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横滨病房重聚

凌晨,港口Mafia大楼医疗部依旧灯火通明。医护人员来来往往，脚步匆匆，时不时有缺胳膊断腿的成员哀嚎着被推进来，一群医护人员迅速有序地推进治疗。

赭发少年拿着文件袋走进医疗部，径直上楼，顺着通道拐了几个弯，远离了吵闹的大厅，在一间病房前停下了脚步。

病房里，蓝紫发少女佩戴着呼吸机,静静躺在病床上。她的面色红润，神态平和，似乎只是睡着了。

“中原大人，这是最新的检查报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将手中的报告递给眼前穿着西装的少年，伸出食指和拇指揉揉眉心，偏头透过大大的观察玻璃看向病床上的女孩，“身体检查没有问题,按理说不会睡这么久的…”但实际上,距离奈奈子被发现到现在，她已经昏迷不醒两天了。“…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港口Mafia的医疗部资源向来先进，各项检查做下来，累积了厚厚一沓报告。中原中也拿着厚厚的纸质报告，转身走进了病房。病房是舒适的高级单人间，床头柜上摆放着护士小姐早晨替换的鲜花，这里明明没有医院里那种刺鼻的消毒水味，但中原中也就是闻到了那种令人室息的、死亡和尸体的味道。

像是一小块带着血肉的鱼鳞卡在河岸边布满苔藓的石头上，被河水冲刷发白，然后鱼肉渐渐腐烂，那块鱼鳞长进了苔藓里，用手一摸就被挥之不去的鱼腥味缠住。

几个月前替公关官他们收敛尸体，把身体一块一块拼起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就沾满了那股带着雨水的腥味，即便后来洗了手，他却总还能闻到那股味道。后来和奈奈子出差回来后，那股味道才从他的手上消失。但现在它又出现了。

他没想到有一天能从奈奈子身上闻到这股令人窒息的味道。“笃笃笃一一”

敲门声响起，中原中也通过病房的观察玻璃看到了来人，是尾崎红叶。“大姐……“他声音低哑，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低着头。红发女人推开门走进来，宽大的衣摆带着夜里寒凉的风，稍微吹散了病房里这股让中原中也窒息的味道。

她先是走到奈奈子床前替她将原本捂的死死的被角略微松了松，又拨了拨她蓝紫色的头发，将额头露了出来。做完这些后，她看向坐在陪护病床上的中原中也无奈道：

“中也，你需要休息。”

“不，我没事。”

“中也。"尾崎红叶对于少年的回答早有所料，她居高临下地盯着中原中也慢条斯理地说，“你现在去休息，妾身会守着这孩子。”“你也不想她醒来之后为你的状态担心吧。”尾崎红叶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他眼下一片青黑，头发乱糟糟，眼角微红，眼神中绝望和疲累轮番涌动，完全没有昔日意气风发的样子。“我……赭发少年的嗓子很干，他用颤抖的手捂住头，“我很害怕，奈奈子她就在我眼前消失了…这几天怎么都找不到她，要不是她自己突然浑身是血的冲进侦探社…”

奈奈子是两天前突然出现在武装侦探社的。当时她浑身是血，甚至还有源源不断的血从眼睛鼻子嘴巴流出来。与谢野晶子当场对她使用了异能力，血才止住。但是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没能醒来。

中原中也看到监控录像的时候差点暴走。

江户川乱步瞧了两眼，当场拍板让中原中也把人带了回去。直到现在，奈奈子还是没有醒来。

这难道是某种诅咒吗？和他扯上联系的人似乎都不得善终。他又把奈奈子的被角掖紧，像是要把她封印住一样密不透风，只露了个头出来。

“我再去找医生制定新检查方案。”

他将怀里厚厚一沓检查报告放在床头柜上，尾崎红叶目送着他起身准备离开。

“给我等一下一一”

‖

这个声音是？！

中原中也猛地回头，病床上的人竞在此刻坐了起来。蓝紫色头发的少女此刻双目冒火、咬牙切齿地吼道：“该死的费奥多尔！这bug总算卡完了，我这就去杀了这个傻一-”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都集中在她身上，奈奈子掀被子而起的动作当即卡住，她看着视野里熟悉的人影，呆楞地眨眨眼睛。看看左边，是她的好朋友中也，看看右边，是她亲爱的长辈红叶姐。奈奈子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生锈的机器人，动一动就会"咔咔"作响。“呃、我是说，杀了这个可恶的、家伙，对，可恶的家伙…”奈奈子：怎么办？bug卡完一回来就当着小伙伴和长辈的面说脏话，她该如何挽回一下她的形象。

但下一秒，她就没什么功夫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她整个人被大力的拥进了一个怀抱里，对方很用力，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奈奈子发誓，她又听见自己骨头发出嘎蹦嘎蹦的抗议声了。“中、中也…呃……松开……“快松手啊，再不松手就谋害亲友了喂！一阵热意在奈奈子的肩头晕开，伴随而来的是像幼犬一样的鸣咽声，更多的滚烫的泪珠打在她的衣领和肩膀，让原本干燥柔软的病号服一下子变得湿答答，贴在肌肤上甚至有点粗砺。

中也哭了？

她又把中原中也惹哭了。

奈奈子乖乖地任由中也抱着她，像鹌鹑一样内心瑟瑟发抖但一声不敢吭。一旁的尾崎红叶也伸出手，狠狠揉了揉奈奈子的脑袋：“醒来了就好，你这次把大家都担心心坏了。”

顺便，她也拍了拍中原中也的头：“快松开吧中也，奈奈子看上去要窒息了呢。”

闻言，中原中也急急忙忙松开了手，奈奈子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微笑着比了一个大拇指："don't mind，我很好。”中原中也破涕为笑，狠狠嬉了一把奈奈子的头，尾崎红叶用手捂住嘴巴，眉眼弯弯。

病房里摄像头的红光闪了闪，忠实的记录下病房里发生的一切。诊疗室里，医生靠在墙壁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耷拉着眼皮看向霸占了他电脑的某位黑色首领：

“首领，既然人已经醒来了，你不进去亲眼看看吗？"为什么要霸占着打工人的电脑？！熬夜加班已经很累了，现在连工作进度都要停滞了，岂可修你这个绷带木乃伊混蛋！

太宰治小指微微蜷缩，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盖住了神情：“不用了，你们尽快给她重新安排一次全面检查。”

说着，他就准备转身离开。医生抓了抓头发，一下子拦住了即将“落荒而逃"的太宰治：

“就当是为了织田，你也去看看她吧一一这样你也好向织田那家伙说明当时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听说小松奈奈子消失当日，织田作之助、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他们几个人是一起跟在她旁边的，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在这三个人的眼皮底下将小松奈奈子掳走，还重伤成这样，想必是很棘手的敌人。他在上次那件事之后，有时上班路上遇到江户川川乱步两个人还能吵两句再分开，和织田发展成了时不时能出去一起喝杯酒的关系，偶尔太宰治会带着他的另一个下属来一起喝酒。就是那个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首领特派员安吾，他被从情报部调到秘书部了，但仍然一般在情报部办公。秘书部保密措施做的还挺严，像他这种"关系户"都只知道这个部门中的两个成员，甚至也没人知道这个部门什么时候成立的、具体有多少人，简直像“暗部”一样。

总之，在奈奈子出事之后，江户川乱步就联系了他，非常简明扼要地表示要自己给他提供首领太宰治的表现状况。

“Excuse me？我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又不是你们武装侦探社的卧底，为什么要向你透露我们首领的状况啊！"这个江户川乱本根本就是完全没有距离感的家伙啊！而且他也只是一个医疗部的小成员，有这个功夫他直接让织田去问不就好了？

“因为我怀疑他在这件事中扮演了某个角色。"江户川乱步在电话那头不满地嚷嚷起来，“跟你说你也听不懂，你先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行、吧。

时间回到现在，看着太宰治那只波澜不惊的眼睛，医生不清楚自己的话有没有起作用，但单看太宰治这个态度，就觉得江户川乱步说的估计没错。搞不好小松奈奈子失踪受伤真的和他有关系。“……你说的对，我去看看她。"围着红围巾的少年低着头快步走出诊疗室，却在病房前踌躇起来。

其实这次奈奈子的事和他明面上没有任何关系。看到她失踪时，惊讶是真的，担心害怕也是真的。只有一点一一他确实早就知道费奥多尔在谋划着什么：陀思妥也夫斯基想要通过一次一次“杀死”小松奈奈子，从而让她不断使用那个所谓的“读档"能力，能力消耗的越多，她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深，等到这个联系达到一定程度，她就会被这个世界拉进来，永远留在这里。太宰治神色晦暗不明。

永远留在他身边。触摸真实的她。

天知道他有多么希望这件事能成真。所以他默许了费奥多尔的行动。什么？他能算做错了吗？

太宰治的嘴角泛起一个讥笑，但眉毛向下撇，似乎彰显了他内心的迷茫和挣扎。

他原本没有想要得到这么多的，他不是贪婪的人。可是，当常处黑夜的人见到太阳，他又怎么能忍受重新回到黑暗？对于他来说，奈奈子就是他黑暗世界里的太阳，哪怕她现在的确在他身边，他也从来没有一刻不担惊受怕失去，尤其是当他发现她可以随时抽身离开，隔着两个世界，他将再也找不到她……

想到这里，他的胃就开始痉挛，口腔里泛起酸意，他想吐。隔着玻璃，他和床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对方琥珀色的眼睛眯了起来，表情立刻变得气鼓鼓的。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兔子。

看，这样可爱的她，他怎么能忍心放手呢?就算死掉，也要拉着她一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