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四十个人

李真真把无字天盒的解法扔给御岁椿琢磨后,拎着男主的新皮肤，又溜回了婴璎院子。

这次她是来找狗的。

之前看时管司的行事风格，她原本以为主系统就是一个用来监视他们的废物。

或者一个毫无作用只会发布任务的管理层。但这次出现的“草”。

和主系统之前发来的“草”。

也太凑巧了。

李真真溜进狗屋的时候,系统正坐在十金一尺的丝绸软垫上干饭。听见李真真的声音，他只顾得上用前爪给她划拉了一个餐盘，便头也不抬道：“这里有酱烧肘子，柜子里还有卤鸡爪和烧鸭,还有两壶桃花酿，你给自己整点。”

…哪个好人家会给狗准备桃花酿啊。

李真真看着他已经胖成煤气罐的身形，无言以对地拿起酱烧肘子啃了一口。然后……然后她眼睛就亮了。

她一边啃肘子，一边从橱子拿出桃花酿，不动声色地倒了一杯递给系统。等到一人一狗干完橱窗里所有的食物和酒。已经下午五六点。

李真真摸着肚子瘫在地上，大脑放空了半响，才找回自己此行的目的。“我们是不是太久没有联系上主系统了？"她随便找了一个由头，尽量自然地把话题牵到主系统身上。

“OA面板这段时间也没有发布任何任务，这假放得也太长了。”系统同样姿势瘫在她身边，仿佛一条被酒精腐蚀了斗志的咸鱼：“你有病吧,谁会嫌假长。”

李真真”

李真真万万没想到，竞然还有她来push系统做事的一天。李真真：“主要渔女父母也快到下线的时候，可我们和无患岛关系搞得这么好，他们不可能下手，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做一点部署，总不能这么天天闲着……吃肘子。”

“你就是少见多怪。”

系统八分微醺，竞然变得非常佛系。

“有时小说中的一句话，一晃十年就过去了。渔女下线这段剧情，在小说里虽然只是短短一段，但其实光女主被关在地牢,应该就过了很久，不然她怎么来得及和沈确产生情感纠葛？”

“你就放轻松一点，享受一下生活，既然OA面板没有提醒你任务存在偏差，就说明剧情还在正常往下走，现在女主应该已经在和男配感情纠葛了。”李真真语气微妙：“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原女主已经死了，现在呆在地牢里的'女主′是衡聿，他和沈确……感情纠葛？你确定？”系统顿了顿。

片刻他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可能……可能男人就是这么深不可测吧。”

李真真……”

“主要这段时间，符合经历了所有女主剧情、出现在沈确身边这两个条件的人，除了衡聿，就只有你。这说明你们俩中至少有一个，让主系统误判了。”系统露出了更加一言难尽的神色：“总不可能沈确是对你产生了感情纠葛吧，他看上你啥啊。”

李真真想想也是。

她和沈确都没有见过几面。

除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鬼主点婚。

别说感情纠葛了。

他们甚至没有纠葛。

“主系统能分析出小说中一些隐藏线索吗？"李真真又给系统倒了一杯酒，语气尽量随意：“比如说，我们任务卡住完不成了，能不能向主系统请求帮助，让它提示我们线索？”

系统不可思议地看向李真真：“主系统手下管着一千多万个平行宇宙，它光是记这些小世界中的现存数据，cpu就快烧干了，你还指望它给你找隐藏线索？”

李真真已经很懂怎么激怒系统。

她敲了敲杯子，语调平和地说：“这可说不定，你权限虽然高，但主系统毕竟是你上级的上级的上级，总有些功能，你不知道吧。”“你在说什么猪脑话！”

系统果然出离了愤怒：“也不看看我是谁！它是我上级？笑话，我在时管司就没有上级！”

李真真：“怎么会没有上级，时管司司长难道不算吗？”系统大着舌头打了个酒嗝，脱口而出：“他是我爸！”李真真…………”

行吧。

破案了。

怪不得她刚认识系统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就系统这个…情商和智商都有点问题的刻薄傻白甜，竟然能在时管司有这么高的权限。

原来是这个缘故。

不过他既然有这个身份。

恐怕确实对整个时管司的系统算法了若指掌。…难道主系统发来的那个"草”，真的是巧合？李真真若有所思。

“像我这样身份的嫡长狗……不，嫡长子，斗是我的姓，争是我的命，不然我也不会接这个任务了……但我依然能够享受生活，该放松时放松，该吃肘子时吃肘子，这就是我的格局。”

系统语重心长地劝李真真。

“你也不要太紧张，按我对这套破算法的了解，这段剧情它起码要一个月以后，才会再给你发布新任务，不然我怎么敢在这里吃吃喝喝呢一”他话音没落。

李真真和系统同时听到，脑海中响起“滴一一"的一声。两行血红的字体出现在任务面板上。

巨大沙漏缓缓转动。

倒计时重新开始。

【任务发布】检测到渔女家属已下线，但未按照规定前往指定地点报到。请负责此任务的相关人员立即进行处理。

【目前进度】0%。

系统…”

李真真”

失策了。

这中间发生了太多事，她都忘了系统乌鸦嘴的功力。她就不该让系统立任何一个flag！

系统一下酒醒了。

他震惊到直接用后腿站了起来：“渔女家人下线了？什么时候？谁下的死手，你？”

李真真：“他们又没得罪我，我下什么手。”系统想想也是：“任务里说的′报道′是什么意思……渔女爸妈都死了，他们还能去哪报道。”

李真真：“别忘了，渔女全家人最后是抛尸乱葬岗的。”自从断了信号，主系统这套判定剧情进度的算法，越发显得刻板了。它估计认为，渔女家人虽死，只要尸体没有按时出现在乱葬岗，这个任务就算没完成。

李真真认命地从地上爬起来，拎了个肘子咬在嘴里，朝门外走去。“你干嘛去？”

“加班，还能干嘛。”

好在她身在西岛，距离渔女家并不远。

李真真到驿站那租了匹马。

赶到时，残阳正好在天际沉下最后一缕光，将山野染成暗沉的赭红色。远处，翁家河镇十八家洼的方向升起一缕缕青烟，在暮色中扭曲着，仿佛垂死的蛇。

李真真微微蹙眉，手中的马鞭轻轻一扬。

马蹄踏过枯黄的野草，溅起细碎的尘土。

渔女家院门虚掩着，门板上有一道暗红色的手印，已经干涸发黑。李真真推开门，浓重的、铁锈般的腥气扑面而来。堂屋里，渔女父亲仰面倒在地上，肚子被人划开，肠子流了一地。渔女母亲蜷缩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攥着一把菜刀，应该是在搏斗中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李真真目光扫过他们的尸体，没有做片刻停留，继续往里走。里屋的床上，躺着渔女兄长。

被做成人彘彻底断了仙途后，他受到的照料显然大不如前，脖子上戴着一个油腻腻的围兜，身上到处是被棍棒击打的痕迹。他是被勒死的，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李真真朝前走了一步，正想仔细看看勒痕，脚下忽然踩到什么。她低头看去，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渔女七岁的妹妹，背上插着一把剪刀，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衫。伤倒是没伤到要害，但失血实在太多。

更令人发指的是，她的脸上被人用刀划出了一个诡异的“米”字型符号。像一片简化的雪花。

李真真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小女孩的鼻息，已经没有了。一家四口，一夜之间，尽皆屠戮。

李真真站了片刻，才走到房间，将床上的被单扯下来。她将四具尸体分两个床单打包。

渔女的妹妹和兄长，体重轻点，她让马驮着。渔女的父母，她自己拖在背上。

主要这马实在太瘦骨嶙峋了，连肋骨都清晰可见。而且因为长期背负重物，脊椎已经弯曲。

李真真看着马温顺的眼睛，实在做不出再让它背四个人的事。好在西岛就一个乱葬岗，距离不算太远，地点也在山坳坳里，一路上碰不到什么人。

李真真花了两个小时，拖着四具尸体一匹马，一步一步往乱葬岗深处走。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这些尸体不过是几捆干柴。别问。

问就是烦。

李真真觉得自己这份工，打得真的很荒谬。明明是一篇修真文，她却还在干体力活。

太阳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李真真手上沾满了血，指甲缝里嵌着泥土，从腰间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开始挖坑。

铁锹插进泥士里，发出“噗嗤噗嗤"的闷响，像是刺进了什么软烂的东西。这乱葬岗下不知埋了多少无名尸骨，每一铲下去，都可能挖出点腐烂的内脏。

坑挖到一半。

李真真身后传来了一声指甲刮擦布料的声响。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簌簌摇动。

李真真停下手中的铁锹，转身掀开被单。

小女孩脸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胸口不见一丝起伏。李真真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虽然微弱，但确实又出现了。

闭气一段时间后又活了过来，这种事虽然罕见，但也并非没有。更何况这是修真界。

退一万步说，万一当年修士预言的大能，并不是指渔女的兄长，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呢？

那死而复活，又有什么不合理。

“命真大。"李真真盯着小女孩的脸看了片刻，将小女孩从坑里抱了出来。小女孩的身子轻得像一片枯叶。

李真真本来还看在渔女的面子上，打算让她家人能埋葬得稍微体面一点。但如今他们的小女儿危在旦夕，李真真仪式感顿时全无。飞快地脚将几具尸体踢到坑里，又往里面随便踢了几脚土。便将小女孩用被单包裹好，背在背上，上马准备离开。没走几步，马脚一绊，差点摔倒。

她低头一看，竟又是一具半掩在土里的尸体……不对，人。他原本被埋得严严实实，估计是马等她的时候，无聊了，蹄子刨刨，就将人刨了出来。

这人脸朝下，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但依稀能看出是一件黑色的劲装。李真真心口猛地一跳。

她蹲下身，将人翻了过来。

月光下，他的脸苍白而熟悉。

那双死鱼眼，即便紧闭，李真真也能一眼认出。一一草！

这不是一五零七吗！

李真真那点医术，放到治内伤上就不够看了。好在她如今名气够大。

行宫里的人，或许因为长期与世隔绝，认不出她。但街上的百姓已经在八卦和流言中，对她了若指掌。李真真将一五零七和渔女妹妹带到西岛最大的医馆时，开房的门童还很不耐烦，想要呵斥她赶她离开。

但一见到李真真那张脸。

他的气焰立刻哑了火，毕恭毕敬地将她迎了进去。李真真坐在内室，一盏茶还没喝两口。

西岛最好的神医，听说还是从渺疾宫里退休下来的，脸上带着个口红印子，一边扣着衣服扣，一边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一进门便在地上跪下，用头砰砰撞着地面，诚惶诚恐道：“不知夫人驾临，真是罪该万死，小人…

李真真打断他，指着地上横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道：“救人。”……是是是，是小人不知轻重缓急了，小人立刻救人。”一通兵荒马乱后，神医一脸畏惧地来和李真真汇报。渔女妹妹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濒死，还能救得回来。一五零七要严重得多，他内脏几乎被剑气搅碎，胸口也有一道致命伤口直穿心脉而过。

但体质实在彪悍，人竞然还活着，堪称医学奇迹。原本死侍受伤，是很正常的事、

但若是受伤的死侍，直接被扔到乱葬岗。

这件事情就不正常了。

而且渔女家人，虽然表面上都是死于凡人的杀人手法，但也不排除是修士刻意伪装。

到底是谁想杀他们？

李真真将人留在医馆里休养。

她从医馆里出来时，才想起还没付钱。

…但那医生也没开口要。

她看了一眼面板。

任务已经完成。

看来离线的主系统，并不会对已经判定过的任务，再判定一次。既然渔女妹妹断气的时候，它已经判定对方死亡。如今将人救活了，它也不会重判。

…还好是个人工智障。

李真真一直绷紧的神经，总算松了一些。

她路过驿站时，顺手把马买了下来，将它寄放在行宫附近的旅店里，让小二帮忙喂一些草料。

然后一个人，慢悠悠走回了行宫。

她的屋舍被安排在下人房的最边上，僻静，陡峭。李真真顺着玉石地面拾阶而上，推开院子的门扉，就看见男主坐在窗前。他不知从哪里寻到了一副棋子，正在与自己下棋。身后月明星稀，天清山空，灯汐枝单手支着太阳穴，侧影就像一捧冷到极致、清到极致的白雪。

因为太过清冷。

所以更适合被人捧在手里肆意把玩。

昨晚的记忆一下翻了上来。

李真真……李真真忍不住后退一步。

没想到那什么神魂修补的后劲这么大。

要么她还是先去找一下兰月间算了。

李真真刚想悄悄溜走，就听窗边灯汐枝淡淡道：“更深露重，夜阑方归，现下又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