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086宫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金砖地上冷硬微凉,凌之妍随同人群一起跪下,高亢地人声相击,鼓胀着她的耳膜。
激昂的余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扶了起来。江洄弯下腰,替她抚平裙摆的褶皱,沉黑的桃花眸专注地凝视着她片刻,重又向她伸出手掌,邀请道:“跟我一起,好么?”凌之妍愣了下,江洄却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直接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殿中群臣宗亲皆低敛着眉眼,跪地俯首。
凌之妍一手被江洄牵着,一手提起曳地的裙摆穿过人群,苏旭章、苏琅、傅锦成、江源…一个个熟悉的人自她脚边经过,凌之妍抬起头,御阶已近在咫尺。凌之妍的心跳猛然加快。
砰砰砰。
她尚来不及做出反应,江洄已经牵着她,往上走去。不一会儿,她在御阶上站定,江洄威严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今日乃是除夕,正是除旧迎新之际。朕此番得以顺利继位,既仰赖父皇临终的筹谋,也得益于众卿的相助。希望今后,尔等亦能如今日这般辅佐于朕,上承先帝之志,共创既往之太平。”
“臣等谨遵圣教,定当尽心辅佐,以承先志。”殿中臣子们齐声道。
江洄颔首,抬臂虚扶:“众卿平身。”
殿上众人陆续起身,按照官品高低分列至两旁,女眷命妇们也按照次序站好,唯有一人仍被两名威武军士押跪在地。江决的双臂被紧紧扭到后背,肩膀变成了细细的一条,好似失去双臂的蠕虫一样,脸紧贴着地面,连张嘴说话都做不到。
他双眼中布满不甘和怨毒,贴靠在金砖上,死死瞪着御阶上的男女。很快,江洄的目光也投向了他。
不用他开口,苏旭章已然领会了意图,拱手道:“启禀圣上,真龙既已归位,伪帝之罪也该有所定论。臣以为当下令三司会审,厘清罪状,也可上慰先帝,下安民心。”
“苏卿说得不错。"江洄赞许道,“先帝二皇子江决矫诏登基一事已然清楚。传朕旨意,着废去江决皇帝尊位,交由三司会审。”“臣等领旨。”
江洄恢复了苏旭章尚书右仆射之职,命他总理刑部,参与会审。此事敲定,傅锦成亲自带人上前,剥下了江决身上象征帝王的玄袍赤舄。他拼了命地挣扎,但不论傅锦成还是西北军的将士,都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他们很快便将他的帝王冕服除去,押送出了大殿。史太后帮助江决谋逆一事已经公开,但她毕竞是帝母,江洄命傅锦成派人,以护送之名将太后送回了长信殿中。
待一切尘埃落定,礼部的几名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同僚们催促的目光中,颇有些无措。
皇位上的人忽然更换,今天的除夕夜宴可还要进行?这席是伪帝摆的,如果要吃,岂不是让圣上吃别人残羹剩饭?如果不吃,这可是除夕,不吉利啊!
“圣上。“礼部几人尚未有定论,苏琅举步上前,潇洒一礼道,“今日是圣上继位后的第一个除夕,理应普天同庆。臣以为,这麟德殿太小,不足以彰显圣上的威仪,也难以容纳臣等迎得真龙的喜悦,所以臣建议,不如将宴席挪到凌烟湖畔,那里视野开阔,亦是欣赏烟花的好地方。”苏琅一番话,成功化解了礼部诸人的尴尬。众人感激地看他一眼,纷纷附议。
“想去看烟花吗?"江洄笑看着凌之妍道。这么重要的事,也问我吗?
万一我说不看呢?
凌之妍腹诽,可江洄似乎真的是在征询她的意见,漆黑的双眸如包裹着万千星辰,瞧着她的时候嘴角自然上扬,全然看不出属于帝王的威严。“听起来不错。"凌之妍的脸有些红,也不由得抿唇而笑。苏琅和礼部的效率很高,在殿内监的全力配合下,江洄和凌之妍更衣的功夫,凌烟湖畔便已经摆上了丰盛的宴席。
为了跟伪帝在麟德殿上的宴席做出区分,苏琅不仅充分利用了凌烟湖畔的地利之便,连餐食也做出了调整。撤去了大量宫廷珍馐,转而换上西北草原常见的粗犷烤肉。
跟随而来的西北军将领们见了,都颇为兴奋。烤肉用的是明火,如此也解决了湖边取暖的问题,一举多得。江洄与凌之妍入席后,说了几句便让开宴。酒过三巡,宴席上逐渐热闹起来,麟德殿里的种种变故仿佛都已被抛诸脑后。凌烟湖旁有一座假山,山上的凉亭视野高阔。江洄让人拿了手炉和厚厚的白狐裘来,搀着凌之妍双双登上假山。山上离地有十来米,服侍的宫人和臣子们都没有跟上来,唯有他们二人伴着晚风呼啸。
江洄自然不会让凌之妍傻站着吹风,他把手炉交给她,又披上白狐裘,将凌之妍整个裹进了他和狐裘之中。江洄怀里热烘烘的,凌之妍只留了半张脸在面,夜色撩人,后背的坚实传导着阵阵热度,也传来了江洄有力的心跳。“还冷吗?"江洄道。
白狐裘柔软的绒毛在风中战栗,扫过江洄清晰硬朗的下颚,也扫过凌之妍藏在狐裘中的脸庞。
“不冷。“凌之妍轻声道,“有你在,一点也不冷。”凌之妍转身,与江洄面对面。
她捂着手炉,手掌热烘烘的,轻轻贴在了江洄暴露在冷风中的脸上。“这样有没有暖和些?"凌之妍杏眸弯弯,坏笑着趁机捏了把江洄的脸。江洄一愣,大概从来没人跟他这样玩过,他竞不知该如何应对。片刻后,他才终于回神,拢着白狐裘的双臂逐渐收紧,抱紧了怀中若即若离的人。他垂下头,手臂抬高了一些,遮挡住凌之妍与自己交叠的瞬间。嗖嗖嗖。
几朵火光,冲上云霄。
凌之妍连忙转头去看。硕大的花火骤然铺满深沉的夜色,绚烂一闪即逝,金银碎屑如雪般悠悠落下。
然而不等她惋惜,又嗖嗖几声,绚丽的花火重新绽开。凌之妍靠进江洄怀里,手环着他的腰,火光映照在她脸上、在她眼中。这是她第二次在这个时代看到烟花。凌之妍不由想起一年前在紫宸殿的那一晚,那时她以为自己会被就此关在宫中,再也没有希望了,烟花升起时,她只能看见命途坠落,遥遥不见深渊之底。
那烟花便一点也不好看,只是转瞬即逝的虚无光影。可今天不一样。
江洄的怀抱是火热的,是舒适安稳的,跟他一起站在高高的假山上,她一点也不怕,所有的冷风都被他挡住了,狐裘与他的怀抱为她筑起了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在这里,烟花绚烂,如浩瀚无垠的星河。
即使坠落,那也是盛大的谢幕,是酣畅淋漓的演唱会后,观众席上的意犹未尽。
喜悦、满足,充满希望。
“此地是先帝在世时,我留宿宫中暂居的殿宇。”除夕宴后,江洄传来车辇,带着凌之妍来到距离紫宸殿不远的一座宫殿。宫人们早已经在管事太监的率领下,站在宫门前等候了许久,他们的车辇尚未停稳,便已跪了满地。
“圣上,延春殿到了。”
江洄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人提醒道。
殿内监监正站在车外,躬身等候。
“不回府吗?"凌之妍透过车帘,向外张望。“我已经继位了,得住在宫里。“察觉到凌之妍的犹豫,江洄耐心心道,“紫宸殿和椒房殿都需要打扫和修葺,一时没法入住。这里一直空着,我就让殿内监先整理出来了。我的寝殿一直保持着原样,今晚委屈你,先歇息一晚,明日让他们给你重新布置,好么?”
凌之妍的手被江洄握在掌心里,他的掌心干燥温热,很有力量。车帘随风又掀开一条小缝,窗外的殿宇整洁低调,门前跪着好多人,有宫女也有内侍。
凌之妍微蹙了眉头,仍然迟疑着。
江洄说,椒房殿也要修葺,他的意思是让她入主椒房殿吗?自己也得住在宫里?
凌之妍心中一紧,有些抗拒这个念头。
“今晚有宴会,宫门应该还没有落钥,要不我回皇子府吧。"凌之妍避开江洄的目光,有些慌乱地将手从江洄掌间抽了出来,“让祈夏她们陪我回去就行。”说着,她便要起身。
“等等。”
江洄伸手抱住了凌之妍腰,她猛得遇上阻力。“你要去哪?"江洄道,他手臂用力,凌之妍重心一歪,猛地跌进了江洄怀里,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你回皇子府住?为何?”“宫里我住不惯。"凌之妍道。
“就一晚,明天让他们把皇子府的家什都搬来。“江洄道,收紧了抱住凌之妍的手臂,将她禁锢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我不便出宫,你不想陪我吗?我们已经好几日未见了。”
属于江洄的气息几乎侵占了凌之妍身边的每一寸空气。她抓着江洄的衣襟,想推开他,可他不想被凌之妍推开的时候,凌之妍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先帝一朝,这里只有我住过。"江洄又道,“江决在位的时候这里也一直空着。刚才殿内监已经彻底打扫过了,很干净。”“我不是因为这个,我……”
“那因为什么?"江洄嗓音低醇,语调凝重后,压迫感也随之增强。凌之妍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江洄了,他抱着她,不容她离开自己怀里,更不容她闪避自己的目光。
“圣上?“殿内监等候了许久都不见动静,又低声提醒道。“等着。“江洄冷声甩下二字,凝视着凌之妍。殿内监不敢再说话,江洄和凌之妍对峙着,只剩寒风呼啸,吹得车帘噗噗作响。
许久后,凌之妍放松了抿紧的双唇。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时候不早了,外头冷,别让他们都跪着了。我……跟你进去。”
幽幽的女声如烟火残余的尾焰,轻轻地扬起,又轻轻落下。江洄嘴角几不可见地轻颤。
她说跟他进去,可她的理由,竞然只是心疼跪在外面的宫人?他们已经半月未见,她见到他的时候明明很开心,刚才他们还一起看了烟花,他吻她的时候,她也主动回应了。她明明很高兴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为仁么她不肯留下?
精致的桃花眸微垂,送她走的话江洄实在说不出口,只好默认了凌之妍的提议。
延春殿里不止一间房,江洄率先下车,直接往侧殿而去。延春殿的宫人们见状,大气也不敢出,小心谨慎地服侍凌之妍下车,凌之妍暗暗叹气,跟着宫女的指引走进正殿。
殿中燃着灯,布置得简约清雅。
梳洗过后,凌之妍换上了从皇子府取来的寝衣。她这才发现,自己和江洄的被褥也都在正殿的床上,是忍冬趁着宴席时回去取的。在皇子府的时候,她跟江洄一直是分房住。如果没有特别的吩咐,忍冬不会把他们的被褥放在一起。“圣上睡下了吗?”
凌之妍坐在床边,江洄的被褥在外侧,她轻轻按上去,跟她的一样柔软,却又好似有哪里不同。
“娘子,侧殿的灯已经灭了,殿内监监正刚从里面出来,可要奴婢去瞧瞧?"祈夏道,有些担忧地看着凌之妍,又默默与忍冬交换了一个眼神。“算了,他奔波数日想必累了,别去打扰他。"凌之妍道。她睡在了床的里侧,江洄的被褥就在身边,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弥漫在鼻尖。床幔放下后,凌之妍仍在黑暗里睁眼看了许久,才终于不知不觉间熟睡过去次日天不亮,江洄便被守夜的内侍唤醒。
每年的正月初一都是大日子,祭祀天地先祖,一刻也不得停歇。礼部的官员们更是早早入宫,御座上的人忽然调换,许多事都得抓紧调整,绝不能因此识了祭祀。
尚衣局捧来了连夜修改的帝王冕服。
帝王冕服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经过九十个绣娘共同绣制三个月才能完成。他们实在来不及重新赶制,只能将原本给江决做的那件修修改改,战战就兢地捧给江洄。
江洄眼下泛着青,神情淡漠。
他扫视了眼,什么都没说,帘外等候的尚衣却是紧张地出了一身冷汗。“都出去。“江洄听完解释,冷声道,“长歌,你进来。”内侍和宫女都被挥退,唯有长歌留了下来。直到殿门终于被关上,江洄才轻叹一声,自己披上中衣道:“主母怎么样了?”
“回主上,昨夜主母洗漱完便睡下了,如今应该还没有醒。"长歌如往常一般一边帮着江洄更衣,一边迅捷地回答道。“一会儿有锦成跟着,你自去休息。“江洄道,“走的时候给昭阳郡王带个口信,告诉他祭祀之后不许走,到紫宸殿来,朕有事问他。”“是,主上。”"长歌道。
江洄戴上冠冕,十二道冕旒垂落于前。
延春殿侧殿的大门开启,黎明将至,一丝微光在天边若隐若现。下面的人早就得了吩咐,知道正殿里的主子还睡着,没人敢出声,只是恭敬地跪迎在外。礼部官员也候着,却吃惊地看到圣上竟然是从侧殿出来的,再一问正殿的情况,心中惊讶更甚。
江洄望了眼正殿紧闭的门扉,眼中划过一抹黯然。“走吧。"他道,举步跨出门去。
许是紧张了好些天,太累的缘故,直到临近巳时,凌之妍才悠悠转醒。她揉着额角坐起身,室内烧着地龙,非常暖和。但她昨夜睡得很不安稳,各种光怪离陆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她梦到了好多前世的亲人。慈爱宽和的爷爷,聪明帅气的哥哥,玩世不恭的父亲,以及冷漠疏离的母亲。她梦见了前世的家。
家里很大,但是空空荡荡。
她赤着脚跑遍了整个房子,连地下室和花园也没有放过,她一遍遍打开家里的每一扇门,不厌其烦地寻找着什么。
究竟在找什么呢?凌之妍想不起来。
爷爷早已过世,哥哥工作特殊不能回家,那里还有什么值得她寻找的呢?“娘子,您醒了?”
祈夏的声音自帘外传入。
凌之妍低低地应了声,掀开花样陌生的床幔。床的外侧,属于江洄的那条被褥仍安安静静地躺着,不知是经历了什么,它变得有些凌乱。凌之妍垂眼,又不自觉地呆了许久,终于想起了她梦里在找仁么一一
她在找江洄。
她在那座空荡荡的房子里找江洄。
“郎君呢?"凌之妍道,赤脚站了起来。
“娘子,地上凉。“祈夏连忙劝道,又要给凌之妍穿鞋。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一点也不凉,凌之妍想起昨天晚上江洄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直接走出去掀开了内室的垂帘。“给皇后殿下请安。”
“给皇后殿下请安。”
凌之妍一愣,外面竞然候着一排宫女,见到她出来,齐齐跪地请安。“娘子,地上凉,先穿鞋吧。“祈夏追上来,再次劝道。凌之妍也感觉到了外面传进来的丝丝凉意,只好听祈夏的话把鞋穿上。她又回到内室,不住瞥着外头跪了满地的宫女,问祈夏道:“她们是谁?”“回娘子,那些是殿内监拨来服侍您的。“祈夏解释道,“圣上已经口谕立您为后,中书省正在加紧拟诏,待门下省封驳后便可正式宣读。殿内监说这些都是宫里的一等宫女,若有不妥的,再替您更换。”“启禀殿下。”
外头一位宫女快步走入,停在帘外:
“尚衣局的人在殿外恭候,问殿下何时得空,立后大典的冕服需要先量尺寸。”
“都出去。“凌之妍低喝道,“今日没空,统统出去。”传话的宫女心里一紧,连声请罪,而后快步退了出去。其他宫女们也不敢再留,道了罪后也一起离开。直到屋子里只剩下祈夏和忍冬,凌之妍才觉得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
她大步走回床边,江洄的被褥占据着床的一半,她烦躁地撩开,扔到一旁。他怎么可以擅作主张?!
凌之妍愤怒地想。
那一声声的皇后,喊得她脑仁疼。
她何时说过要当皇后了?他竞然已经让中书拟旨,难道要她抗旨不成?“江洄呢?"凌之妍道。
“今日要祭天祭祖,圣上天不亮就走了。“祈夏道。“总有得空的时候吧,你替我更衣,我要去找他。"凌之妍道,“就穿以前的衣服。”
祈夏默默放下华丽的玄色裙装,跟忍冬一起找来了凌之妍从前的服饰,挑了件往常她入宫时会穿的大袖,替她换上。凌之妍穿上熟悉的衣服,又梳了熟悉的发型,烦躁的心情总算稍稍安稳下来。
祈夏打发了人去打听后,凌之妍很快去到紫宸殿前。一早的仪式已经结束,紫宸殿里似乎比往常更热闹几分,凌之妍一路行来,见到她的人无不恭敬施礼,口称皇后殿下。凌之妍到的时候,苏旭章正从里面出来,此外还有几名中书和门下的老臣。几人也对凌之妍拱手行礼,只是那声皇后喊得有些不情不愿。在他们之后,是暂时负责宫廷戍卫的傅锦成。
“皇后嫂嫂。"傅锦成道。
他那声嫂嫂一出口,几名老臣的脸色更不好了,苏旭章面色如常,不过也没有多留。凌之妍问过傅锦成,得到了江洄在跟江源说话的答案,便直接往里走去。
行至暖阁附近,便听江源压着声音道:
“……你这样不行,弟妹不想跟你睡,你自己凑上去呀,好好一个大男人,这么矜持干嘛?″
听得这些,凌之妍不由停下了脚步。
江洄的声音很轻,他似乎说了什么,但凌之妍听不清。片刻后,江源叹了口气,道:“你这样磨磨蹭蹭的,哥哥可帮不了你。早就跟你说过了,追娘子要主动一点,你不能仗着你脸好看,又是皇帝,就摆架子,你不是喜欢她嘛,她不肯跟你睡你自己去问她啊,你跟我有什么好说的。”“闭嘴,我是在跟你说睡不睡的事情吗?"江洄不知怎的,恼羞成怒地抬高了声音。
“那还能说什么?"江源嘟囔,“你娘子都不让你进房门,出去可别说你是我弟弟,蕴蕴生我气从来不超过三个时辰。”暖阁里,江源得意地比了三根手指。
江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昨晚整宿没睡,就在琢磨凌之妍的心思。本想把江源叫来给他参谋一二,谁知江源这厮光嘲笑他了,半点有用的建议也提不出来。正想着干脆把江源轰走,笃笃笃……门口传来三记叩门声。“哟,弟妹来啦?"江源率先道,摸了把滚圆的肚皮,笑着跟凌之妍相互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