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1)

第52章第五十二章

真州期待已久,皇城严阵以待的和亲队伍终于踏入了城中。和亲队伍延绵十里长,场面壮观,为了让琉酆看起来体面,其中不少是皇宫派出的太监,宫女,甚是体贴。

百姓们张望着琉酆人,大战结束不过十年,有些人看到琉酆,仍心有余悸,而有些人看到琉酆,态度不知不觉傲慢。

一时之间关于琉酆的各种风言风语四起。

他们懂蛇,像妖孽一样,他们其实各个都是蛇变的,吃人!也有人嘲笑,即便是妖孽,还是被打败了。“这个宋公主啊,原本是和他们的嫡皇孙联姻的,叫宋嘉罗好像,可惜,自己的夫人都保不住,拱手送人了。”

“当时的宋嘉罗听说出生就带祥兆,他祖父才觉得琉酆的国运来了,谁知道其实是个灾星,琉酆的人憎恶他,说他是祸神降世。”真真假假的事,大家说得起劲,其中关于宋嘉罗和宋允鸢的坊间轶事,大家最津津乐道。

在一众翘首以盼中,琉酆和亲队伍入了真州皇宫,钟鼓齐鸣,文武百官着礼服入列,宫墙内外严肃隆重,可与比多年前皇后入宫的阵仗相媲美。朝中有大臣出列反对过和亲之事,均被赵符戬无视,那位大臣为表决心,每日上奏此事,联合其余大臣一起,赵符戬气得牙痒,却不敢声张。他始终还是一个低贱出生,未承袭制,走了狗屎运,登不上台面的,不被人认可的皇帝罢了。

赵符戬气得回宫后砍杀宫人泄愤,如今终于熬到今日。天刚亮时,太阳金光耀眼,一道道射破云层,绚烂夺目,令人称奇,城外还出现祥兽,百姓瞬间对琉酆公主刮目相看。赵符戬激动得双手直抖。

宋允鸢身披霞帔,站在双比环台上受册封为贵妃。赵符戬一身龙袍,亲自过来搀扶宋允鸢,宋允鸢咬牙,偷偷摸出藏在袖子里的毒蛇。

深呼吸后,将赵符戬源源不断往行宫送的各种心意摒之脑后,包括那合欢花树陪伴的夜香,宋允鸢硬下心肠,放出了毒蛇,然而,囊袋里她豢养的毒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琉酆婚嫁时的福娃娃。宋允鸢震惊之余,赵符戬已经一把搀扶起了她的双手。“爱妃,朕终于将你盼来了!”

赵符戬三十余,虽阴柔,但不失俊朗,宋允鸢见到赵符戬,不可思议道:“是你?你竟然是大鏖的皇帝?”

“是啊,没有爱妃,朕早已经死在了外边。”宋允鸢脑袋嗡嗡响,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当时来真州的路上,见到被人追杀,自己命人救下的,竞然是他们一直想要杀死的赵符戬!宋允鸢差点晕过去,行尸走肉一般被赵符戬拉着往前走。琉酆来使见皇帝如此宠爱公主,兴奋又激动,而他们沾了公主的光,受到了最好的优待。

凤禧宫。

“娘娘,大人说了,既然娘娘决定要嫁,便好好生活,不要去想复仇的事。"带进宫的嬷嬷过来帮宋允鸢解下沉重的礼冠,上边镶满翡翠玛瑙,金丝银线,价值连城,这也是赵符戬命人连夜赶制的,和亲的时间忽然提前,她的婚服一点都没有马虎。

如果她真的杀了赵符戬,不管成功不成功,她都不能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金砖铺地,外种梧桐高树的凤禧宫里,侍女环绕地伺候。她是舒服了,可是宋嘉罗呢?宋氏的血仇呢?宋嘉罗让人把她的毒蛇换走,只想自己去独自面对,扛下重任。赵符戬过来的时候,宋允鸢情绪不高。

“爱妃这是想念家乡了?"“赵符戬问。

宋允鸢总觉得赵符戬笑得阴柔,皮笑肉不笑的,想到当初他没有实话实说,更加生气:“你不应该骗我!”

赵符戬道:“朕何曾骗过你?当时朕为了作表率,亲自去哀悼重臣,却不料受人刺杀,如果朕表露身份,可能会迎来更多刺杀,甚至将你置于危险之地。宋允鸢还是气不过,赵符戬过来拉她的手,她猛地抽手,指甲不小心把赵符戬的手背划出一道血口,侍女们吓得连忙跪在地。宋允鸢也吓了一跳,她如今是妃,赵符戬是天子,是爹千交代万交代要讨好的人。

“无碍,“赵符戬看着手背上的血道子,轻描淡写地抹去,看着宋允鸢道,“只要你不再怪朕,朕还能再流多一点血。”宋允鸢抿紧嘴唇。

赵符戬再次试着来拉她的手,宋允鸢靠在他肩膀上,嬷嬷带着侍女们都退了下去。

“允鸢,朕,等你久矣!”

他真的是爱自己的吗?所有侍女都这么说,百姓们也都这么说,大鏖贵妃,岂是谁想当就能当?赵符戬眼睛都不眨地给了她,都说赵符戬阴毒,可是他眼神炙热,她用心去感受,一点都不像假的。也许,他看在自己的份上,真的会对琉酆好一些,若将来得子,也是对琉酆一种帮助啊。

他或许确实是有些阴毒,对下人残暴,但是他对自己很好,慢慢来,也许自己能改变他。

一场秋雨,天一下子就凉了,前几日还热得闷,今天就秋意盎然。柳嘉祯坐在轮椅上,和老朱主在房内议事。夏南箐本来也想听,被柳嘉祯劝了出去:“阿箐,你娘就是不想你知道。”“为什么?我已经及笄,阿娘是不是还把我当小孩子。”柳嘉祯轻轻一笑:“对对,你长大了了,先出去吧。”夏南箐扶额,自从用鬼头蛇做药引后,柳嘉祯身体慢慢恢复,能够起来活动,因为劳伤过久,现在身体底子还是非常虚,得慢慢一点点把身体里的阳气养出来,不能心急用补药,也不能再累着。

可是柳嘉祯看着温润如公子,淡然如神佛,夏南箐对他说的话他都好好听,后知后觉不是柳嘉祯听她的话,而是她听了柳嘉祯的话。比如,响午,夏南箐让柳嘉祯不要累着,催他休息一会,柳嘉祯说好,让夏南箐也去睡一会。

“小孩子要多睡,才会越长越好。”这个口吻跟小时候对她说的一模一样,夏南箐高兴地去了,舒服的一觉醒来,心情愉悦,却发现柳嘉祯竞然又在看书。面对她的不高兴,柳嘉祯略微不好意思,举起手里的书,道:“我有睡,已经休息够了,我比你大,大人睡觉时间少一些。”他说得这么诚恳,从医的角度上,他也没有说错,但夏南箐总觉得有点被哄着的感觉。

诸如此类的事不少,她还是被柳嘉祯当成那个在木屋里因为他可能会死而嚎啕大哭的小女娃。

这次柳嘉祯也没有说错,如果她母亲想要她掺和到这事里边,就不会跳过她。

“那我就在旁边听,你就当我是一朵花,一颗树,绝对不说话。"夏南箐眼睛看着柳嘉祯求道。

柳嘉祯想要错开她视线,夏南箐就知道他扛不住她哀求,柳嘉祯视线挪到哪里,她就挪到哪里,牛皮糖功夫丝毫不比小时候弱。夏南箐双目如水秋眸,看着他的视线目光灼灼,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好似如神佛的淡然都要裂开一道小裂缝,从里边跑出连本人都没有察觉的红尘悸动。“你还…“小字还没有出口,夏南箐已经知道他要重复说什么了。夏南箐气得挺胸叉腰:“我不小了,我长大了,我都可以嫁人了!”内着木芙蓉白/粉缀娇艳香花,外罩香织衫,手挽碧色披帛,整个人就是一朵在面前生动的瓣瓣张开,等待盛放的人间花。白皙的脖颈,起伏的婀娜,衣服上的花随着她呼吸起伏,香气暗袭。柳嘉祯再次挪开视线,眺看远方,打算就这么干耗着。夏南箐只觉得柳嘉祯又在和她打太极呢,始终拦在他面前不给他走,老朱主让他躺床榻上休养,他不愿,便做了个轮椅,让他不要累着,现在他坐在轮格上,想要绕过她过去怎么样都没有两条腿方便。柳嘉祯坐在轮椅上,神情淡然高远,面对她有点无理取闹般的刁难,只是有些无措,但是怎么都不肯退让,夏南箐眼睛咕噜转一圈,对柳嘉祯道:“柳嘉祯,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柳嘉祯视线落在她眼睛上,似乎也想起那时候的趣事,眼睛带笑:“怎么,你还像你小时候那样?”

夏南箐没皮没脸地道,靠近他一步:“是吧,我又要赖着你哭了哦。”柳嘉祯笑意流动,煞是好看:“你已经是夏府的家主,你不怕被下人看见你失仪的样子?”

夏南箐才不怕,果断靠上去,揪住他衣摆,脸凑到他面前,笑意盈盈道:“考虑让我进去当一株树了吗?我可是要哭咯。”夏南箐的脸和儿时的重合在一起,又分开,柳嘉祯这时候才发现,已经无法把这两张气质完全不同的重合在一起。

小时候的夏南箐粉雕玉琢,乌溜溜的眼睛,身上香喷喷的甜糕味,现在这张脸长开了,眼睛不是孩童的懵懂可爱,有很多亮光璀璨,又似春江秋水,令人心驰荡漾,透白肌肤似剥了壳的荔枝。

她还是甜甜的,还是香香的,不是小孩的那种香甜,而是作为女的特有的迷香。

柳嘉祯视线躲不开了,眼睛一闭。

夏南箐惊讶地看柳嘉祯一副就义般的表情,全身紧绷似乎额头都渗细汗了,怎么,自己小时候哭得给柳嘉祯留下心理阴影了吗?夏南箐哭笑不得,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夏南箐舍不得柳嘉祯这样,伸手擦掉柳嘉祯额头的细汗。柳嘉祯鼻端前一阵软香拂过,睁开眼看她,她神情温柔专注,擦拭他额头上的手帕柔软细滑。

她手指偶尔碰到他额头,竞然比绵软的手帕还要令人温柔。柳嘉祯控制了好久才没有把她手抓下来,夏南箐只觉得柳嘉祯在沉默而礼貌地忍耐。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帕。

“好啦,我推你去老朱主书房,我不进去。“夏南箐笑道。柳嘉祯微微张了张嘴,解释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柳嘉祯看夏南箐,不可否认,她真的长大了,即便他怎么让自己把她当小孩子,她就是长大了,除了样貌,也不哭不闹了。“阿箐,你娘不让你知道这些事,是想要你只是单纯的是一位家主。“柳嘉祯道,“而我,也希望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些事情,我们去处理。”夏南箐微微歪一歪脑袋:“所以你不是讨厌我?”柳嘉祯笑容温和,目光坦荡:“我从来都没有讨厌你。”夏南箐看着柳嘉祯的眼睛,稍微对视时间一长,柳嘉祯又躲开了。“你撒谎哦,"夏南箐道,“你要是心里这么想,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柳嘉祯只想求饶,又不知道怎么说,反而一幅被欺负了的样子,人间神佛露出了窘迫的样子:“我真的没有讨厌你尔.…”柳嘉祯想要在夏南箐直视的目光中逃走,他没有跟女子这么近距离地相处过,更没有遇到这么大胆的女子,他手足无措,哪怕醒来夏南箐就在旁边照顾他,已经很多天,甚至推出他出去见识了一下琉酆和亲队伍的盛况,他一天比一天适应不了,现在甚至想逃。

幸好老朱主这时候来了,解救了柳嘉祯。

老朱主看看柳嘉祯都要被逼到角落的样子,而他面前的夏南箐一脸无辜。老朱主目光在他们中间转了一圈,居然笑了,夏南箐莫名其妙,柳嘉祯有点绷不住了,在夏南箐看着他的疑惑略微失落的眼神中,在老朱主吃过的盐比年轻人吃过的饭还多的老道中,一副了然地看穿了年轻人之间还未捅破窗户纸。他太懂老朱主的眼神了,所以窘迫异常地自己推着自己的轮椅先走了。老朱主在身后抚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