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飘浮在空中的城市·3

大峡谷的夜十分寂寞。

耳畔是帐篷里缓慢起伏的呼吸声，以及峡谷内偶尔传来的几道呼啸而过的风声。私密与空旷微妙地糅杂在一起，令人不由得生出一份不属于世间的孤独。而手电筒的光仿佛一颗泛着金色的水泡，温柔地将两个玩家圈了起来，不经意间淡化了深夜刺骨的寒意。

江万洲的瞳仁中氤氲着淡淡的光，却依然遮不住眼角渗出的不悦。强烈的光影对比将他的脸照得棱角分明,模样比平时锐利而强硬。“我知道你对队友挺挑剔的。我也明白你是不会背叛心中认可的队友的，"夏千虹坦荡地迎上他的目光，“但是克里斯和顾十目都不是坏人，没有必要那么利用他们吧。”

他垂下了眼,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弧度：“呵，你明白？”她瘪了瘪嘴，因为对方故意拒绝正面回应而感到不满。刚想说什么，余光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本来几乎靠在一起的肩膀，已经拉开了半个手臂的距离。夏千虹突然有些愧疚。

江万洲总是端着油嘴滑舌、玩世不恭的态度，太容易让人忽略藏在面具下的真心了。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认真向他道歉，坦诚布公地把那天该说的话铺开她抱住了膝盖，歪了歪头试图寻找与他目光交汇的点。他极为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她的小动作。

两人四目相对。

“嗯，我明白的，"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不起。或许我该早些明白的。”

他愣了一下，眼睛上笼罩的一层淡淡的光仿佛刹那间裂成了无数碎片，哗啦啦地跌入了眼底。

“干嘛那么惊讶?"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虽然我讨厌你，但是的确不该一直怀疑你的。”

闻言，沉默了半天的江万洲不由得笑了。那不是他一贯的冷笑、苦笑或者嘲讽的笑，而是她从未见到过的、爽朗而直率的笑。在这一时刻，一股少年独有的纯粹满溢而出,令她不禁恍了神。

如此巨大的反差让人一时无言，夏千虹从未想到他还能有这样……正常的一面。

“你、你干嘛那么开心？”

到底是什么奇葩在听到别人讨厌他还喜笑颜开的？“笑你蠢啊，"江万洲下一秒又恢复了讥诮的表情，语气一如既往地欠揍，“我之前变着花样利用你，你非但不计较还主动原谅我，真是太好忽悠了。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畜生都没有这么不知好歹的吧？！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洞窟内。

一瞬间，夏千虹只觉怒火中烧，头脑发热，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就一巴掌招呼上去了。这一下力气可不小，她一点都没有控制力道。“嘶一一”

尼玛手怎么这么痛。

她疼得眦牙咧嘴，胸口剧烈起伏。下意识按摩着发红的右手，心想决不能在气势上输了，那一双眼睛便睁的大大的，盛气凌人地盯着他。本来已经做好大吵一架闹翻脸的准备，夏千虹却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江万洲发作。

他的左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起，可还是面色平静，甚至波澜不惊。

“如此一来就两清了？”

江万洲艰难地裂开嘴，扯出一个不正经的笑容。夏千虹惊讶地微张着嘴，一时失语。

一一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找打的？

心里不禁涌出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仿佛有一根细细的银针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厮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性格咋就那么扭曲呢?她最终轻轻摇头，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主动将肩膀贴了上去。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热气息，江万洲没有躲。此时此刻无需多余的话语交流，两人之间的心情已然想通。“哦对了，话说回来，关于克里斯和顾十目一一”她刚刚打破了沉默，山洞外面却骤然传出一阵生物的嘶鸣。两人皆是一惊，彼此都看到了对方意外与不安的神色。夏千虹胸口一紧，凝神屏息地倾听外头的动静，光靠耳朵却分辨不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那未知怪物发出的声音抑扬顿挫，倒不像是单纯的吼叫，而像是在说着什么不知名的语言。

江万洲坐不住，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盖在洞口处的帐篷布的一角。那是一只…龙？蜥蜴？反正是在地球上从未见到的生物。星罗棋布的银河之下，有一群只身材修长的生物正扇着翅膀穿越峡谷。它们通体翠绿，各自甩着长长的尾巴，姿态优雅地朝东边缓缓飞去。而灿烂辉煌的星光笼罩在几只夜行生灵的身上，给它们平添了几分神秘高贵之气。夏千虹实在没法将它们称之为“怪物"。

望着它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朝江万洲问道：“你觉得那是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江万洲皱起了眉，“最关键的是它们没发现咱们，似乎也没有攻击意图，想来是中立生物吧。”

“白天的时候没有见到类似的生物啊？不如说，白天的时候什么都没瞧见…“那有什么奇怪的？兴许人家只喜欢晚上出来捕食。”“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一片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怎么形成一个完整的生态圈？"她低头思考着，“我粗粗地估计它们每一只都有一辆卡车大小，那么大的体型的热量消耗肯定也很大，所以它们要从哪里获取那么多的食物？总不可能是吃地上的蚂蚁长大的吧？”

“谁知道？“他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别忘了，这可能是有魔法的世界，什么灵兽幻兽的说不定压根就不遵守生物规则呢？想太多只会浪费脑细胞，没屁用。”

“话虽如此…“她还是感觉那说不定是一条线索，紧抓着不放，“我是觉得说不定不远处有其他食物丰富的环境？我们下一步说不定就是要找到那里。”“反正我们只要记住它们是往东面飞了就行，到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跟上看看呗。这一次任务目标太谜了，一点提示也没有，只能到处碰碰运气了。”“嗯，也对。不过既然现在知道大峡谷里有别的大型生物，就算是白天我们也必须警惕一些。谁知道会不会撞上饥肠辘辘的怪物呢？”“行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江万洲甩了甩手，“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呢？明天再说吧。”

“你不睡吗？“她扯了扯他的胳膊。

“我不困。"他双臂交叠在胸前，不为所动。“别瞎说八道了，"夏千虹使劲把人拖了起来，“一起回去睡吧。明天你还要开飞机呢，可别疲劳驾驶，连累了所有人。”江万洲眸色微暗，倒也没有回嘴或者挣扎。夏千虹见到他难得乖巧，闭上嘴的时候一张算得上好看的脸又人畜无害，竞然渐渐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保护欲。

嗯，毒舌傲娇又别扭的美少年好像没有那么难以忍受嘛？“哦上帝，你的脸怎么了？”

克里斯一大早起来，本来还睡眼惺忪的，一看到江万洲高高肿起的脸一下子被吓醒了。

顾十目有些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万洲哥哥，昨天晚上没遇到危险吧？唔，我一直都在睡觉，完全没有发现……”“放心，我没事，"江万洲随口答道，唇边随即勾起了一个玩味的弧度，“只不过是被某一只嗡嗡直叫的虫子咬了一口而已。”夏千虹觉得自己在他旁边早晚有一天要被气死，亏她昨晚还觉得两人关系亲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