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1 / 1)

第48章赐婚

“禀圣上,连姑娘天姿国色,是一位娇怯善良的女娘。"洛箫保守地答道。圣上表情不变,只是淡然地观察着洛箫面上的反应。见洛箫始终保持处变不惊的状态,他便只好将话头抛给连梦宁。“连家小女。”

连梦宁有些慌张地应声。她没想到这话这么快便从洛箫那里转移到她这了。“在。"她应道。

周围的宾客此时也已经猜出,如今这场赋诗宴上的主角,便是站立着的这二位。赋诗宴在众人心里已等同于招亲宴了。加上连家如今在朝中的势力,今日这般场面,就必须先将连梦宁这个连家长女当作筹码用出去。朝堂之上,多得是明争暗斗。更何况,这连梦宁看上去,也像是一见钟情,倾心心给了洛箫。圣上将酒盏搁置在他的正前方,他指节轻轻拨转着手腕上盘缠着的佛珠。“你对这位洛公子,可是喜欢?"这话问得直白,比圣上抛给洛箫的那段话直接多了。

连梦宁愣愣地站着,不知该答什么才是最好。她左右一瞥,对上了连清荷投过来的安心眼神,示意她如实回答。

于是她安分地行了个礼,声音略显娇怯:

“洛公子才华横溢,饱读诗书,此番又是替小女解围…小女,自然是一一”她的话还没说完,忽地宴席外传来声响,太医急匆匆地进了这假山流水之中,对圣上道:

“拜见圣上。”

圣上有些不满地用指尖点了点桌案。

“起来吧,陈太医。"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随手一指岑明莺的方向,“那位娘子似是突然倒下,麻烦太医为其诊治一番。”“是。”

洛箫的视线也顺着太医的动作,看向了伏在酒案上的岑明莺。她看起来确确实实是醉酒而晕眩的,否则是不会如此失礼地倒在桌案上。太医搭上了她的脉搏,面色沉凝。洛箫随之有些紧绷心弦,他害怕岑明莺会不会是因为有其他症状而晕眩,哪怕是风寒。“禀圣上,"太医放开了诊治的手,恭恭敬敬覆手说道:“这位娘子只是醉酒了,应当是不胜酒力,并无大碍。”

洛箫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握紧的手也渐渐放开。其实方才的突然跑去关心岑明莺,也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此番,圣上定然会以为他同连梦宁只是虚情,表面上有意撮合,实际却只会着手注重连家近况而他的身份由二皇子帮他兜着,暂时露不出什么马脚。故而,圣上便会从连家下手查起,在他的复仇计划里,也可以一并推动。只不过。

洛箫敛了敛惆怅的神色,换上一副笑颜。

他对岑明莺的爱是真的,跑过去那一刻的慌张是真的,担忧也是真的。可他身在笼中,既已走到这步,便也只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事物。转瞬,他别过眼,眸中露出的那一刻担忧恰恰被圣上瞥见,洛箫见圣上眸子危险地眯了眯。

圣上摆手让太医退下,也不再管连梦宁口中的喜欢,直截了当道:“既然如此,朕便允了你们之间的情意,就着今日这赋诗宴,为你们赐婚,可好?”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迫于圣上的威压,无人敢默默私语。却已经有人心中盘算起圣上的目的来。赋诗宴上连家仅来了两人,其中反应最为强烈的便是连清荷。这般急迫的情况,她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圣上已经开始怀疑连家了。这番迫不及待地将这二人赐婚,便代表圣上对于连家的忌惮早已与日俱增。连清荷想,圣上是怕被奸贼佞臣操纵朝政,于是以赐婚为引,打压连家,赐给一位国师府来客。

可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圣上会在此刻突然宣布。光是打压,恐怕不能完全解释他的心思。

连清荷这边正苦恼想着,却听自家侄女欢喜应声:“谢陛下圣旨。”她险些坐不住向前倒去,连清荷捻着手中的酒盏,愤懑地摇了摇头。一记眼光扫向连梦宁,对方接收到了,这才闷闷闭了嘴。圣上的声音自上座传来,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既然连娘子已然接了圣旨,那此事便这么定了,朕择日便帮你们选婚期。”洛箫忍着心中的不适,弯了弯眼睛。他笑着应道:“谢圣上隆恩。”这一步,他自认是为险招。

不过以他对连家的看法,恐怕最多再过两日,连家便会出手。他迎着周围的一片祝贺声音,握紧了手心中的玉佩。大

岑明莺醒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二皇子为她安排的住处。她睡在床榻上,榻边摆放着一个古典的香炉,袅袅烟气从香炉里吐出,白雾般盘旋在上空。

头颅是剧烈的疼痛,如波浪般一下接着一下,撞击起她的神|经。她想起宴席上洛箫与连梦宁的事情,那因为醉酒才平复的心情又骤然起伏。她往常从来没有喝过酒,宫中人也不会让她碰。那她为什么想喝酒呢?

好像是下意识的反应,岑明莺总觉得酒的一阵阵后劲可以盖过心中的酸涩,让那颗发烫的心好受一些。

罢了。

岑明莺掀起薄被,换了件襦裙,便下了床。外面一派晴好,天边晚霞弥漫,时辰已然到了黄昏。她似乎没睡多久。思绪又有要飘远的趋势,只是腹部的饥饿感让她微微回神。看来是该用些晚膳了。

纵使她再不爱吃燕国的食物,也总得适应。按照如今的情况,她若是贸然回到上京,或是去别的地方,她不能确定会不会还被叛军抓到。至少待在燕国宫中,比待在别的地方安全。岑明莺前脚刚走出院落,一位宫女便应声迎了上来,对她说:“娘子,奴婢乃二皇子所赐予娘子的侍女,往后娘子若是有何吩咐,尽管吩咐奴婢就是。”“你唤什么?"岑明莺回头看着她,声音竟出奇的柔和。那宫女顿了顿,接下来备好的说辞竞也没用上,她如实相告:“娘子可以唤奴婢木湘。”

岑明莺轻轻颔首,随后道:“木湘,替我备些晚膳吧,几近半日没有食物下肚,酒水灼烧着腹部也属实难捱。”

木湘见这新主子是个好伺候的,比她先前见过的那些好了不知多少,她便默默行了礼,不自觉殷勤道:“是,奴婢这就去命后厨准备晚膳。”岑明莺见木湘离开,她也不打算四处转转了,以免又碰见连清荷来找茬。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连清荷对她敌意如此之大,但防备些,总归是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宫中花开茂盛,富丽锦绣。岑明莺看了眼天色,想着抬脚去洛箫的住处看看,却又因为他与连梦宁的事情,缓缓止住了步子。脑海中又开始盘旋起洛箫与她先前经历的事情,岑明莺对洛箫的一腔热忱都在那句“朋友"下浇灭,她稍稍叹了口气,心中淤塞。明明只是朋友……可为何还要为她渡血。

美其名曰是救她性命,可是又为何要渡那么久呢?旋即,她脚步一转,走到了后院里的花坛边,看着那种下的种子,她撑着下巴,似在思量。

今日已经是种下种子的第二日了。

种子已经有了生长的趋势,几缕绿色从这泱泱棕黑中探出了头,岑明莺神色一喜,用指尖点了点绿色旁边的泥土,笑弯了一双眼。“至少,它生长了。"岑明莺心中掐算着日子,距离赌约还有一日。她起身,拂了拂裙角沾上的灰尘,提步往身后走,她想去和洛箫说一说这种子的情况。忽地,几声窃窃私语传进了她的耳朵。她一向耳力好,听见这般程度的声音不算难事。“你听说了吗?赋诗宴上那位出尽风头的洛公子与连娘子被赐婚了!”另一位宫女诧异地看了过去。

“此话当真?”

“当真啊,那可是我亲眼见到的,在赋诗宴上就被当场赐婚了,这两位还笑着领旨呢一_”

岑明莺身形晃了晃,蓦地停下了去找洛箫的脚步。已经被赐婚了…还是笑着领旨的。

这证明,洛箫定然是对那连娘子一见倾心了,又或是,他有自己的考量?岑明莺调转了方向,往另外一条小路走,她的脑海里已经全部都是洛箫被赐婚的场景,她不由得越走越快,最终,也不知道走到了哪条路上。周围灌木横生,杂草丛丛。岑明莺垂下眸子看着那一根根刺过来的荆棘,淡淡笑着,抹去了腿上的血。

事已至此。她就算想再多也没有用了,圣旨既已落下,便没有了什么转圆的余地。更何况,洛箫心悦的人,一直都不是她。岑明莺想,她拿得起放得下,更是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情。只是忘记很难。

她呼出一口气,想要原路返回,却猝不及防从身前的未知地方听见了一身惊呼。

那是她无论去到哪里都无法忘记的声音。

那是洛箫的声音。

如此清亮的少年音,她断不会认错。

这道声音仿若越过重重荆棘,带着一丝沙哑,就像是…受到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后,伴着鲜血所发出的。

她试探性地走上前,握紧了袖口中一直揣着的匕首。岑明莺走到了一处灌木丛后面,借着空隙观察面前的情形。忽地,一抹鲜血溅到了她面前的土地上,绿草被染红,夜幕悄然降临。而她一直在寻找的洛箫,此刻正被绑在一棵树前,身上鞭|刑数道,岑明莺看到他就算强忍着痛苦也要对着面前黑衣人轻嗤一声,“那我就在这里,我等着你来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