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晚上

许家卧室的灯亮起

隔壁马家后屋里的的灯还却亮着。

早早吃完饭，一家人正坐在火塘边烤火聊天。马大婶一脸恨铁不成钢，数落着自家闺女：“你说说你，要是她说自己放错钱了，把你的钱收回去，转头放自己兜里，你不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了吗？”

“妈，成月姐她不是那样的人…”

马英小小地反驳了一下。

“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呢″

“你认识她几年呀，就知根知底了？”

“秀秀的数跟你一样,谢成月这么傻，数错钱还能错成一样？”马英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也少说两句，孩子知道错了，往后上点儿心不就完了……”马大叔于心不忍，便开口调停，劝完马大婶，又劝马英：“你娘说的话，你得好好记着，她也是为你好，成了，你坐近点烤火…”“脑子里水也少点。”

此话一出。

一家人都笑了。

马叔马婶是逗得,马英是被气笑的。

见自家闺女要发火了，马大婶放下打趣她的心思，赶忙转移话题：“我听说今儿赵梅那两姐妹出丑了？你走得那么晚,应该看着了吧，快跟我说说。”马英还有些生气，气鼓鼓地说：“不就是赵婶带着赵兰去找成月姐麻烦，然后被成月姐三言两语打发了的事儿吗？你没听人说啊？”素日里，她妈消息比她还灵通。

这回居然不知道？

马大婶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急声催促道：“他们都不肯说，我上哪儿知道去，你快给我说说。”

马英心中有些得意，天下间，总算有她妈还不知道的事，顿时气也消了不少，便耐心地跟她妈娓娓道来。

说完之后。

她妈做出如下评论：“小谢倒是有魄力，你多跟人学学，别整天没心没肺的跟你那帮小姐妹到处蹦哒。”

“妈……你不是刚还说成月姐坏话呢么？”“我那就是打个比方，你想哪儿去了？”

“哦。”

马英，完败。

赵家。

饭桌上的气氛格外诡异。

赵婶忙不迭地给儿子小宏夹菜，赵兰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桌上再没有其他人。

赵婶的丈夫之前出去闯荡，结果就没能再回来。为了响应政府号召，赵兰至今还未结婚，所以赵家现在就剩下赵婶，赵兰和儿子刘宏。赵婶转头瞧见她一脸戚戚然的丧气样子，皱着眉头，夹了块肉放到她碗里，淡淡地说：“愣着干嘛，赶紧吃饭，天又没塌你慌个啥劲儿……吓得赵兰浑身一激灵。

她下意识点点头，默默地吃着饭。

小宏看着妈妈和小姨，好奇地问道：“妈，你们说啥呢？”赵婶并非完全不紧张，本就有些烦躁，小皮猴一问，便用筷子去敲他的碗，颇为不耐烦地说：“吃你的饭，大人的事儿你少管。”小宏撇撇嘴。

扒完饭把嘴一抹，便一溜烟儿地跑出去玩了。吃完饭，两姐妹默默地坐了一会，才起身开始收拾饭桌。赵婶低头收碗，絮絮叨叨地说道。

“你怕啥呀。”

“她手里没证据，不敢把你赶出去的，最多也就是罚罚钱了事。”“你再呆上几个月，把场里的事儿弄清楚，到时候咱拉几个人重新建一个养殖场。”

赵兰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闭上嘴。她总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奈何她自己没啥主见，家里大事向来是姐姐做主的，因而也只好木讷地点头。

赵婶仔细盘算，越发觉得自己的计划尽善尽美。虽说今天刘叔没有站在自己一边，但他到底和老刘是有交情的，只要多出些租金，那场地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兰在谢成月场里工作那么久，经验丰富，只要工资给够，村里的人也会倒戈。

到时候。

自己手里有钱有人，余下的事情岂不是水到渠成。思及至此。

赵婶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意。

许家。

卧室床上。

许志秋拿着毛巾，想把头发再擦一擦，上边还有些湿意。抬手的动作被谢成月瞥见，便拿过他手上的毛巾，向他招招手笑着说：“你过来，我给你擦擦，没擦干要头疼的。”他又是等她吃饭，又是摘花的，自己也该回报一二。投桃报李嘛。

“我自个擦……“许志秋下意识开口想推辞，看见她脸上关切的笑容，又不忍拒绝她的好意，转念间改口说道，“不到，我自个擦不到，你帮我擦吧。”他转过身去，任由她对自己的头发下手。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她动作说不上有多温柔，只能说是简单粗暴。谢成月下手确实比较重，就有点像那个暴风过境，不仅寸草不生，而且有连根拔起之势。世间百态，各有纷扰。

他担心头发，谢成月担心胳膊。

许志秋长得高，她只能仰头抬着手给他擦头发，还没擦她已经感觉手酸了，叹着气说：“你坐着干嘛，待会我手要擦酸了……他想说那让他自个来吧。

心里嘀咕：说不准还能多留几根。

可惜没有机会。

没等他说话，谢成月不在意地笑笑，继续说道：“你躺在我腿上，这样好擦一点儿。”

“成，你把水擦干就成，我头发短，一会就全干了。”许志秋不想压着她的腿，却也不能躺在床上，免得沾湿被子，无奈只得躺在她腿上，任由谢成月摆弄他的头发。

据前几次的经历，许志秋非常担忧以后会被嬉秃。正当他做好心理准备的同时，头上传来的感觉却格外轻柔，他闭上眼，笑着说道：“今天不嚅曜我的头发了？”

心情这么好。

闻言。

谢成月自觉心虚，因而只是小声反驳：“我哪有……”“以前没有？”

“没有。”

接话之迅速，让许志秋反应不及，一时语塞，愣了一会才开口：“啊？”一脸懵懂。

看得谢成月轻笑出声，她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两手一翻把毛巾整个蒙在他脸上，故作凶狠地反问：“不是吗？”

“你没揪过我头发？”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许志秋丝毫不慌，语气里尽是笑意，闷头反问她。谢成月眼底笑意愈深，俯身用毛巾裹住他的脸，凑近些缓缓地说：“你说啥……嗯？”

语气颇为凝重。

脸上束缚加强，被逼无奈，许志秋只得屈服，咕哝着回答：“是是嘶…唔记岔了，是瑶瑶揪的，不是你，成了吧？”瑶瑶：你可真是我的好爸爸啊。

这还差不多。

她手下力气稍减，毛巾依旧盖在脸上。

他知道谢成月是闹着玩，因而也没有伸手把毛巾拿开，只是仰着脸随口说道：“不是给我擦头发？咋不动了？”

语气里难掩笑意。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揭开毛巾，两眼直直地盯着他看，脸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看得许志秋困惑不已。

刚不是好好的吗？

难不成，自己说错啥了？

他反复思索，也没发现自己哪儿说的不对，斟酌着开口：“盯着我看啥？”谢成月面露犹豫，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回答说：“昨天做饭的时候，嫂子问我说咱俩要不要再生一个…”

真相大白。

原来是大嫂催生了，不然他说成月咋会想到这上头，还让他答应要生。“然后呢？”

许志秋神色认真地问道，他想知道，到底她是迫于家里的压力不得不生，还是真的想再生一个。

“我说要问问你……“见他表情渐趋凝重，谢成月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来问你了。”

听完这话。

许志秋握过她的手，一脸似笑非笑，避开问题反问她。“那你是咋想的？”

谢成月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落在被面上，迟疑着回答：“我不知道，可我想知道你是咋想的？”

她想知道……

之前的疏远、吵架、置气和对立，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他有些意外，思索过后斟酌着开口说道：“我觉得现在家里这样，就挺好的，但是如果再有一个，那也很好。”

还是很模糊。

谢成月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胡乱地点点头，带些试探的意味继续问道，同时偷偷地观察着许志秋的神情。

“那如果我不想生呢，你会咋样？”

他有些疑惑。

不是说酒后吐真言吗？

她今天下午是说想生来着，是吧？

许志秋怔了一瞬，才回答她：“那就不生啊，我能咋样，难不成我还能逼着你生不成？”

一脸理所应当。

谢成月自然捕捉到他脸上片刻的迟疑，还没来得及失望，又听到接下来的话，一时间心绪复杂，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见她还是将信将疑，许志秋摇摇她的手，郑重其事地承诺：“这是真话，我不蒙你，如果你不想生，那咱俩就带着瑶瑶呗，我觉得挺好。”她垂下眼眸，迟疑着问道“那以前呢？”

“啥以前？”

“你以前也这么想？”

“是。”

许志秋不假思索地回答。

上辈子，这辈子，他都这么想，即使后来两人闹掰了，他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说过啥。

谢成月沉默下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半响说不出话。

得到了那个想要的答案，她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下，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表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