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间奏30

陆司南心情不好是真的,老婆也是真的忙。时千嗓子彻底恢复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赴了练习中心，留给她们的中巡首演时间已经不多了。

热搜事件过后，她都不用认真去数也知道,光是等着看笑话的人都能排九条街，只是几人一路走来都不易，这非但算不上压力，反而是莫大的动力。几天时间，从早到晚，互相都非常有耐心，每一个细节都磨过数次，直到心里都筑起十二分底气，足以从容站上舞台。终于等到首演那天开场前，平城春日寒凉暴雨如注,每一个踏入剧院的人都或多或少被雨水沾湿了些，雨伞机附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这一场首演在开票不久之后就一票难求，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座无虚席的，今天果然提前几个小时就开始有剧迷到了现场，甚至有人蹲在幕后演员的通道想见她们一面。

时千不过是悄咪咪戴好了口罩帽子出去买个咖啡的功夫，就已经被逮住签名合照了无数次，最后还是陆司南派来跟着的保镖出现才帮她脱困的。不过显然今天热闹的绝不只有化妆间外，化妆间内也不遑多让。这一次时千的亲友团来得很齐整，不光是温明稚期待已久的陆司南和柏扬同框，连时长远都因为恰巧在平城出差而到了现场，他在，那程天心当然也跟了过来，舒姻更是早早地就到了后台跟她们见了面。既然这样,那温明稚分票的时候干脆特意将舒姻安插在了陆司南和柏扬中间一一

按她的说法就是：“谁去后一排都显得厚此薄彼，一切为了端水，相信我们奇迹姻妯的能力。”

时千从善如流点了头，“道理也是有的。”肩负大任的舒姻没有理由拒绝，对此表示很感动，笑容可掬，一字一顿：“…你们还是人？”

做个人吧！

始作俑者温明稚坏笑，“好说，好说。”

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是想看热闹而已。“………几人闹归闹，但对于眼下这个局面舒姻多少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让他俩错开时间？”

虽说首演的确意义不同，但陆司南介意柏扬的存在这件事是已经明牌的，哪怕是出于维护世界和平的原因都该安排他们避及彼此锋芒。时千很淡定，直接把锅甩了出去：“我确定柏扬的票是温大师赠的。”对谈沙龙那天的后台化妆间，温明稚邀约柏扬观看首演的话还历历在目。有心搞事无力反驳的温大师：………你还是人？”“好说，"时千笑了笑，“放心，打不起来。”虽然时千已经这么说了，但舒姻显然还是担心两人相争殃及她这个居中的池鱼，在走出化妆间的那一刻手速极快地编辑了一篇小作文把事情跟秦亓详细描述了一遍，从柏扬和时千的渊源讲到陆司南的吃醋因果，甚至附上了时间线，以及刚刚时千和温明稚的不当人行为大赏，求安慰。秦亓收到信息到回复的间隙陡然想起来陆司南那天对季方舟的忽然留难，原来根源在这，也是，他心情欠佳就得要全世界陪葬。只是这些年接触下来不难看出，陆司南很好地继承了陆致远的心思深沉，几乎从来没有这么不冷静自持的时刻，挺稀奇。但几天过去他势必早就收拾好了情绪。

秦亓：【打不起来】

舒姻：…l

但万幸的是天可怜见，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延误，陆司南姗姗来迟，并没有机会与柏扬在场前照面。

等他落座的时候场内钟声已经响起，顶灯渐次熄灭，人声泯灭，全场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寂静，过了几秒幕布缓缓拉开一一观剧礼仪悬在面前，两人自开始就都目不斜视地看着舞台，没有给对方哪怕一点眼角余光。

正中的舒姻正襟危坐，瞥了眼左边，又对右边侧目，直到确定双方都没有任何起冲突的意思，才放下心来，迟来地开始沉浸在剧情里。想想也是，这到底是时千的工作，两人但凡还有半分理智都不会这么没分寸，让首演横生意外。

再不济，时长远就坐在旁边，也能拉架。

与陆司南已经看过很多次对每一幕都再熟悉不过不一样，舒姻这是第一次看《我心深处》，甚至是第一次看时千的音乐剧，本来早前的百老汇她也该在现场的，但当天竞然生病缺席了，如今终于补上。开场第一幕就是时千的独唱，先声夺人，她嗓音轻灵，似幽泉敲落，编曲加入了许多爵士元素，颇有些娓娓道来的意思，舞美灯光也氛围感十足，一下就将人带进了情感的漩涡里。

这一次歌词的中文翻译是四维文化花了许多心思反复修改过的版本，保证准确性的同时也加入了一些中文的巧思，比原版的英文要更加情绪饱满，又令人更轻易读懂。

音乐剧本身的故事性并非强项，所以情节并不复杂冗长，胜在节奏铺排引人入胜，歌曲抓耳，对人性与情感的解构剖析到位，还带着些对自由的追求与意识觉醒，从一而终的女性叙事，直面欲望。时千作为绝对的大女主每一幕与谈征和温明稚的合作进退得当，有时平平淡淡不起波澜，像是春风般温和，有时又升起音调压迫感拉满，情绪变化直击人心，举手投足更是魅力惊人。

没有哪一刻是经得起观众走神的，始终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抓住，比起她的美貌，或许这时候能被看见的深度更广。如果看过她的表演，爱上她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她大概就是天生为舞台而生的那种人，光是站在那不动，每一处就已经都在熠熠生光。

其实音乐剧不太挣钱。

或许说不太挣钱都已经有些抬举了。

以时千的出身和家世，从前她的身边没人能理解她为什么选择干这行，苦也就算了，音乐剧的小众甚至注定她无法像明星一样享受镁光灯带来的无上荣耀那总要图些什么。

他们这种家庭，父母自小的教育就是绝不做赔本买卖。那么就只从这个方面来看，时千去演音乐剧就是一笔绝对的赔本买卖。直到这一刻。

舒姻要是说没有被震撼到是不可能的，结束的那一瞬间她已经完全能理解，为什么《我心深处》能在世巡首演的时候就口碑炸裂至此，甚至能得到Sera Myers的青睐。

这出剧不比《歌剧魅影》或是《悲惨世界》那些经典，比起这些来它几乎可以说是制作简陋，但唯独胜在它轻盈，融合了西区与百老汇两派的风格，歌舞都做到了均衡，非常适合作为基础剧目入门音乐剧，但又绝不会让人诟病它的艺术性不足，出色的舞台调度设计，以及歌词的深刻入里，每一处细节都展现了极致的风格。

结束谢幕的时候时千穿着最后一幕的白色纱裙，不规则的裙摆随着动作摇曳，她光着脚站在舞台中央，有些破碎感，也有些新生的雀跃，额间能看见微微汗意。

张开双臂回收鞠躬时场内掌声如雷。

还不时有几声标准的“Bravo"响起，氛围好得不得了。许多观众仍然沉浸在故事中尚未醒来，现场艺术就是这样，永远带来震撼。直到时千按既定的流程回身邀请所有的主创陆续走出来，每介绍一个人，掌声都更激烈，一直也没停，欢呼响彻半空。舒姻如坠梦中，终于如梦初醒，第一件事就是趁乱看了眼身旁的陆司南。他的目光很专注，她甚至敏锐地留意到时千正对着观众席朝他悄悄眨眼wink的时候，他嘴角那似有若无的一抹笑意。…这算哪门子的怀柔政策，这不就是在谈？这不就是在高朋满座中说尽的隐晦爱意？她请问呢?她这才收拾好乱七八糟的心情转头看了眼柏扬，他显然也看到了两人的那一点小动作，表情很淡，眼神也没挪开，读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不愧是他，真沉得住气。

谢幕持续的时间很长，观众反应太热烈，反复返场了四次才终于彻底结束。等到幕布拉上，音乐湮灭，灯光亮起，观众才有序地逐渐起身走上台阶朝门外走，还有不少要蹲点SD的剧迷已经早早就率先离场了，有经验的总要去抢占先机。

可谁也没想到，舒姻才刚走了一会儿神的功夫。柏扬已经越过了她向陆司南伸出了手，“陆总，久仰大名。”？

几个意思呢？

陆司南反应很平淡，看他一眼，抬起右手回握上去，“柏总，幸会。”两人挺拔地面对面站在原地，没有较劲的意思，看起来倒都算温和。站在一旁的舒姻就看着他俩在喧嚣的人声里一来一回地假客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老实坐了下来，干脆掏出手机竖起镜头光明正大地拍了一张直接发给了时千。

附字：【两方友好会晤】

时千刚回到后台就收到这张照片属实有点头疼，）倒是温明稚很激动，直接在三人群里疯狂起哄：【快快快！给我直播！舒姻：……l

没什么直播的必要，两人都保持着体面，只简单客套几句就结束了。主要是因为时长远从旁边走了过来打断：“司南，我听说千千场后还有那个什么，签名合照？是不是会搞得比较晚？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看小宝了，你等她一下，告诉她明天有时间一起吃饭。”程天心就跟在身后，表情有些难看，没说话，没人注意到她，也没人去关心她在想些什么。

但时长远脸上完全是红光满面，很有些与有荣焉。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时千的工作状态，就算他看过的音乐剧并不多，也不太懂这门艺术，但只要基本的审美在线的就能分得清好坏，何况场内反应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司南闻言礼貌点头，“行，您先走吧，我等她。”“好，好，让她好好休息。”

时长远和程天心走了之后，陆司南转头礼貌问了下舒姻：“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舒姻摇了下头，“不急，等时千SD结束吧。”又不无担忧地补了一句：“今天人真的好多，你带保镖了吧？我估计剧院这边的工作人员不太行？”

零零散散的观众已经尽数离场了，柏扬听完舒姻的话皱了下眉，“我找人过去。”

“…“舒画看了眼一时没说话的陆司南，“要不我们一起去？”“一起去吧。”

一一两道声音，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