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0120章

二梅脸上绽放出笑容，“让堂叔……做好迎接五个一一女儿，的准备吧。“临近傍晚的时候，徐平健借着送年货的由头，再次拜访姜善静，然后从姜悄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

“二梅……真的这么说？”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说话直爽行事痛快的汉子此刻却显得极为无措，“她……不怕吗…”

姜悄悄没管他求着确认的眼神，而是又道，“平叔，那家人那边你谈得怎公样了？”

这件事是徐平健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他赶忙道，“我都安排好了，多亏我之前那个老板的面子，那家人同意配合我们……毕竞，人情难得，“徐大梅'难找吗？”

最后这句话，让在场的三人都沉默下来。

姜善静叹了一声,打起精神问道，“徐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岛？”“为了不引起注意，那家人会先把大梅带出岛，二梅几人和她感情好，跟过去没人会奇怪。我到时找借口提前离岛，和他们一班船，到对岸再带走大梅。姜悄悄沉思了下，“平叔,我觉得你不如和他们一起走。”“中午他们收到彩礼，事情就传出去了，我是去他们家吵了一架后才出来的……徐平健皱起眉头，“断交'的话都说出口了，我再一起走会不会……“平叔，你想想，如果我们没有提前布置好一切，大梅真的被嫁出去的话……你和他们吵完架，会真的放任大梅不管吗？就算阻止不了，带不走大梅，也一定会跟着去送嫁为她撑腰是不是？”

徐平健猛然站起，原地踱起步来，右手背轻敲着左手心，“对……对！孩子你说得对！…我不可能真的一走了之的！好，我到时就跟着他们出去，我不用视而不见，不用压抑自己，把不满都表露出来，紧紧地跟着他们……只要钱给多点，那两个人之后就不会在意二梅她们出岛就不见了……对他们来说，还不能'变现′的几个小女儿，没什么重要……到时候，我们一家七口都在一起，也无所谓老家在哪里……”

说到后来，徐平健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从怀里掏出好几个红包，塞到姜悄悄手中，“乖孩子，这些都给你，我回去和美香说一声…她这次回来还给大梅她们买了几套衣服……看来不能扔了！就让大梅她们都穿上！……姜老师，悄悄，我先走了！”

说着，徐平健就跟小孩似的往外跑得飞快，最后那句话还是半途才回头说的。

姜悄悄都没来得及把红包推拒回去，就看不到他的人影。姜善静捡起掉在地上的两个红包，对侄女道，“你收着吧。等大梅出岛那天，我这个做老师的也去送送，到时我给她包个红包算随礼。”喜事不只有嫁娶，还有奔向更广阔的天空。“小姑，二梅说去当平叔的′女儿，她只问过三梅的意见。至于大梅姐…她说要等出岛再告诉大姐。小姑，我没有劝二梅…是不是做错了呢？”“悄悄，二梅她们会有自己的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管以后如何，她只会感谢你，永远不会埋怨你。”

“小姑，我明白了。到时，我们一起去送大梅她们！”“好。”

本该一家团圆的除夕夜，竟和去年一样，仍然只有两个人，只不过小枫换成了悄悄而已。

对于姜善静来说，只要他们平安，那么不管人在哪里，他们都是“团团圆圆"的。

有了手机后，她们和小枫的通话也变得方便许多，一边吃着饭，一边开着免提。

即时相隔万里，也隔不断比血亲还要深厚的羁绊。徐大梅几人的"回家”早有计划，但不知何时会结束，所以她们当时就把电视机搬回到姜家厅堂中。

在吃完年夜饭后，姜家的火堆被点燃，姜善静带头先行跨越，并念上几句平安健康、顺遂如意的吉祥话。

姜悄悄拒绝了小姑的怀抱，自己灵巧跃过火堆，算是完成了这个地方的一项春节习俗一-“跳火群"，起源无从考证，寓意新的一年红红火火。“我要放鞭炮了，怕的话进屋里，等下咱们放烟花。”“我不怕。“虽然这么说，但姜悄悄还是退到廊下，捂着耳朵，紧紧地盯着姜善静的动作。

以前小枫在家，都是他来做这些活儿，买的鞭炮都是两千响的，可以听个过瘾。

姜善静今年买的是一千响的鞭炮，点燃的立香头一触碰到引线，她就连忙往后跑，“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在大埕上跳得到处都是。姜悄悄看小姑跑得有些狼狈，正抿着唇掩住轻笑时，只听不知哪里传来的"轰"的一声，连捂着耳朵的她都被吓了一大跳。在大埕上的姜善静下意识抬头往声源望去，就看见一团很大的亮光升到了半空中。

姜悄悄小跑到小姑身边，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也抬头望去。那亮光突然“砰”地一下炸开，瞬间在黑幕上散成了一朵巨大的金色菊花，每一张被烟花点亮的脸上，都有着对新年的无限期许一一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注）正月初一，是梭子岛上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这一天她们可以尽情享受自由，无需像往常那般"伺候”一家老小。

晨曦未醒，这些难得清闲的主妇们已经在梳妆打扮，就连早饭都是家里男丁送到她们的面前，为的就是让主妇们新年伊始就填饱肚子，让她们在新一年中，继续为全家老小的肚子“服务”。

这种“习俗"不需要未婚的姜善静来遵守，她和往常一样，不去催促侄女起床，自己先把屋里屋外的小活干完，等到侄女起床后，一起吃顿美美的早餐。“小姑！新年好！”

“枕下有个红包，头上一顶新帽”、“新衣身上穿，娃娃眉弯弯”，这种“习俗”还是可以遵守的。

方巧妙邮来的全套新年装，穿在十岁的孩子身上再合身不过，就算只是梳着简单的高马尾，也掩不住她的天姿国色。一踏出厅堂门，姜悄悄就把兴奋收敛起来，步伐变为从容，不过眨眼，就成了一个气质盖过长相的、比同龄人稍微出众一点的"中等”女孩。“悄悄，新年好。“坐在门口摇椅上给橘子挠脑袋的姜善静转过头，打量着她，“好看，你小姨眼光还是不错的。”

姜悄悄拉拉衣角，小声道，“还好是红上衣配黑裤子…如果像其他小孩那样恨不得全套都是红的，我肯定不穿！”

“怎么了？“姜善静没听清她的话，随口问了一句，又扫了她的马尾好几眼，“不是还有个龙头帽吗？怎么没戴？”姜悄悄如拨浪鼓一般摇头，“太厚了，而且重。我不戴……姜善静想了想，放开橘子，从窗边拿出梳子，朝侄女招招手，“过来，我给你梳个头发。”

“小姑站……“姜悄悄有点担心自己的发型会花里胡哨的，转而又想小姑好像没有这个本事？遂放心地走过去，老实拉过旁边的小凳子坐下，“简单梳一下就好。”

姜善静拍了拍侄女的左肩，“往这边坐过来点。”“噢。”

姜悄悄没有记错，姜善静的技术确实很有限，只是把她的单马尾梳成双马尾，本来还想编辫子的，可惜拿粉笔的手愣是收服不了头发丝，有些自暴自弃走来，用缎带在两边各绑一个蝴蝶结就算了。姜悄悄摸了摸头顶，并不是很大的蝴蝶结，不会成为行走的塑料花盆，暗松口气，“小姑，枕头下的红包是你放的吗？”“是新年红包。恭喜我们的悄悄又长了一岁啦！”在本地，每个人的生日都只记农历，并且在出生时算一岁，过了除夕夜再增加一岁，用这种算法计算的年龄，统称为"虚岁”。如果在除夕夜十二点前出生，那么一过零点，这个刚出生的婴儿就是两岁的孩子了！

姜悄悄最初知道这个的时候，总有一点点庆幸感一一“悄悄的每一岁都很划算。"姜善静捋了捋侄女的马尾，感叹道，“当年我们刚吃完年夜饭，你妈妈就说好像要生了，吓得你爸爸差点滑到桌子底下去，后来还是小枫跑去叫的接生婆……”

那个除夕，姜鸿远的状态比在生产的方绮妙还要差，如果不是有个大力气的姜善静在旁边，估计都站不住。

姜悄悄是在凌晨一点多出生的，方绮妙还能冷静地吩咐小姑子和儿子干活，姜鸿远却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你妈妈说，有一种病叫做′男性妊娠伴随综合症’。她孕期时，两人都没什么事，没想到一生产，我哥就患上了。"姜善静的语气里带着一股调侃，“你妈妈坐月子的时候，我返校了，都是你爸爸在照顾，我听小枫说，他时不时的就要去躺一下歇会儿，然后爬起来继续干活。

“有一次，被赶到小床上睡的小枫在半夜被一阵哭声吵醒，结果发现自己爸爸躺在旁边流眼泪，说什么'我媳妇居然生了个人。“小枫那时候才六岁呢，根本不懂，但他也知道家里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就硬是忍着我回来的时候才跟我说的，然后问我′姑姑，小枫不是人吗？”姜善静拭去忍笑忍出的泪。

姜悄悄也忍俊不禁，“后来呢？”

“我那时以为是你爸有了你之后就讨厌小枫了，所以跑去质问他。他说”“爸爸…“姜悄悄为自己脱口而出的称呼惊讶了一下，随即一笑，“我爸爸说什么了？”

姜善静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而是露出怀念的笑容，“你爸爸当时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小枫记到现在。我想，他会记一辈子的。”“小姑，你快说嘛！”

“……小枫，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