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背她
洛箫步子迈得很大,岑明莺几乎要小跑才能够跟上他的步伐。“喂,洛箫,"她急急地跑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险些摔倒,“你别走这么快,你等等我啊。”
岑明莺跑得稍微有些快了,几乎是一瞬间,她感到脚下一沉,这个巷子地面坑坑洼洼的,总是有深一脚浅一脚的水坑。她就不幸中招了。她顺带还沾湿了裙摆,那一圈水渍在玫红色的裙摆上显得格外刺目,岑明莺蹙了蹙眉。
洛箫似乎现在才察觉到岑明莺的步子慢,又坑坑洼洼地踩在了水坑里,他缓慢转过身,停在原地,等着岑明莺慢慢走过来。“别跑啦。“洛箫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随着岑明莺走路的动作而移动,却始终都锁定在那个玫红色的身影上。
像是这灰暗色调中唯一的光亮,他在看到岑明莺又一次踩到自己的裙子后,才双手环胸,走了过去。
“岑明莺。“他挑了挑眉,这一回喊了她的名字,“你下一回能不能小心些,又不急。”
岑明莺有些愤懑地回视洛箫,看着他那双质问的丹凤眼,一股闷气不知为何涌上了心口,她不避不让地看着他,同样摆出了双手环胸的姿势:“我都说了,你走得太快了,洛、桑、榆!”
洛箫算是发现了,只要每次岑明莺很生气或是很高兴的时候,都会唤他的小字。
每次念的时候,总像是一只只小蛊虫钻上了他的心脏,不毒,但是很痒。“再说了,你走那么快,还让我跟上,我若是不跑,又怎么跟得上?万一我一个不小心,你已经走掉了怎么办?”
她一句句都是反问洛箫,像是在字字句句都回答他的问题。洛箫不免弯了弯眉眼。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岑明莺,特意拖长调子“哦-一"了一声,高马尾随风甩动,岑明莺双手向上举着洛箫给她的衣裳,一双笑眼里满是气闷。洛箫弯下腰,直视岑明莺的眼睛:“岑明莺,你知道的,我不会落下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岑明莺转过脸去,不想直接面对洛箫这直接的话语:“不,我不知道,你想错了。”
洛箫慢悠悠地直起身,胸前银饰随即碰撞在一块,岑明莺没忍住,又伸手拨动了一下他胸前最显眼的那颗银铃铛。
叮当一一
洛箫看向岑明莺。
岑明莺被这道目光看得一愣,悻悻地收回了刚刚伸出去拨动银铃铛的手,故作无事地将手放在身前,目光扫过了这片雨水覆盖的巷子。“嗯,洛箫,你看,这雨可真大哎。"她想要转移注意,指着屋檐滑下的滴滴点点的水珠,清了清嗓子。
“是挺大的。"明明是应和岑明莺的一句话语,可不知为何,岑明莺竞然从中听出了一股淡淡的威胁。
转眼,她便对上了洛箫微睨过来的双目。
洛箫默默盯了她半响,才开口:“怎么说,你打算一个人再跌跌撞撞跟着我走?”
岑明莺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古怪,但又说不上来。“那不然呢一一"岑明莺话还没有说完,却看着洛箫低下头,身子蹲了下去,那芋紫色的衣服下摆沾上了一滩冰凉的水洼。“上来吧,岑明莺。”他无奈道,“我背你走。”岑明莺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般对待。一般而言,只要她每逢出宫或者是出殿门走动,都会有侍女紧紧跟着。若是碰上突如其来的大雨,侍女那里也总会有一把专门为她备好的油纸伞。
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唯一让岑明莺稍稍霁动的,便是洛箫弯下的背脊,与他那句令人心安的话语。
“好啦,一切都过去了,那群人也不会再抓住你回去换赏金了。”“你若是累了或是走不了,就上来吧,我背你走。如若是你觉得这太麻烦我了,那也没关系。”
洛箫清了清嗓子,轻哼一声。
“那就拿起我刚刚给你的那件衣裳,为我也遮遮雨吧。”岑明莺一想也是,于是她便顺着洛箫的话,举起了他方才给她的那件芋紫色外衣,盖在了他们两人的头顶。
她小心地趴在了洛箫的背上,脸颊撞到了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轻轻蹭了蹭。
脸颊上很快也晕染上了一滩水渍。岑明莺稍稍愣神,将自己脸颊上的水抹去,只留下耳朵上的一片潮红。
真没想到,她的耳朵竞也发烫得惊人。
岑明莺的眼神又转向背着她的洛箫。他的身形也没有长成青年人的宽广,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未脱,可他的脊背是那样笔直,那样□□。她甚至觉得,洛箫的脊背就如同他的性子。无论风雨,他永远都不会向挫折低头,他永远,都有他自己的骄傲。
岑明莺默默环紧了洛箫的脖颈。
洛箫感到脖间力道一重,闷哼了一声。吓得岑明莺赶紧松了手劲。“洛箫,你没事吧?"她慌忙地解释道,“我、我方才只是下意识环紧了,你可还好?”
他一句话也没说,而是将岑明莺的身子向上颠了颠,让她不滑得那么下去。“我当然没事啊,"他好一会儿才终于开了口。“倒是你,别乱动了,万一我没拉住你,你掉下去了,身上衣服可全湿了。”岑明莺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嗯,我都知道了。”洛箫这才没有说话。岑明莺无聊地在他背上看来看去,外面景物她也扫了一遍。
洛箫背得很稳,一路上也几乎没有什么颠簸,岑明莺没有了一开始提心吊胆的感觉,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开始趴在洛箫背上说话。“我们要去哪里呀,洛箫?”
他们走出了这条深巷,只可惜外面不是喧嚷的市集,更不是人来人往的有府邸的地方,而是一片荒凉的老宅。
洛箫看了一眼路过的宅子,目光收回时直视前方:“我们去找个客栈住。”“客栈?"岑明莺歪歪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那得走多远呢?”“没多远,很快的。”
岑明莺漫无目的地"嗯"了一声,又攀在了洛箫的肩头。这一回,她发现,洛箫的耳垂上,红色并未淡下去,而是变得越来越红,像是她曾经在宫中秋日时,侍女送来的柿子。
不对。
洛箫如今的模样,可比那柿子红多了。
岑明莺突然笑了两声,洛箫注意到背上的动静,没有回头,却还是将原本直视前方的目光偏移了一些,问道:“怎么了?”岑明莺笑得越来越灿烂。
因为她看到,这下洛箫不止耳垂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洛箫的整张脸都在慢慢变红。
兴许是因为她在他背上的动静太大,他觉得有些难耐?岑明莺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便也变老实了不少,不再乱动,而是安分地待在了洛箫的背上,由着他背。
洛箫感到有些意外。
方才还笑着,怎么现在没了反应?
他咽了口唾沫,斟酌着用词开口:“岑明莺,你……究竞怎么了?何事如此开心?”
岑明莺这下也不纠结安不安静了。她凑到洛箫耳边,气息尽数喷洒在了他的耳尖,她看着他的耳朵一下下变得更红,笑意阑珊地问:“你一一真的想要知道?”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揶揄。
思索了一会儿,洛箫迟疑地应声:“你说吧。”岑明莺“咳"了一声,声音极小地到洛箫身边,像是怕被别人听去了:“洛箫,你刚才耳朵好红啊一一”
随后,岑明莺眼睁睁看着洛箫一张脸涨得更红,堪比冬日宫里挂着的灯笼,她感受到自己身上禁锢着的力道更重了。洛箫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岑明莺!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便把你丢在这郊外,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回上京。”岑明莺嘟囔着嘴,移开脸:“不红就不红吧,怎么还生气了呢?”洛箫觉得自己怎么也没办法和这人讲明白,边干脆闭了嘴,兀自走在路上,也没有再理岑明莺。
一炷香以后,街边不再是死气沉沉的宅子,开始变得富有生气,也逐渐有了人烟。洛箫知道客栈就在不远处了,便打算告诉岑明莺。一句"岑明莺"到嘴边,他还是改回来了称呼:“盈盈,快到了。”
背后的岑明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反倒是她均匀散落的呼吸声先一步提醒了洛箫,他站在原地,有些怔愣。
竞是睡着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将岑明莺小幅度往上颠了颠,用尽量不吵醒她、平稳的步子往前走。
罢了,睡着便睡着了吧。
他底下眼,睫羽颤动,意图遮下眼底的无尽纵容。青蛇感受到了他的砰砰心跳,疑惑地往褐色袋子口冒了冒,结果却被洛箫一个眼神吓了回去。这个褐色袋子他又随意找了一根袋子系了回去,只不过没有先前的那根松。洛箫半是威胁,半是恐吓道:“你若是再钻出来,我可以考虑下次换根更紧的绳子。”
青蛇往里缩了缩。
洛箫弯了弯眼睛。忽地,他别过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岑明莺,垂下眼睑,看着那条若隐若现的青蛇,忍不住再次开口提醒:“对了,再加一条。”“不许吵醒岑明莺,今后,也不许再吓她了,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