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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if番外3

这是发生在程楠二十三岁那年的事。

那是她离开顾知许的第二年初,那时候她已经和他断了交流,关系很僵。彼时她还在药企上班,在某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周末早晨,她睁开眼,看到了华丽的天花板和柔软的帷幔。

这显然不是她那老破小出租屋配置。

不过很眼熟。

她起身转了一圈,这才发现,是自己家三楼客房的配置,而且是很少使用的那几间客房,仔细看,帷幔上还有灰尘。

程楠当场吓坏了。

难不成是顾知许找到她的位置给她打晕带回来了?不是吧?他不至于疯成这样啊!

程楠慌忙跑下楼,一边跑一边喊:“顾知许!顾知许!你给我出来!”她赤脚踩在楼梯上,惊觉这楼梯上的地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撤掉了。她披头散发刚跑下来,看见一楼右侧小房间的门慢慢打开了,轮子传动声音传来,一个坐轮椅的身影徐徐出现。

程楠赶忙跑过去,叉腰站在他面前。

她刚打算质问他,但下一秒,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人的确是顾知许,但-一明显年幼了不少。他皮肤白净,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双颊饱满唇红齿白,看不见往日的明显病态,额前甚至还留了些许细碎的刘海,眉头也不似平常那样紧皱着。他睁着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看到她,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震惊的握住轮椅轮轴,慢慢往后退。

“你是谁……“他声音很清冽,满满当当的戒备,“为什么那么像我妹妹?”程楠懵了。

面前的顾知许看上去大约还是个中学生,身上套着一件柔软白衬衫,身子骨还没完全发育完全,胳膊腿儿显得纤长又瘦弱。稚嫩青葱的少年,面对她时,脸上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威严。程楠脑子宕机了。

她缓缓伸出手,懵懵懂懂的,捏了一把他的脸颊。不错。

皮肤质感很好,柔软细腻,像块儿白玉豆腐似的。“你!"顾知许被她这举动吓得不轻,瞪大眼睛迅速向后转动轮轴,慌忙就要关门。

程楠一巴掌按住那木门,慢慢向他走去。

顾知许的嘴唇微微张开,跟见鬼了一样恐惧,眉头紧拧着。他房间里铺了地毯,一不留神就往后摔了下去。

他翻倒在地上,吃痛的闷哼一声。

程楠低头才注意到,他那宽松的米色长裤下,左脚脚踝处缠上了厚厚的绷节。

“你受伤了?"程楠问。

顾知许没回应她,浑身紧绷,紧紧盯着她。他往后缩了缩,掀起自己裤腿盖住脚踝。

程楠站在他房间门口,转头四处看这小巧紧凑的房间。她似乎有点印象,好多好多年前,在爸妈出国前,有段时间顾知许独自一人住在一楼。但别墅一楼只有一些功能性房间,他便自己改装了一间,那屋子很窄,卫生间小,也没有衣帽间。

程楠问:“你今年多少岁?”

顾知许坐在地上警惕的看她,“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信息?”程楠呵笑一声,蹲下来,心里无端浮起一丝坏坏的念头。她这辈子当惯了妹妹,还是第一次当姐姐呢。并且,是顾知许的姐姐。

这是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事啊!

她伸手轻轻握住顾知许平放地上的左脚,那厚重的纱布上有淡淡的药物痕迹,她看了看,故意恶狠狠的吓他:“小子,你要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拧断它,痛得你哇哇叫,让你爬不动也跑不了,而且我知道你哪里受过伤,你打不过我。”顾知许一听,额头直冒冷汗。

他面上表情尽量维持镇定,但程楠知道,他心里一定在发虚。他中学时期的身体比后来要好很多,但毕竟年纪小,可远没有现在耐痛。顾知许只好咬着牙,慢吞吞道:"“我……十六岁。”程楠惊讶。

才十六岁,那她现在刚好大他七岁。

“你爸妈呢?”

“旅游。”

“旅游?为什么没带你去?”

他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偏过头不看她,“我不想去。”程楠低低一笑,“是他们不带你去吧?他们又不喜欢你,而且你腿上有伤,他们嫌你累赘。没猜错的话,他们把你妹妹带去了。”顾知许顿时惊愕,转过头来,怔怔看着她。他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楠仔细托着他的脚踝,低头看着那双白净的大长腿。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呢,他未来还会摔断腿好几次,摔到彻底失去行走能力,小腿爬上满蜈蚣似的疤痕。

程楠脑海里浮现出那位三十岁的顾知许干得一堆破事儿,真想趁现在好好欺负他一顿。

但她一抬起头,看见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竟比湖泊还要澄澈。唉……

“顾知许,你叫我一声姐姐听听。"程楠说。顾知许面上又是一阵惊恐,“我才没有姐姐。”“嘿你这小孩。"程楠挑眉,“还想不想要腿了?”顾知许微微发抖,自己伤腿还被她攥手里,一点办法也没有。“姐…“顾知许又把脑袋偏过去,“姐姐。”程楠满意的笑了笑。

她是个变态,就爱欺负小孩,她摊牌了。

程楠起身走到他身边,他立刻防备似的抬起手,“你要干什么?”程楠笑一声,“扶你起来。”

她抱住他的后背和手臂,小心的给他扶起来,他站不稳,她只好再托起他的腿。

十六岁的顾知许已然俊逸出尘,身姿舒展如鹤,但因过分清瘦,摸上去全是骨头,好似营养不良,无端惹人心疼。

程楠看见他那干净整洁的床上一个软枕也没有,他的伤腿就那么随意搁在床上。

程楠叹气:“你这么瞎折腾你自己,你妹妹知道吗?”她从旁边抓了一只靠枕过来,小心垫在他伤腿下。顾知许则莫名其妙的看她,“关我妹妹什么事?你欺负了我,难道还要欺负她么?她只是个刚满九岁的熊孩子。”

程楠一听,嘴角抽搐。

可…

“你小子就是这么说你妹妹的?”

顾知许没说话。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试探的问:“你一-难道是我妹妹的亲生母亲吗?”

程楠……”

她努力咽下一股揍他的冲动,“我说,虽然我现在的确比你大,但也离开校园不久,生不出个九岁小孩来。”

顾知许觉得她说话怪怪的,抱着被子靠坐床上,不再多说了。程楠哼一声,低头时,看到了他那略微发肿的腿。她十分无奈。

算了。

来都来了。

她左手托起了他的脚踝,右手握住脚掌缓慢帮他按摩。顾知许起初还惊恐,但很快便发现她手法格外温和,自己那久治不愈的疼痛也逐渐减轻,慢慢放下了戒心。

程楠垂着头,低声问他:“严重么?”

顾知许如实道:“不严重,扭伤而已。”

“怎么弄的?”

“摔了一跤。”

“在哪摔的?”

“爷爷家。”

程楠皱眉,“他又打你了?”

顾知许摇头,“只是我太累了,一时起身没站稳而已。”程楠微愣,恍然记起来了。

他这时候应当是在努力跟着老爷子学习的阶段,再有一年他就会彻底得到老爷子的认可,高高兴兴的回家,然后被父母怒斥“抢了明熙本该有的东西”,接着就被彻底抛弃。

程楠愣愣想着,她应不应该劝他不要努力呢?不努力,他或许就不会被彻底抛弃。

但如果他不努力,在这个家里更是没有半点位置,大概迟早有一天还会被赶出去。

他今年才十六岁,但已经被父母无视了很多年了。她回过头,看见那张年轻的脸上满是纯粹,亮闪闪的眼睛。她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充满了希望。

得到父母和爷爷的认可,是他这几年奋发向上刻苦勤勉的全部动力。她当年尚且年幼,竞然忘了这时候的他还不是那死灰般的样子。程楠望向桌面上的日历,又道:“顾知许,现在是暑假吧?你跟你爷爷请两天假。”

顾知许有些懵,摇摇头,“爷爷不会同意的。”“你就说你气胸发作了,肺漏了个大洞,正在医院吸氧呢,医生不让你走。”

顾知许疑惑,“你连我犯过气胸都知道?”程楠摆摆手,“我知道的还多呢。我还知道你一直想去海边看看,但是你太忙了,即便偶尔有空也没人陪你,沙滩上没有人推你,轮椅也不方便。”顾知许这次是真震惊了,望着她,目瞪口呆,“你到底什么人?这件事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

“我是……“程楠想了想,又笑起来,“我是你的观音菩萨。”………撒谎。”

程楠哈哈笑。

她莫名其妙来了这里,好像也没什么能做的。在她的世界,已经很久没见过顾知许了。

如今意外见到一个昔日记忆里尚且美好单纯的他,她想着,或许陪陪他也无妨吧。

阳光明媚的夏日。

空气里都是快乐的味道。

临川市三面环山,并不沿海,程楠带顾知许乘车去了隔壁城市,一路直奔海边。

他这一路上很安静,看上去应当是觉得自己还在做梦,眨巴着眼睛看窗外,眼珠子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顾知许是个几乎从不旅游的人。

他对旅游、玩要的感觉都是很陌生的。

出门前程楠给他找了一套适配大海的衣裳,白色衬衫、天蓝长裤,胸前还挂了一颗小海螺。

他把车窗开了一条缝,沿路的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他黑发翻飞,下颌分明。

程楠笑着问:“顾知许,学校有女孩子跟你告过白么?”顾知许回过头,那双乌黑的眸子藏在翻动的刘海下。他乖巧的摇头,“没有人喜欢我。”

“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顾知许把窗户又多开了些,坐太久的车,他身体有些疲惫,但精神仍然充满兴致。

他放松的歪头靠向玻璃,无奈说:“你这神仙神通广大,这种事还需要问我么?″

程楠眯起了眼睛。

和“弟弟"版本的顾知许交流,她没有任何压迫感,甚至主动权紧握在她手上。他们的交流就像朋友一样轻松随意。

这是她先前从未体验过的。

她同他开玩笑:“为什么没人喜欢你?是不是你性格太孤僻了?”他望着窗外,淡淡说:“我也不知道。”

车窗外亮起了一片纯净的碧蓝,那一望无际的大海就在他们身边,一路上已经可以看到很多穿沙滩裤带墨镜的游客,处处都很热闹。顾知许很高兴,但也隐隐有些恐惧。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肆意洒脱的生活,胆大包天,跟着一个陌生人贸然来到了从没来过的海边。

他的手指不着痕迹捏住膝盖,有些紧张。

程楠笑笑,“师傅,就到这里吧。”

蓝天白云,海浪轻轻扑上来,吻着沙滩。

程楠把顾知许的轮椅叠好放在栅栏旁,转头对他说:“来吧,我背你过去。”

顾知许那俊俏的脸微微低了下去,他有些难为情,闷声说:“我自己走过去吧,你一个女孩子,背不动我的。”

“瞧不起谁呢?“程楠只觉得好笑,指着他的腿说,“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倒好,纱布还没拆呢。”

顾知许一愣,抬头看向她。

他的脸在阳光下越发显得年轻活力,双颊甚至能看到浅淡的粉红。看上去就是一个长相格外好看的普通男生罢了。

这一生最美好的年纪呐。

程楠抱着双臂,耐心笑看他。

他长大后憔悴苍白的病容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印象里,都是那痛苦又威严的模样。

原来,她早忘记他也有过副模样了。

程楠走上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快上来吧,当心别摔着。”他呆呆站了一会儿,慢慢的,还是把胳膊搭过来了。程楠背起他,缓缓往前走,不觉得他沉,只觉得他身子轻飘飘的。大概是因为这阵子腿伤,没有好好吃饭。

她默默看着沙滩上踩出的脚印,看着太阳高悬,照出他们两人的身影。她从没想过有这一天。

程楠走到了沙滩上,把顾知许放在宽大的遮阳伞下,他两手支在身后,轻轻摩挲着柔软的沙粒。

他像个好奇宝宝,笨拙探索着陌生的一切。程楠去买了两把塑料小铲子过来,递给他一把,“来吧,咱们一起来堆个城堡。”

顾知许握着沙铲,眼睛很亮,刚要点头视线又落到左脚绷带上。程楠了然,“别担心,待会儿弄脏了我帮你换药。”顾知许点头,“好。”

雪白的海鸥从岸边高高飞起,救生员们站在快艇上吹口哨。心无旁骛时,程楠总是容易玩心大起。她撸起袖子认认真真和顾知许一起堆城堡,时不时又要说笑几句。

程楠把一大探沙砾倒扣在城堡上,顾知许说:“我想我们应该对它的结构做受力分析。”

程楠顺手便把一铲沙子扬到他衣服上,她指着他笑,“大学霸,少说胡语了!”

顾知许低头看自己脏了一块儿的衬衫,“这不是胡话。还有你看准点,砸到我了。”

“砸的就是你啊!“程楠仰头笑起,她才不管,接连把沙子扬到他身上。顾知许很老实,躲也不会躲,只会抬手挡着眼睛喊:“你这人怎么这样!”程楠玩得更开心了。

日落黄昏,程楠一把将铲子倒插地上,指着浪花说:“你看看,待会儿就要退潮了,咱门去前面踩踩,比谁陷得更深!”顾知许眼巴巴看着海边,“有点困难,我站不起来。”程楠走过来,叉腰摸摸他脑袋,笑眯眯的说:“知许弟弟,我来扶你啊。”顾知许的脸立刻红了。

他双颊通红,气恼的拨开她的手,“都说了我没有姐姐!”“那你到底要不要去那边看看呢?那截滩涂体验可不一样哦。”他埋着头,半响才支支吾吾说:“去。”

程楠又哈哈笑起来。

她搀起顾知许的胳膊,扶他慢慢走过去。

他的伤腿落地仍是疼痛难忍,他只能把身体大半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十六岁的他已经比她高很多,但程楠仿佛丝毫不受他影响,走的十分稳当。他们两人一左一右慢吞吞走在沙滩上,到了被海水冲刷的滩涂,湿润的沙砾开始慢慢爬上了脚背。

顾知许脚踝的纱布已被彻底浸湿,还沾了不少沙子,但他也不介意,低头看着那温柔的海水扑过脚面,他慢慢笑起来。不止程楠,他也觉得今天仿佛做梦一样。

这么多年,无论学业或事业,他从未懈怠过,更从未像此刻一样,心无旁骛的观赏风景。

顾知许低低道:“如果下次来,我能走路就好了。”程楠挽着他的手臂,又笑起来。

她知道下次恐怕要等很久了。

但她还是说:“人生嘛,总要有一些遗憾和期盼的。”顾知许点点头,他朝她看过来,夕阳把两个人的发丝都染成了晶莹的琥珀色。

顾知许笑意浅浅,“我们还能再见吗?”

程楠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从他的黑眸中望见的是二十三岁的自己。但二十三岁的她,恐怕不会再与他见面了。“当然。"程楠想了想,又说,“未来我们还会再见的,只是或许换个年纪。”顾知许说:“那就好。”

十六岁的顾知许,似乎比三十岁的顾知许坦诚很多,他心里尚存一丝天真和少年气,他会笑会闹,会在海浪扑过来时,调皮的躲在程楠身后。程楠笑着和他打闹,他们坐在沙滩上,像孩童一样铲起沙子往对方身上泼。程楠泼不过他,耍赖气鼓鼓的往回走,他便在后面笑着喊:“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沙滩上的人都朝他们看。

程楠羞红了脸,调头跑过来,张牙舞爪,“少给我胡说八道!谁是你姐姐!”

夕阳照在了顾知许年少的脸庞,他笑得很开心,程楠才发现,这一年,他左眼下那颗泪痣竟是淡淡的。

随着年月增长,这颗泪痣似乎会逐渐加深一点,在他青年时,虽仍是小小一颗,但颜色比现在深了许多,看上去,就像岁月亲自在他脸上刻下了一滴清汇夜晚时,程楠带他住进了海滩附近的酒店。疯玩一天后顾知许已经彻底站不起来,腿疼到发颤。程楠找酒店借了一架轮椅,搀扶他坐上去,又细心的买了一张毯子,她说:“夜里凉,别冻着你。”

顾知许沉默的看她。

房间里,程楠买来了药和纱布。

她把他脚踝上那圈湿透的纱布缓缓解开,看见那原本骨节分明的脚腕已经明显肿胀起来了。

程楠拿棉签帮他上药,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程楠不禁笑,“这才哪到哪啊。”

以后可有比这疼千倍万倍的.……

程楠闭上了嘴。

她帮他上药,缠好了纱布,起身就要往外走。屋子里灯光昏黄,顾知许平躺在床上,突然出声叫住了她。“喂。你其实一一就是小楠吧?”

程楠一怔,脚步顿住。

她没有回头,背对他道:“你妹妹才九岁,我可比她大了整整十四岁。顾知许望着她的背影摇头,“我明白,所以我的意思是,你是长大后的小楠。”

程楠转身看向他,努力笑起,叉着腰说:“小屁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以为世界上有哆啦A梦时空机啊?”顾知许看着她,一张俊秀的脸上浮出了清浅笑意。他把两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说:“我不知道有没有时光机,我只知道……这世界从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我好,除了一-”他顿了顿,道:“我妹妹。”

程楠立在原地。

身上滚过一阵凉意,心脏却砰砰跳动。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顾知许的声音逐渐变低,他身子比不得常人,总是更容易疲惫,他缓慢眨着眼,“小楠,你跟我说说,十四年后我们过得如何?”程楠浑身一颤,莫名的,眼泪竞滚出一滴。她急忙擦掉,走上前慌张的帮他理好被子,“别瞎想了!我不是你妹妹我也不叫小楠。我哪知道你未来过得如何?你家世好,自己又那么优秀,未来当象出人头地了。”

因为疲惫,顾知许面颊略微苍白,他闭上眼微笑,“怎么这么大了还是学不会撒谎?”

程楠手抖得停不住,心脏在胸腔里几乎要飞跃而出。她竭力想要控制自己的眼泪,但死活控制不住,越是焦急,越是泪流满面。她该怎么对他说呢?

十四年后的世界并不美好,他虽事业有成但百病缠身,身边没有几个朋友,父母早已不要他了,并且他口中那唯一对他好的妹妹,也离开他了。二十三岁的她也不过是站在了洪流中间,一眼望不见他们的结局。顾知许转身握住她的手。

他已经困到睁不开眼,没有看见她的眼泪,却听到了她的慌张。他放低了声音,叹气似的,柔声安抚她:“小楠,别害怕…”温凉的手指相触那一刻,程楠的眼泪彻底决堤。她看着床榻上那稚嫩青葱、比她还要小七岁的哥哥,那累到沉沉睡去的哥哥,那好久不见的哥哥。

她第一次这么深刻的意识到,无论到了哪里,哥哥就是哥哥,他总能认出她。

他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最在乎她的人。床上的顾知许已经睡着了。

程楠知道,她也该离开了。

这一日姐姐的体验很美妙,但也到头了。

程楠趴在他床边,拿他的手机给云姨发了信息说明地点。她静静眨眼,沉默望着他那恬静的睡颜,慢慢微笑起来。他们相隔一尺,却咫尺天涯。

程楠徐徐开口,声音温柔,娓娓道:

“哥,在那个不远的未来,我们或许会不开心、或许会吵架,甚至会分开,但,我们永远是家人。即便我不在你身边,我也会时时记挂着你。在任何我看不见的地方,你也一定要每天开心。哥,我从没告诉你,但你一直都是我,唯一的、最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