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六十四章

“？“确实这些文官一言不合就爱写文章抒发各种心情，然后互相传阅，阴阳怪气很有一手。

“阿娘来了信。"夏南箐道。

“大家主说什么？”

“她不回来。”夏南箐失落道。

柳嘉祯松一口气，牵着她的手一同回去：“都怪我，没有旺到你。”夏南箐被柳嘉祯逗笑。

柳嘉祯摸一摸她的头发。

“李原哥哥其实有什么事，才回来一趟的吧？"夏南箐闲聊一般提到。“他过几天就回去了。“柳嘉祯道。

“你不高兴见到他？"夏南箐奇怪问。

“嗯,"柳嘉祯道。

“为什么？"夏南箐不解。

“他一天到晚防贼一样地防我。"柳嘉祯无奈道。“希望时间快一点，我们成亲后，他就没有理由了。“柳嘉祯难得这么直接说这种话，两人亲昵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内敛，少有这么大胆直接，夏南箐听得脸都微微红了。

“你一开始可不是这样，推三阻四很不情愿的样子。”“谢夫人不弃。“柳嘉祯道，“不弃我幼时的愤恨，不弃我乞儿时的肮脏，不弃我的犹豫不决。柳某此生从此是夫人的马前卒，头顶遮荫树，身后靠背的山。”大

柳嘉祯去官衙后，夏南箐重新看手里的信，上边并不是写夏虹影不来了，而是“你甩开身边跟着你的人，单独来见我。”夏南箐在夏虹影定好的时间出发，夏府的人好说，让他们不许跟着他们也不敢跟,她自觉这便是所有的人，李原忽然出现在身边。“你不要跟着我,我要自己去一个地方。"夏南箐道。“柳嘉祯的人还跟着，我去拦住他们，你马上走，到了路口换车，用我们给你的另外一辆马车。”

夏南箐沉默了一下，道：“李原哥哥，如果我出事了，你就跟柳嘉祯说，说我死而无憾，不要替我觉得惋惜。”

李原脸色严肃，没有说什么，夏南箐知道他记住了。“阿娘默许的那位哥哥，他有固疾，会耗损他的阳寿，但有药可预防，乾和把药拿给我了，现在在我房内的博古架上，我不知道该怎么拿给他，药匣子里还有信，请一并帮我拿给阿娘转交给他。”李原问：“你知道你要去干什么吗？”

夏南箐摇头："但是柳嘉祯跟老朱主谈话的时候，我偷偷听到了。”李原咬紧牙齿，喉结动了动，一句话说不会出来。夏南箐不是在老朱主和柳嘉祯第一次谈话的时候听到的，她后来再去乾和，躲在老朱主书房想吓老朱主和柳嘉祯，无意听到。那时候她和柳嘉祯感情已经深厚，早知道她就不和柳嘉祯走这么近。第二天李原来了，夏南箐直面感受到了阿娘无声的催促。在老朱主书房里的时候，夏南箐想了很多，原来哥哥来夏府是这个原因。柳嘉祯来这里也是这个原因。

只是他们最后都放弃了，因为这一点，夏南箐有点悲凉可笑的心感到暖意。作为夏府嫡女，如果出生就为了今天，她过得很满意。不是不知道柳嘉祯努力想保护好她，不是不知道可以反利用夏府势力反过来保护自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若是她最后落到赵符戬手里，不仅没有帮到夏府，反被他解除了对他的威胁，她才真的死不瞑目。这时候冷落柳嘉祯，断掉两人的关系来得及吗？这种时候她发觉最后留在她心里最后一件事就是这样。柳嘉祯却说，他们成亲，等赵符戬倒台，他们就要孩子，他会很爱这个孩子，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夏南箐一下子舍不得。

她此去，会努力活下来的。

“我走了。"夏南箐道。

“你娘答应过我，绝对不会折磨你，阿箐，刀快，就没有什么感觉。"李原只能说出这些话。

夏南箐听了哭笑不得，本来就有些害怕变更加害怕。夏南箐下意识想伸手牵旁边，拉住依靠，柳嘉祯不在身边。我会努力活下来的。她对自己鼓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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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箐按照李原说法，换马车后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唯有一条荒路在脚下，一直往上，渐渐有些熟悉，原来是祖父墓地的后边，这座起伏的山头，聚山水之气，下边安睡着祖父。

旁边响起脚步声，夏虹影走了出来。

夏虹影长得好看，两世今生再见，她还是原来的模样，面容偏冷清，像夏泽恒多一些。夏南箐像祖母，所有她们母女两人也不像。好像连血缘也打不通她们之间的感应。

夏南箐独步追在后头，等不到她回头，得不到回应的人，不要一直追，对方会很烦。

母女乍然相见，夏虹影一派淡然，夏南箐虽有心理准备，还是久久无语，喊了句"母亲”便没有话了。

“跟我来。"夏虹影道。

两人一同绕到了山前，夏泽恒的墓碑耸立在松树环绕中，因为忌日要来了，上山的路都被清理得干净开阔，墓碑擦洗得干净。夏虹影点燃台面的香，分一支给夏南箐，道：“其实今天才是你祖父真正的忌日。”

夏南箐抿住嘴唇。

“赵狗找人暗杀了你祖父，我此生不会忘，哪怕是要我血淋在这上头能报此仇，都不会眨一下眼。"夏虹影用淡然的声音说道，这种淡然有无人可撼的决心。

“赵狗第一次暗杀你祖父的时候，我敢去了泰州，把刺杀引到了自己身上，被一人所救，就是宋柏卜。”

夏南箐静静听夏虹影讲没有人提过的事。

她和她相爱的人成亲生子，孩子刚出生，她便离开琉酆回了大鏖。她是大鏖人，不可能跟琉酆人混在一起。

“这么说，那位哥哥，现在是琉酆的宋氏，但是宋氏不是………“没有错，全死了。"夏虹影没有什么情绪地道。夏南箐心中闷窒。

“阿娘跟你说这些，你知道为什么吗？"夏虹影的目光落在夏南箐身上。夏南箐摇头。

夏虹影道：“因为我们都姓夏，如果你为了儿女私情，忘了你该做的事，我会对你非常失望，你就永远不再是我女儿。”夏南箐咬住唇，本来想提议与琉酆地下宫联手对付赵符戬的话咽了回去。夏虹影点燃手中的香，替三个给夏南箐，两人站在夏泽恒墓碑前鞠躬。夏南箐把手中的香插到香坛里，从地面上的影子看到，有个人靠近了她，缓缓拔出了手中的剑，那个身形看起来像是李原。夏南箐闭上眼睛，熄灭逃跑的想法。

母亲是不对的，可是她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还是想要母亲喜欢自己，自己真是懦弱又可怜啊。

匕首即将落在夏南箐的身上，另一道破风的声音更快地飞过来，直冲李原飞过去。

夏虹影一惊，竞然自己挡在李原面前，那箭扎在夏虹影的身上，李原和夏南箐连忙扑过去看夏虹影的伤势，夏虹影却让李原赶紧对夏南箐下手。夏南箐扶母亲的手一顿，李原神情复杂地看着夏南箐，但还是举刀，又一箭朝他射过来，夏南箐这次推开李原，结果自己踩了个空，直接滚到山坡下，脑袋磕到一块石头上，她几乎晕过去。

乱七八糟的声音，夏南箐头晕目眩，强撑不住，晕了过去。大

前世她无意得知母亲创办了木槿会，化名应红霞后，她便顺着这条线一直摸过去，却顺藤摸瓜，找到了另外一个叫“宋嘉罗"的人，传说早就死了的琉酆阿咖天神转世之子，竞然还活着，木槿会一直在找大鏖前太子的下落，到了宋嘉罗的部下，这个消息被扣了下来，她表明身份，表示愿意与琉酆的人合作，他们拿回他们的，自己保下自己的。

比起阿娘自己创办木槿会与赵符戬对抗，她更像祖父，提出与琉酆合作，只不过琉酆很难再信任夏府，毕竟当初如果没有祖父的承诺，宋氏也不会落到那种地步。

未料到竞然得到了琉酆的回信，里边的字迹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但这些并不重要，几次秘密通信后，她与对方约好时间会面，这时对方来了一句与平时疏离冷漠语调很不一样的话。

他问：“你现在被司马府拖累，需不需要派人帮你？”帮？怎么帮？难道和离吗？

她想，但无需对方在这件事上看笑话。

再赴约前一日，她被毒死了。

现在，这些所有的事电光火石一般闪过自己脑海，她福至心灵，不是哥哥忽然出现给她报仇，而是跟自己一直联系的就是他，他不叫柳嘉帧，而是宋嘉罗她苦苦思索如何与琉酆地下宫的主人取得信任的方法，仿佛就在自己面前打开了！

阿娘，对不起，她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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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下起雨，浇在夏南箐身上，夏南箐被冻醒，原来自己从上边摔了下来，幸好卡在树木之间，没有掉入悬崖。

雨浇到身上，透骨冷意，她沾着泥的白皙手指抓住旁边的树干，想要站起来却又摔了回去，她的脚卡在了树干间拔不出来，夏南箐用力掰开树干，然而权干纹丝不动，某种冷血动物爬碾过泥面的声音几乎没有声音地出现在背后。常人无法察觉，夏南箐猝然身体一僵。

她感觉到了身体里恐惧的战/栗。

她回头一看，那条蛇里边都是冰冷的野性，跟宋嘉罗训化后的蛇不一样。夏南箐一动不敢动，蛇猛得扑上来，夏南箐身体一侧，蛇咬到她肩膀上。是一条毒蛇！

夏南箐心坠到底，难道她真的不死不成吗?夏南箐想要按住穴位，减慢毒素蔓延，手却够不着。不知道是雨水打得她冷还是内心的恐惧难以抹除，她浑身冰冷，绝望之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柳嘉帧的声音在林间隐隐绰绰，但是却飘远，夏南箐感觉有点头晕，急得眼泪差点要掉出来，柳嘉祯忽然出现了。

“阿箐！“柳嘉祯掰开树干，把夏南箐救了出来。夏南箐带着哭腔：“我被毒蛇咬了。”

柳嘉祯这时看到夏南箐肩膀上衣裳的隐隐血迹，被雨水冲掉又冒出来。他抿住嘴，将夏南箐打横抱起，抱到一个雨淋不到的岩洞内。夏南箐呼吸开始有点急促，身体发凉，靠在柳嘉祯身上。“阿箐，别睡。“柳嘉祯把夏南箐叫醒，夏南箐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柳嘉祯。

忽然自己肩头湿透的衣服被划开，湿答答的衣服被拿开后的舒适感，很快又冷得几乎战栗，一个温暖的东西盖在了裸/露的肩头，夏南箐舒服得心里泛起异样。

又一摊污血吐到石面上时，夏南箐晕晕沉沉的脑袋渐渐清醒，视线也变得清明起来，原来让她觉得很暖很舒服的地方，竟然是柳嘉祯划开了她肩头的衣服渡过来的暖意。

冰冷的衣服显得这一处的暖意像火一样灼烫。柳嘉祯的唇就贴在白皙的肌肤上。

夏南箐脸顿时红霞一片。

柳嘉祯见夏南箐醒了过来，眼神里的不安散去，染着血色的嘴唇在清淡佛性的脸上带着妖的强烈反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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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柳嘉祯原来在给她把毒血吸出来！太危险了！柳嘉祯嘴唇还是鲜艳的血，他眼尾也红红的，夏南箐和李原单独接触的时候，安吴珂立马遣人来通报他，深山里边不知道她摔到了哪里，她可能死了，机嘉祯眼尾立刻变得猩红，让人看了害怕。

“我现在去找点草药，给你排毒。"夏南箐要起来，柳嘉祯却依旧抱着她，一动不动。

这个方向，柳嘉祯背对着洞口，她看不清楚柳嘉祯脸上的神情，却罕见在他身上感受到高山明月外的黑暗的气息。

“你骗我。"良久，柳嘉祯道，“你明明想去死。”夏南箐心头一震，紧接着揪心。

“我和你阿娘，谁更重要？”

“你！"夏南箐立马道。

“你又骗我。”

夏南箐垂下脑袋，柳嘉祯心头奇怪的魔瘴慢慢散去，泛红的眼尾重新变回清明的模样。

柳嘉祯伸手摸摸夏南箐的头发，松开她，起身走出去。夏南箐坐在洞里茫然看着柳嘉祯的背影消失在灰暗的洞口，一直等，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柳嘉祯！"夏南箐站起来到外边寻他，起来头依旧发晕，脸色发白，雨水兜头盖脸地浇到她脸上，眼泪忍不住流出来。柳嘉祯采了药草回来，一眼就看见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得避雨，站在雨水中像被抛弃一般哭的夏南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她哪里长大了，她就是小时候没有见到他就嚎啕大哭的糯米团子。

“阿箐！"柳嘉祯连忙过去。

夏南箐脸上都是湿漉漉的水，被柳嘉祯一把拉回洞中。明明没有雨了，夏南箐的眼泪比雨还滂沱，怎么那么能哭。柳嘉祯说教的话都变成好笑：“我没走，我给你找点草药。”“你不生气了？”

“嗯。“柳嘉祯郑重道，“可是就算我真的生气了，阿箐，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柳嘉祯把捣碎的药草敷在夏南箐肩上后背着夏南箐离开这个洞穴。他在找药草的时候，发现了木槿会的人在不远处搜寻，夏虹影不见夏南箐的尸体不罢休。

让夏南箐死在夏泽恒的坟前，对夏泽恒的打击该有多大，对追随夏泽恒的百姓打击更大。

“我们为什么要走？"夏南箐问。

“山里野兽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柳嘉祯道。夏南箐伏在柳嘉祯的背上，回头看过去，好似看到了一点点人影，柳嘉祯把外衣盖到夏南箐身上，挡住了纷纷落在夏南箐身上的雨，也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感觉到柳嘉祯时走时停，时绕道时隐藏。夏南箐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柳嘉祯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阿箐，就算你觉得你娘比我重要，我仍旧觉得你是最很重要的。”

夏南箐强忍的泪意终于倾泻而下，母亲眼里的陌生，她对自己说的话，最后又推开李原的举动，都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子插在她心口上，鲜血淋漓。“很重要吗？重要到假如与你的意志违背，你也会选择我这边吗？"夏南箐哭着问。

这个要求太过无理取闹，她能理解母亲的做法，能理解宋嘉罗的离开，为什么却要问柳嘉祯这种问题呢。

柳嘉祯道：“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我早就选了你这边。"所以木槿会里有他的人，这些人都来保护夏南箐。

柳嘉祯温和的声音太过随意且理所当然，这个声音透过胸膛传到夏南箐耳朵里，好像迷途在林间时见到了烟火寺庙，听到阵阵钟声，心里一下感到了踏实和安全。

祖父抱着小小的夏南箐温暖笑道：“阿箐，以后要对柳嘉祯好，他会护你一辈子，相信祖父。”

夏南箐紧紧靠着柳嘉祯，放肆地让自己的眼泪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