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期待

宋清礼在孟知走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她。大概有什么事要来找他，孟知走近之后，表情有些犹豫。

“有事？"宋清礼侧头问。

孟知果然点了一下头，宋清礼并不意外，毕竞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的话，孟知根本不会主动来找他。

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孟知露出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表情，宋清礼有点好奇了，什么事这么难开口？他不由转过身，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孟知果然被看得不舒服，禁不住扭头瞪他一眼，刹那间眉眼生动如画，然后又快速收敛，觑他一眼,示意他低下头来。结果孟知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宋清礼低头，忍不住抬眼，就看到宋清礼有些怔然地看着她。

孟知奇怪地看着他,宋清礼这才回过神，表情有些异样。“怎么？"孟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脸上沾上脏东西了？宋清礼看着她的脸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又轻声道：“没什么。”说完，不待孟知反应过来，他忽然微微弯腰，英俊的面孔停在距离极近的距离,漆黑如墨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她。

“这样可以说了吗？"宋清礼低声问。

声音低沉而清朗,这样近的距离，仿佛自带一股撩人的热度。孟知的耳朵不由被震得一烫，她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向后退了一下，扭过头不看宋清礼，说：“不用这么近……”然后一咬牙，索性一口气把事情说出来。

这本来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孟知说完都不敢看宋清礼的脸。不过，宋清礼听完之后，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说：“好。”语气都很平淡，仿佛这件事没有任何值得去探究的地方。孟知惊讶地瞥了宋清礼一眼，宋清礼示意她带路，孟知没有从宋清礼的脸上看到任何会让人感到尴尬的表情。

直到孟知憋着气从公共厕所里跑出来，宋清礼听到她走路的声音，回头看她一眼，又神色如常的带着她回去。

孟知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大学的宋清礼。大学的宋清礼已经和现在的宋清礼没有太大的区别了，那时的他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学生气，成熟男人的气质反而让他更加受欢迎，不知道有多少人找他表过白。

孟知就亲眼看过一次，宋清礼帮年级主任办事落了单，空荡的阶梯教室内，阳光西斜，有个女生就找了他告白。

宋清礼正坐在第二排的桌子上，他个高腿长，这么坐着也毫不费力，手边还有一堆需要整理的名单。

他一边看着名单，一边听完那女生磕磕绊绊的表白。等对方说完，一脸期待地望着他时，他才抬起头露出一点笑容，不冷淡但也不给丝毫机会地说：“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恋爱的想法。”

等那女生失魂落魄地离开，宋清礼接着重新看起名单，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淡。

那时，无意间撞见这一幕的孟知就在心里猜，这一瞬间，宋清礼是不是已经把这个女生的名字和样子都忘了。

现在看，宋清礼这个性格，对于喜欢他的人来说，是一把再锋利不过的刀刃，一旦你有期待，他就能毫不犹豫地将你的期待斩断。但是如果你不对他有所期待，他无论何时都对人缺乏必要了解兴趣的性格，同时永远稳定的情绪，又让人很安心。你知道他是真的不关心，所以你也不需要多想。回去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牛奶奶需要安置，晚饭也要吃。饭是村支书的儿媳妇王梅做的，她把炉子端了出来，家里也有囤积的蜂窝煤，倒是不妨碍做饭烧水。

她给孟知和宋清礼都端了饭，菜是家里菜地里产出的当季蔬菜，口味这个时候是不能挑的。

不过，吃完饭，有些乡民觉得雨已经下的不大了，不需要担心二次滑坡，想回家去。

王梅和孟知都劝了一会儿，有部分上了年纪的人不听劝，执意要回家，说死了就死了，固执得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反倒是王梅来劝她放宽心，劝是情分，劝不住也不能怪她们。晚上孟知想陪在牛奶奶的这边，也不能指望王梅一个人照顾病人。宋清礼见状，就说他和孟知一起陪护。

孟知觉得用不到两个人，宋清礼却说：“那我们公平一点，轮班吧。你看上半夜，我看下半夜。”

这个提议让孟知反驳不了，只好答应下来。大家今天担心了一天都累了，天黑以后，又没有电灯，很快陆陆续续都睡着了。夏天，乡民们很多都有在露天睡觉的经历。孟知下午睡了一会儿，又没有早睡的作息，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无聊。手机的电量只剩百分之三十，她的手机是著名的续航差牌子，孟知怀疑手机明天早上就会宣告停机。

她想着等没电了再去车里充一会儿，车子没油了也没关系，等回去叫拖车过来就好了。

手机没有联网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可以听歌，还能看看相册。听歌也不能听太久，她只带了airpod耳机，这个也需要充电的。非得这种时候才想起有线耳机的好来。

孟知捧着手机无聊的翻看着，脑中各种思绪流淌，好像什么都想了，却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你认识它吗？"宋清礼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孟知被惊了一下，回头一看，宋清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上还抱着一只土黄色的小狗。

小狗胆子大，被陌生人抱着也不害怕，看到孟知看向这边，才扭扭肉乎乎的屁股，挣扎着要下地。

孟知正要站起身，宋清礼快步走近，然后把小狗放到地上，他捏住小狗的一个爪子，冲孟知摇一摇，好像在说你好。夜晚天光黯淡，只有一个乡民提供的老式煤油灯远远亮着，落到他们这里，只有一点点微光。

宋清礼的脸一般隐藏在黑暗中，一半被微光照亮，线条模糊不清，唯有落进他眼睛的光线明亮如星光。

孟知看了他一眼，慢慢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小狗的毛脑袋。宋清礼看小狗还激动地想舔她的手，所幸放开了小狗，任由它头也不回地奔向孟知的怀里。

他坐到旁边一个空着的木制小板凳上，屈着一双长腿，看着孟知和小狗互动。

其实也看不清脸上的具体表情，但是能感受到孟知明显活泼了一点。他看了一会儿，开口道：“它是不是饿了。”说着，伸手把想咬孟知手指的狗子捞到自己的腿边，抬头问孟知：“它是哪家的？”

孟知也不知道，摇摇头，想起她车里有火腿肠，她便道：“你看一会儿，我去拿点吃的给它。”

她也觉得小狗这么晚还在闹腾，也有找食物的意思在。而今天出了事，估计主人也把它忘了。

看孟知要过去，宋清礼把狗抱起来塞到孟知手上：“我去吧。”他觉得孟知实在没有一点危机意识，这个时候，没有电灯，大家又在睡觉，如果有人想打歪主意，孟知一个人出去，简直是活靶子。他不会假设人性，人性经不过考验，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走到考验的地步。

孟知犹豫，宋清礼站起身说：“正好我也想去方便。”他都这么说了，孟知只好把钥匙给他。

宋清礼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止带回来了火腿肠，还是带来一个蚊香。夏天，乡下蚊子也多，尤其是下过雨之后。宋清礼本来没太注意，在这个棚子下待了会儿就感觉到蚊子集结成对，几乎要把他吃了。

亏得孟知一句话也没说。

孟知一边拆开火腿肠给急吼吼的小狗崽吃，一边看宋清礼把点着的蚊香放到牛奶奶睡觉的床底。

她今天真是不知道多少次打破了对宋清礼的认知。小狗崽饿狠了，吃完两根火腿肠，又喝了一小碗清水，才哼哼唧唧蜷缩在孟知的腿边睡觉。

孟知笑着伸手摸它脑袋上的毛，它也没有反应，兀自睡觉。心真大。孟知觉得好笑。一抬头，宋清礼正看着她，似乎已经在一旁看了好久。

孟知收回了手，突然感觉到有些尴尬，才意识到没有了狗子，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对面对面坐着。

想了想，孟知说：“不是说下半夜你才来值班吗？”既然没事了，就回车里睡你的觉去吧。她心道。宋清礼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抛出了另一个话题，说：“你觉得明天会有救援吗？″

孟知本来没兴趣和他聊天，但说到正经事，就放弃了自己的私人情绪，微微蹙眉说：“说不准，这边的山路不好救援，就算政府重视，把挖掘机开进来，也要两天。”

把路全都铲平了，才好重新修理断掉的电线和信号基站。还好，他们这里是乡下地方，不缺吃的喝的，井水虽然浑浊，但是过滤一下，并非不能入口。

只是有一股怪味，但是非常时间，也不是计较味道的时候。孟知想起另外的事，不禁面露愁绪：“我这边出了事，组长和电视台说不定会联系我妈妈，他们听到消息一定吓坏了。”以周丽英女士的性格说不定下次就不许她再接出差的活儿，甚至觉得主持人也不要再干了，白白受累。

说着，孟知歪头看宋清礼，“你那边没问题吗？”她只是个市井小民，出了意外也只关系到孟家一家人，宋清礼却不一样，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不是已经出了他遇险的新闻，宋家也闹翻了天。她还没有弄清楚，宋清礼为什么要涉险过来。宋清礼摇摇头，赶走一只企图要钻进他衣服里的蚊子，说：“我又没事，惊吓一场罢了。”

顿了顿，他看向孟知说：“与其在外面担惊受怕，亲眼看着没事，对我更重要。”

孟知一怔，在模糊的光线里和他对视。

宋清礼认真地说：“我没有后悔过来，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