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个人(一更)(1 / 1)

第82章第五十七个人(一更)

李真真翻下马背,一路踉踉跄跄地进了前院。灯汐枝倚靠在棋盘前的乌黑色檀木椅上,依然是她离开时,他坐着的地方。就像她离开的这两天两夜,他一直在原地等她,丝毫未动一样。但怎么可能呢?

这可是三界之主,气运之子,太清仙尊。

她凭什么让他等。

灯汐枝眉眼低垂,修长指节笼着一束红色的花。他周身鲜少有这样艳丽的色调。

李真真叫不出花的名字,却觉得与他相衬极了。烛影摇曳,在他身上渡下一层暖色,侧脸薄透得仿佛星辰山间空落无依的水。

清冷,高洁,日月不可逾。

好美。

和他手里那束花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李真真耳畔是自己的喘息声。

她听见渴欲在身体里叫嚣翻腾。

可她眼里的画面却一片宁静。

耳畔久散不去的污秽不堪的呻-吟声,仿佛被拉长到无限。在极致的洁净前,都沦为了嘈杂的背景音。没有肮脏的晦涩的欲-望。

没有黏腻的丑陋的器-官

只有他干干净净的站在梦里,像一个等待过客的归人。好美。

李真真撑着膝盖,一步步走上阶梯。

灯汐枝背对着她。

“你中蛊了。”

蛊虫的气味如此浓重,身上陌生男子的气息庞杂交错。他不必回头,便已然洞悉她此时的情形。

她身上有几个人的味道?

两个?不对,三个……但没关系,今日再如何混乱,也是最后一次,总比她每日带着不同男人的气味回来凌迟他的好。<3灯汐枝微微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极慢地把弯起唇边溢出的鲜血擦去。他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匕首,继续剪去花朵多余的枝叶,只留下干干净净的枝干。

语调轻缓,不疾不徐。

“浮生蛊,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无解……则爆体而亡。”“我知道。"李真真不知道爆体而亡,她这个不死之身还能不能救得回来,一颗心脏扎一刀能救,那如果全身都碎了呢。但这都是后话了,她没有余力去想这些。

现在的情形是,她已经一刻都等不了。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血。"李真真语气艰涩,她几乎快支撑不住自己的理智,但也知道自己现在提出的,是多过分的要求。“你的血不是可以解百毒吗?我不会白拿的,你……她支撑不住说完,狼狈地半跪在地上。

灯汐枝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抽-出一根花枝,抬步朝她走来。雪白的衣摆在她面前停下。

李真真抬起头。

摇晃的灯影下,她因情玉而泛红的眼睑、微微肿起的唇,唇角还带着被别的男人吮咬破裂的痕迹。

灯汐枝看着那些青青紫紫的吻痕,从她耳后一路延伸进衣领深处…不用去想象那个画面,也知道亲吻她的男人,必然是爱极了她,才会连每一寸都不放过。<1

也不知道是被吃了多久,被吃了多少遍,才弄成这副熟透糜烂的模样。灯汐枝忽然微微笑起来。

天生仙体……他可是连一丝目光落在她身上,都能无法忍受到呕血自毁的天生仙体。

她竟然能将他逼到如今这个地步。

修长的手指慢慢碾在花枝的尖刺上,血霎时溢出。灯汐枝倾下身,带血的指尖按在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珠,随即分开她唇瓣,指尖探了进去。

他神情似笑,不轻不重地抚摸着她的舌尖,只觉得仿佛陷进了一片湿热的泥泞。

花辩碾碎了。

血液鼓噪地涌了出来,清洗着她口腔里,被人沾染过的每一寸。李真真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仰头吮吸他指尖溢出的鲜血。不知吸了多久。

灯汐枝的面色已经微微苍白。

李真真吐出他的手指,怔怔地看着他冷淡绮丽的眉眼。“为什么没有用。”

“因为情毒不算毒,情蛊亦不算蛊。”

灯汐枝摩挲着指尖上的湿意,凝视眼前人涣散的瞳孔,语调轻柔:“但若不让你尝试,你是不会甘心的,对吗?”

…是的。

她不会甘心。

被塞入身体的丸药在这一路上终于融化。

本该被沈确享受的药性,后知后觉地蔓延。李真真眼前重影纷乱,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嘶叫着把眼前的人吞吃入腹。

他那么美,那么从容,乌发雪肤衬托下的五官精致得那样惊心动魄。她为什么不能吃掉他。

初春雪夜里,冰寒刺骨的空气灌入肺腑,她大脑微微抽痛,想要眼前那人的心情顺着四肢百骸流淌,直冲颅顶。<1更火上浇油的是……她昨天还正巧做了一个梦。眼前人迤逦的眉眼,与昨日夜里的梦境重合在一起。梦里那些胆大妄为的片段,像在她的大脑中种下了一个个锚点。李真真看着灯汐枝,脑海中的画面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停不下来。梦里的她,占有欲强得匪夷所思,连灯汐枝看了旁人一眼,她都会忍不住惩罚他。2

那些惩罚内容千奇百怪,有些玩法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就像凭空从脑海中生出来的一样。

她一直觉得自己对这种事其实并不算热衷,但梦里却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发作。

没走几步路就无法忍受,每分每秒都要和他连在一起,甚至去祭祀的路上也不放过他,幕天席地也可以。

和有什么瘾似的。

除了这些,梦里她对灯汐枝做出的一些事情,放在风气保守的联盟,完全可以判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或许她灵魂的底色就是这样。

只是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

可这是错的。<1

她最后的理智在和她说。

这是不对的,是致命的。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能控制自己。

李真真从来没有失控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法忍受。她明知道眼前的事不可为,依然克制不住地想撕开眼前那碍眼的衣袍。可是,这样的人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李真真忽然从衣摆撕下一条布条。

她将自己的手腕绑了起来,又用嘴将布条拉紧,紧到几乎将手腕勒出血痕,才语气沙哑道:“你现在就走…马上走。”灯汐枝伸手慢慢将她湿透的鬓发撩到耳后:“这么晚,你要让我走到哪里去呢。”

“随便哪。"李真真闭上眼,连指尖都在发抖。“那你呢?又随便挑一个路过的侍卫解决?”灯汐枝放开她的发丝,语调带着一丝凉意。“浮生蛊会让你爱上今夜与你共度春宵的男人,无论老幼美丑,只要是得到你的人,你心中都会对他不断地生出情谊,甘愿服从他的一切命令,此生也想摆脱。”

“如果你杀了对方,你也会死……即便有不死之身,你活着的每一刻,也会不断经历死亡。”

李真真突然想到一个解决办法:“要么帮我找…“找个女人试试。可她话还没说出口。

就听灯汐枝轻声道:“找我如何。”

谁?

李真真思维空了一秒。

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雪色长袍下摆逶迤在地。

灯汐枝俯身看着她,声线清泠如碎冰:“我帮你解开今夜的困局,作为交换,你替我拿回仙骨。”

“我不会命令你,也不会做任何违背你的事,相反,我会听从你的命令,服从你的一切意志。”

灯汐枝轻笑了一声:“你的生活会与从前别无二致,唯一要克制忍耐的,便是不要对我滋生太多爱意以至于控制不住自己……可这对你来说,应当比喝水更容易。”

一一也不可再拈花惹草。

更不许……再多看任何男人一眼。

但这话灯汐枝没有说出口。<1

总归浮生蛊在她身上。

她再克制爱意,这爱意也不会停止。

她只能爱他、唯有爱他。

不必叮嘱,她眼里也再看不见别的男人。

“以后我都听你的话,不好吗。”

灯汐枝骨节分明的手指捧住她的脸:“作为交换,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给你,珍宝、道法、机缘,只要你想要,我都会送到你的手边……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不,这是她最坏的选择。

李真真模模糊糊地想。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选择回到行宫,是因为她以为男主的血能够治疗她。李真真明显感觉到,身上的药性开始猛烈地发作,已经不再受她的控制。她忍了那么久,压制了那么久,如今药性更是几何倍数猛烈地反噬。全身敏感的神经仿佛都集中在了他触碰她的指尖上,她甚至要花极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去含他的手指。

灯汐枝仿佛一眼看穿了她渴望的东西,他不紧不慢地用指尖摩挲着李真真的唇,指节扣进她的齿列,去摩擦她口腔里细软的嫩肉,每一下都令她微微颤控哪怕做着这样的事,他神情中依旧没有一丝玉念。他们一人跪坐,一人俯身,鼻尖几乎相抵。灯汐枝偏过头,眼睑低垂,如花枝照水,慢慢吻上她。双唇相触的那一刻,他听见自己灵魂深处发出了一声轻叹。被压抑了太久的心火一瞬疯长,炙热的火流融化冰雪延伸而下,他连心尖都微微充血,甚于膨胀发映的地方。

想触碰她。

想亲吻她。

想无休无止地掠夺她。

灯汐枝另一只手的指尖,慢慢从给药的那一侧挤入。春寒已过,窗外廊檐下的雪稍微遇到一些温度就化了,门扉入口的积雪与泥搅混在一起,软烂泥泞,稍微拧一拧,湿淋淋的浊水便顺着石阶流淌下来。灯汐枝衣襟半敞,乌发松散,细缎似地滑过流光,与她的长发纠缠在一起。他含吮着她的唇瓣,在李真真看不见的地方,微阖的眼底尽是痴迷。这样的接触,他已经想了太多次,想了太多年。光是轻轻触碰,全身神经便已经开始疯狂地战栗。没有人知道,洁净无垢,高高在上的太清仙尊,每天夜里都是在何等污浊的梦境里醒来。

无数次他从纷繁迷乱的梦中睁开眼,梦里的画面就像枷锁将他缠绕捆缚。又像刀斧,不断砍伐在他摇摇欲坠的道心。而现实里,他不仅碰不到她。

还要看着她日日带着不同男人的痕迹回来,出个门都会被人纠缠献身。如今她身侧苍蝇一般围着的七八个男人又算什么。她当年……才真正叫狂蜂浪蝶。

她其实从未刻意去引诱谁。

只是她本身太过诱人,有时她不过随手一帮,事后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帮了谁,可被她帮助的那人却已经沦陷,飞蛾扑火抛弃一切折断手脚也要跟在她身边府邸里的每一个人,他都必须不错眼地盯着,否则哪怕是扫撒的小厮,都会忍不住铤而走险地自荐枕席。

有时不过陪她去人间出游一次,便有不知死活的宗室皇子,名声家世都不要了,毫无廉耻地脱了衣服藏在她的榻上。若不是他早将那些人都暗中杀光。

若不是他将人看得实在太紧,让这些人根本找不到可乘之机。她还不知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干出什么事。

毕竞这个人,眼里既无忠贞,也无爱意,她的心就像磐石,有需要了,谁都可以。

一一唯独从不碰他。

灯汐枝看着李真真眼底被药意裹挟,被他吻得唇舌红肿,唇角下颌还泛着淋漓的水光。

可只要一想起这张嘴,不知被多少人亲过,灯汐枝又觉得心中的暴虐陡然升起,几乎想将这整座岛掀翻,将那些碰过她的男人一个个凌迟。灯汐枝迷息着靠近,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占有欲一一想把她按在地上。不可以。想把她抱起来。不可以。想要往下亲,不可以。手伸进去,更不可以。他吻住她时的神情,淡漠、冷清,没有丝毫攻击性。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唇冰凉软嫩,却像在他的五脏六腑上燃起大火,他再忍耐,吻也不断加深,甚至连吞咽的时间都没有给她,唇齿交缠间,连衣襟者都渐渐濡湿。

唇舌相处的紧密,短暂地抚平了他内心的焦渴。却有一种更加隐晦深藏的渴望,从身体深处蔓延上来。只要伸出手,就可以得到她。

可这一寸路,却这么长。

他必须等待。

等待识海交融中,他向她共享的梦境,彻底扎根在她意识中的那一瞬。灯汐枝与她十指交叉,慢慢仰起下颌,将李真真自己将自己捆缚住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

是一个臣服的姿势。

李真真盯着他。

药性已经浸没了她最后一丝清明。

现实轰然倒塌,锚定的梦中画面,一瞬入侵了她。她看着灯汐枝冰姿玉骨,风华绝代的脸。

忽然用腿勾住他的肩膀,将他慢慢往下压。“你刚刚说,会服从我的一切命令。”

她如梦里那般,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地说:“会用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