照墙角,还用手帕缠着手指,把泥土蹭掉。“这不是一一"她霍然回眸,朝楼泊舟使了个眼色,“杨家村那条鱼的符号。”好家伙,证据全部都指向连衡小娘子。

楼泊舟眼神好,垂眸也看得清楚,便没有蹲下。云心月没听到回应,拉着他蹲下来:“这里,你看看是不是。”“嗯。“楼泊舟想起弟弟的叮嘱,多说了一句话,“的确是杨家村白发疯子所画,也是在云霄楼的连衡身上看见的青玉鱼。”云心月托腮,看着他,再次求证:“云霄楼真的养了蛊?”“嗯,数量不少。”

“连衡真的不会控蛊、炼蛊?”

“嗯,炼蛊和控蛊的人,身上会留下气息,蛊虫能识别。”“那会不会,连衡是幕后操纵的人,她手下会炼蛊、控蛊呢?”“不清楚。“楼泊舟想了想,“不过在幻天楼里,我们碰上那个不好好穿衣服的男人,他会炼蛊、控蛊。”

谁不好好穿衣服?

云心月回忆了一下,想起那位散衣披发,带着几分潇洒肆意的男人。哦,他啊。

她小声嘀咕:“莫非,幻天楼是云霄楼的地下产业,连蒋明面上是个扫地僧角色的小喽啰,实际上却是两大产业的背后大佬?”对了。

掌心与拳头一碰,她又想起一个之前没注意的细节。之前在云霄楼,不就有两个人闲聊八卦,其中一个人问另一个人有没有听到她的歌声,而不是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件事情。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当晚就在附近!

她当时只觉得有哪里奇怪,却不明白,现在一推理,可就顺畅了。说不准,她当时的担忧是对的,那屋舍里面就是守了人,专门抓他们这种漏网之鱼。

楼泊舟”

她又在说什么令人听不懂的话,兀自激动。居室很小,一寸寸找线索也很快就盘完,守在另一条通道口的侍卫,见他们停下脚步,赶紧走在前面引路。

通道窄小难行,渐渐往下,像凹凸不平的滑梯,一路通往不知名处。云心月一手扶墙,一手与楼泊舟牵着,搭在他肩膀上,对侍卫说:“难怪你耽搁那么久,这里面原来那么、难、走。”深一脚浅一脚的,挖坑的人是对不规则有什么执念吗!好不容易,终于走到尽头。

侍卫用刀剑撩开垂挂的藤蔓,还伸手拦了拦:“公主、圣子小心,下面是河流和乱滩。”

云心心月走到边上,探头看了看,出口处有一张看得出年岁已久的绿网,绿网之下便是反射粼粼月色的乱石与急湍河流。“我们能下去瞧瞧这条路,看它通往哪里去吗?"天色太黑,又有东西遮挡,她看不清楚。

侍卫觉得有点儿危险,但愿意先行探路,请他们稍后。“那你注意安全,小心别受伤了。“云心月拽了拽那绳子,有点担心,“这会不会不够长啊……

万一吊在半空中,多吓人。

侍卫憨厚一笑:“公主放心,末将也是会些轻功,能自保的。”不然也混不上这一行的饭吃。

楼泊舟听着她与侍卫说话,伸手摸上自己好似浸泡在什么东西里,一阵汨汨往外泛水,内里紧紧收缩的心脏。

好古怪的感觉。

他往后挪了一步,更贴近少女,企图弄清楚自己无由来的感觉。几乎要被堵在墙壁上的云心月伸手抵着他的肩膀,一脸懵:“你在干什么?″

突然挤她作甚。

“你小心点儿,他落下去的时候绳子会绷紧,你站中间的话,一不小心就被绊出去了。”

她伸手将他往一边压了压,手臂横过他胸膛,五指紧抓着他的臂钏。“我一一”他弯着的眉目一动,惊觉方才那股感觉竞然渐渐散去。他抓住少女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五指穿过她的指缝,一同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

奇怪。

就跟他听到的一样,根本没什么变化,如同以往那般沉稳有力,没有失掉节律。

“怎么了?“云心月觉得他好像哪里不对,也顾不上羞涩,凑近看他,“空气不流通,觉得呼吸不畅,有点儿胸闷吗?”楼泊舟缓缓摇头。

“没有,只是…有些怪。”

他无法理解的怪异。

云心月着急,拉着他小心翼翼走到洞口边上:“你肯定是闷着了。”她一手扶住洞壁,一脚踩向对面石壁拦着,防止他晕眩时一头栽下去。把楼泊舟拉近一些,她说:“你对着外面呼吸,不要吸里面的空气,一会儿就好了。”

等会儿下面的侍卫说不准也探好了路,他们离开窄长的山洞,空气就会清新很多。

楼泊舟垂眸,黑眸专注看着摇曳火光下的她。云心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把脸弄脏了吗?”她抬手,用袖子去擦。

看了半响的楼泊舟,眼见她光洁的脸蛋抹出来一点灰,抬手用指腹替她擦了擦。

四根冰凉的手指,轻轻搭在脸颊一侧,像是几根冰,可他的大拇指指腹,却像火灼烫,附上微微带刺的触觉,在她脸颊上左右扫动,动作很轻。像是一一

怕弄疼她。

之前,少年也并非没有给过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感觉,但是那时候的小心,总令她觉得,是一种出发点在他的小心。

如同刚买下珍贵瓷器的商人一样,唯恐弄出一丝瑕疵,损坏了这件瓷器本身的价值。

这倒是和她看过的很多皇叔男主的心心理一模一样,哪怕再爱女主,本质上也是为了自我愉悦。

而现在,则多了几分……爱惜与发自内心的不舍。这种被人用心珍惜的感觉,很微妙。

就仿佛那落在脸颊上的手指,已经不仅仅只是一根手指,而是他看不见的爱意凝成,几近亲昵的抚摸。

云心月隔着火光与他相望,耽溺一双深邃眼眸。眼底浓郁情绪,令人难承其重,骨头都不由自主轻轻颤动。将她唤醒的是底下侍卫的叫喊:“公主、圣子,下面安全,可以下来!”“好。”

赶紧收回险些要浸泡到深渊的目光,也收回横着的腿,她探头回应一声,再瞥一眼楼泊舟。

见他还盯着自己看,她转开视线,往下望了望:“咳,那个……我们也下去吧。”

先干正事儿。

楼泊舟在她侧脸上多看了几眼,才慢慢收回眼神,弯腰捡起垂落的绳子,套到少女腰上打一个牢固的绳结。

他则抱着人,施展轻功往下落去。

绿网有些摇晃,云心月捏紧掌心下的腰带,只差将自己的手指全部塞进去卡着。

透着两层薄衣,还能摸到他用力时候,鼓胀起来的一块块肌肉。她有点不太好意思,想要松手,但是一松手又站不稳,只能继续不好意思地贴着。

底下侍卫,拢住嘴巴大声提醒:“圣子,带公主顺着网旁边的一个口子走,可以下来。”

楼泊舟看了一眼,将垂挂的茂密藤蔓拉开,用手挡着,躬身穿行在隧道似的网里。

走了一阵,果然有个磨平的台子。

他们走出去,成功与侍卫汇合。

只是驳接过两三次的绳索到这里,已经没办法再继续驳接了,只能绑上一块石头坠着。

“这是…“云心月站在平台上,回头看陡峭的百米悬崖,“崖底吗?”侍卫站在底下,颔首:“是,这边的水流缓上许多,往下还有分流处,可以停靠船只。”

“在哪里?“云心月往下走,“带我们去看看。”侍卫走在前面带路,提醒他们注意脚下。

火折子续燃时长不太行,她手中的火光很快就没了,幸好侍卫有经验,下来的时候就找了几根棍子,临时充当火把。走到水流更缓的地方,丛生的杂草明显从外向内伏倒,有折痕,像是常年都会来船停靠的模样。

“除了水道,这里还有其他道吗?”

“没有。“侍卫说,“这里被悬崖遮盖,从上看也好,左右两侧看也罢,都无法瞧见,但也因此只生成小小一块地方,被山和水牢牢包裹住。”这种地方,凿地道就有些不可能了。

水多,阻隔的岩石厚重,开凿有坍塌的危险,正常人都不会花费大功夫干这活儿。

“未将都仔细查过,才敢让公主和圣子下来。”若有其他道,有埋伏怎么办?

云心月暂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仰头看山,掠视而过。等等一一

她目光回转,看着绿网上面飘拂的一点白色:“那是什么?”在黑夜里有点儿突兀了。

侍卫马上往回走:“圣子和公主小心些,末将去看看。”云心月也跟在他背后走,只是不如他快。

身手矫健的侍卫很快用手中的刀,将东西挑落,拿在手上。白布斑驳,有很多污血,他没有直接递给云心月,而是展开让她看:“禀公主,是一块染血的布。”

飘逸的布料,颇有些眼熟,她打量好一阵,想起白衣人的纵身一跃。“是那个……拐走秋蝉的那个谁。”

楼泊舟也认出来了:“看来,他敢跳是有所仰仗。”云心月点头。

她就说,怎么会有人跳崖那么毫不犹豫,原来是早已经心里有数。“这么看,他负伤逃脱了?”

“恐怕是。”

“那还真是可惜……

哼哼。

江风一吹,冻得云心月一个哆嗦。

楼泊舟脚步挪动,站到她手侧,把风挡了。侍卫…”

咳。

他好像多余了。

“此地风大,公主和圣子要是查探完,不如先回去用饭,歇歇脚。”江风劲,云心月的碎发糊了半张脸。

她半眯着眼睛:"嗯,走吧。”

这里是有点儿冷。

侍卫赶紧去解开绳子,让他们先上去,自己再紧随其后。上到怪庙大堂,春莺和秋蝉一脸被吓得不轻的样子,见两人都没事,才算宽心。

沙曦都险些要亲自来找。

踏出怪庙大堂,云心月回眸看了一眼。

微薄的淡白月色,将雕像肥厚的一只脚照得影影绰绰,那底下踩着的石头赫然显露出一个人头骨的模样!

凹陷进去的两块地方,便是黑漆漆的一对眼窝。她如同被什么深深凝视一般,后脊背蹿上几丝直透头顶的寒意。抓着少年的手指,瞬间收紧,轻颤。

楼泊舟侧首,眸色落在她脸上,顺着她看来的视线,一同转到那颗越是朦胧越是形似骷髅头的石头上。

“怕它?”

云心月捏起手指,掐了一小块肉:“一丢丢。”有点儿疹人。

楼泊舟便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春莺、秋蝉和一众侍卫愣了一下,面面相觑转头跟上去。圣子…这是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云心月不解看他。

楼泊舟往前踏上一步,将她遮挡在身后:“你不是害怕吗?”他松开少女手腕,一个旋身侧踢,直接将那石头连同机关踹飞,撞到墙壁上,又滚落在地。

动静过大,云心月抬起手臂遮挡扬起来的灰。等灰渐渐消散,她又被少年抓住手腕,拉到滚落的骷髅石头边上。换回一身苗疆圣子服的楼泊舟,包裹黑丝绸的长腿从垂顺及踝袍子内伸出,没入一双宽口靴子里,靴子坠了一圈摇晃碰撞的锥铃,发出丁零脆响,晃动盘缠的银蛇双眸。

她一脸莫名,看着抬脚踩上去的他。

“踩住我的脚。”

“哈?”

不好意思,她有点儿没听懂。

生平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感觉像是耳背听错了。楼泊舟重复一遍。

云心心月迟疑,抬起自己的脚,试探伸过去。她还是不太确定,不好意思落脚:“真踩你的脚?”

“嗯,“楼泊舟看着她,“踩。”

少年不懂她。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又不是刺他一刀。

她虚虚放上自己的右足,垂下看石头的目光,难以避免旁落在少年线条结实流畅的长腿上。

黑丝绸光滑柔顺,紧紧贴服皮肤,勒出起伏的优美肌肉线条。就连歪歪扭扭搭在腿上的银色腰链,此刻在她眼里都像一根根轻抚过的手指,给此际添上厂分不可言说的暗涩。

咳咳。

她挪开自己的眼。

见她客气,楼泊舟干脆握住她的膝盖,脚下和手上同时用力。一脚下去,直接将骷髅石头踩得四分五裂。云心心月一下没站稳,伸手扶着少年手臂,把脚收回来,略微惊讶盯着裂开的石头。

这、这、这…

武侠小说没骗她,内力这玩意儿是真牛。

“没了。“楼泊舟收脚,靴子上的银色薄片飘转,晃出几点斑驳白光,叮叮有响。

在清灵脆响中,她听少年温声说一一

“可以不必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