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奏4(1 / 1)

限定缱绻 NoahsArk 3203 字 20天前

第29章间奏4

旧事已经时过境迁,重提大概也是枉然。

陆司南从小就话少,情绪从不形于色,陶黎书被送进医院那天,似乎没人觉得他在这件事里也同样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毕竞接下来的学校期末考试,是唯一检验他的方式,他还是照常拿了全科满分,没有哪怕一秒钟失神过。

彼时的陆致远拍了下他的肩膀对他寄予厚望,“好样的。”而陆家旁支的那些人私底下也嚼过舌根:“你们说说他是不是冷血的哦。”评价不过是标签,陆司南从来都并不在意。可好样的或是冷血的,都不足以构成万分之一的他。在易晴的视角里,她是被放弃的那个。

但自母亲吞下那瓶药,他又何尝不是被放弃了。从易晴离开以后,陶黎书总是承受着过多的情绪,再没有余力去考虑其他的了。

陆芷珊当年在国外读书,陆家对外封锁消息的能力惊人,家中的那些人也三缄其口,等她终于学成归国,辗转知道了这些变故之后,陆司南都已经成年离家北上求学了。

再跟他提这些事,无非得到的都是“过去的事不必在意”这样的答案了。后来他掌权陆家,性格冷淡得来又添了几分杀伐果决,与陆家的人显见都有几分疏离,人人都说他天性如此。

是不是真如此恐怕无人在意。

陶黎书近些年未必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只是不愿面对,陆芷珊一贯口无遮拦的,由她说出这些话也是最好的结果。

席面上已经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筷,面面相觑。陆芷珊还没有停下自己嘴里的意大利炮,扭头看向陆致远,丝毫没留情:“哥,我知道你当年为陆家做了很多,但不是免责的理由,这件事闹成现在这样你要负最大的责任,不管是作为丈夫还是作为父亲,你真的都一塌糊涂。”这话很重,陆致远面子上挂不住,脸色顿时铁青,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骨节被绷得煞白。

他自己揽责是一回事,被妹妹当面指责又是另一回事。但最终还是没砸下去,甚至手指的力道慢慢被卸掉。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陆芷珊讲得全是对的。陶黎书的抑郁症,产前产后他的疏于照顾,对陆司南的疏忽漠视,乃至对易晴当年离开陆家的处理方式,他都是罪魁祸首。如果他现在都仍然没意识到这一点,想为自己开脱,那他才真的一塌糊涂,一点都没说错。

老大哥陆裕远出来打圆场,斥责了几句这个妹妹:“都是一家人,怎么说话的?”

又敲了敲筷子头,使眼色让她把这事儿赶紧糊弄过去。陆芷珊:“话说重了,别介意。”

想了想又不服气地补了句:“但理总归是这个理。”陆裕远不赞同地睇她一眼,她只当没看见。陶黎书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始终保持沉默,傍晚的温度骤降,伸手拉了下滑落的披肩。

陆致远背过身轻咳了几声,“吃饭吧。”

北极圈极光之旅无法成行,第二天一早睡醒了时千就开始看南半球的旅行攻略。

这时候那边正是夏天,想必陆司南无话可说。但她才看到遍天的蓝花楹,背后箍着她腰的人就已经醒了,脸贴在她颈间,声音泠然清越,落在她的耳边:“往返B城一趟你的假期就结束了。”时千当然也知道,放下手机翻过身来,上目线看他,“那要不就这边南部逛逛?″

她只有两天的假期,的确不支持她去得更远。陆司南目光投进她明亮的眼里,没忍住垂眼亲她,接了个挺漫长的吻,温柔又满腔缱绻。

半响之后双唇分开,时千又开始迟疑:“但是这个季节已经看不了薰衣草了。”

“下次补。”

陆司南不满她不专心,温热的掌心抵着她的后脑,又吻了过去。细碎的轻吻很快化为唇齿间的交缠,薄被下拽着他衣角的手也慢慢收紧。时千恍惚之中又走神想起温明稚前两天提起的亲密频率。一一昨晚盖着棉被纯睡觉的时候她就该想到今早起来一定是这样的场景!两人在这时候都没什么自制力可言,但她腿上还有伤,陆司南没做到底。她鸣咽出些难耐和心焦,卡在失控的最后一刻,他下了床进了浴室。再出来的时候身周已经裹挟了一圈凉水残存在皮肤上的袅袅寒气。深秋天凉,为此时千颇有些歉意,“…其实我可以帮你。”她只是客气一句,但没想到陆司南就挺不客气地从善如流点了头,“下次补。”

下次到底要补多少东西?

两人各自换好衣服,窗外明媚阳光已经洒进拉开窗帘的房间,蔚蓝天空上悠悠白云温柔如絮,红透的枫叶落满了草皮。既然已经定了目的地就没有多耽搁,只是进电梯的时候时千有一秒钟思绪停滞,低头看了下牵在一起十指紧扣的手-一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小众的新型塑料婚姻呢?可糟糕的是,尽管已经意识到关系正向她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了,但她竟然还是一点也不想放开。

陆司南留意到她的视线,牵紧了她不动声色问:“怎么了?”时千摇头。

她向来最擅长放过自己,极少内耗,那就索性不再想这些了。经过一楼大堂时谈征和温明稚正坐在Lobby lounge里悠然吃早餐。说起来都是因为前两天的车祸,当天在车上有份一起倒霉的几位演员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像谈征就要更严重些,手指骨折当下就做了手术,温明稚和时千半斤八两,都缝了针。

集体休假怎么也好过集体演出跳票,于是A组喜得三天假期。温明稚老远就看见两人从电梯处往外走了,趁人走近时朝他们挥手。她倒挺自来熟,“陆总好,百忙之中来看首演吗?”接收到陆司南询问的目光时千给他介绍:“温明稚,我这出戏里的闺蜜,这位是谈征。”

谈征的名字后面没有附上同样形式的介绍词,反正等到他看了首演也就知道了。

然后看向对面两人,有来有回,“我先生,陆司南。”两人牵着手形容亲密,谈征对陆司南的身份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几不可察地微微挑了下眉。

互相还没来得及正经打招呼,温明稚反应过来先嚷嚷起来了:“戏里的闺蜜?时千你这个臭女人,你好冷漠无情,现在不是你看了恐怖片怕鬼让我陪你睡的时候了是吧?有老公了不起了?”

陆司南似笑非笑给时千递了个眼神,“怕鬼?”时千刚想否认,温明稚倒先来劲儿了,“陆总不知道吧,她不仅怕鬼噢,还怕黑,怕狗,怕虫子……

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又凉凉看了时千一眼,“你考虑好要不要改口,不然有些事我就要踢爆了。”

时千:……也是现实里的闺蜜。”

温明稚满意了,“算你识相。”

闻言陆司南勾了下唇,半认真半玩笑建议道:“要不踢爆?”……?“时千睨他,“那这意思我也得让秦默踢爆一下了?”两人狼狈为奸二十多年,彼此知道的绝不会比她们之间少。但陆司南倒是丝毫不在乎,神色矜然自若。“你找他不如直接找我。”

温明稚惊呆了,内心忍不住腹诽:你们商人果然是将make a profit margin刻在了骨子里!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中间商赚差价。可时千也没按常理出牌,深深看他一眼:“找你踢爆他?也不是不行,我先找媒体拿报价。”

温明稚:…

好好好,不愧是你们。

她保持着姨母笑,目光来回逡巡。

除开两人优越的家世和般配的容貌,彼此眼里分明都藏着些意味不明的温柔,意思是她已经嗑到了。

但之后转头看见面上表情淡漠的谈征,又敛了点情绪。火车发车时间将至,时千跟他们告别要走。温明稚干脆扭头问谈征:“走不走?我们也出去玩,不能输。”谈征:“去哪?”

她想了想,“看极光?”

还没等谈征回答,时千看了眼她手臂上的绷带,“伤口不想好了?”温明稚余光瞄陆司南,又转而狐疑地打量她,“你怎么突然这么有常识了?″

时千懒得理她,“走了。”

两人出了酒店坐上了车,赶往火车站。

整座城市缓慢地被拨弄,温和的阳光穿过树叶罅隙,影落斑驳,空气里漫着点面包的香味,微风不燥。

当晚,和光公馆。

“现在去找易晴?"陆致远顿然蹙紧了眉头。陶黎书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敏感有加兼且温柔似水的女人,解决问题极少用这么直白的方式。

“会不会已经晚了?”

多年疏淡,她好像早就已经拿不准易晴如今对陆家是什么样的心情。陆致远陡然想起陆芷珊在晚餐席面上的话。问了句:“司南呢?”

陶黎书沉默。

而且是良久的默不作声。

安静到最后,陆致远拉着陶黎书的手拍了拍,安抚道:“一件一件事解决,不要急。”

陶黎书苦笑,点头。

无声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混沌卷滚着的云层。是风雨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