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chapter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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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宴会厅和那栋大厦走出来，离开了暖气的包围，身体又陷入冰冷里。十二月的风有点刺骨。

打在人的身上就像是覆了一层冰。

冷泠泠的寒意隔着衣服钻进身体里，寒风催人，本来应该很冷的，也确实冷得人耳朵鼻尖都通红,但两个人依偎着、相伴着一起走,好像也就没有那么难据了。

“脑袋还清楚吗？还能走吗？"方芙意用眼神示意，开口问了问。眼神里多了层雾气，青年眨眨眼，点头应和：“能的。”侧过身挡在前面，盛遂低头，被风吹得稍微清醒点的脑袋渐渐回神，看着两人依旧紧握着的手，慢慢想起刚才在方芙意面前说过的那些话。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一向都是。

话里的那些关键信息，足够她拼凑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把经过整理个清楚。但盛遂被风吹得清醒了一点之后也在反省，用这种疑似卖惨的方式，是不是在卖可怜，是不是在以一种道德绑架的方式，把血淋淋又渗入皮肉的伤口揭开给她看？

脑袋中也有点矛盾。

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和答案在他脑袋里来回穿梭。想沟通就是想要解决，不想沟通才是真的放弃。残存的酒意让大脑变亢奋，之前的小心翼翼和刻意压制的情感积累到了一定地步，感情也充沛。

迟疑间,盛遂垂下眼眸。

看向方芙意的同时，却见少女轻轻一笑，对于他的目光，回以最为坚定的眼神。

方芙意的这道视线，又让盛遂有了底气，最终，不想再对她有所隐瞒的念头占据了上风，让他打起精神、释放决心，反正话匣子已经打开了，索性就这栏敞开心扉。

“你尔……”

“我……”

认识这么多年，默契实在太充足，想要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开一合，两道声音在同一时刻重叠，划破了夜空中的平静。“唔……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盛遂道。

他没有问方芙意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方芙意却唇瓣开合，在自己想清楚后拉拉他的衣角，主动开口：“盛遂，今天我不是故意要从何肃那里听到这些话，也不是特意到那个宴会厅里去的，只是因为，我一直在那家餐厅打工。”在宴会厅的相遇，并不是什么蓄意，一切都只是碰巧。“开学后不久，我就在那家西餐厅打工了，我们两个都要上学，都有很多需要钱的地方，我没有办法把一切压力都堆积在你的身上、自己安心待着什么者都不做的。”

“那样就算你不说什么，我的心里也不会好受的。”“店里人都很好，工作内容是我喜欢的，还算轻松，薪水也可观，排班制，学校里的事情也能有精力兼顾，是很好的机会，对我也是有帮助的。”“现在的这份工作是周见青，就是周重的堂哥，他牵线搭桥帮我找来的。”“大概他们家里也觉得取消联姻对我有种愧疚感，于是让周见青他们多关照我一点，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提供点帮助，所以你才会看到我们走在一起。”“但我们只是很普通不过的朋友关系，人周见青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你撞见过的几次，我们都在商量事情，或者是我在对他道谢，除了这个以外，就真的再也没有其他的关系了。”

“盛遂，对不起，我那天也是情绪上头，都是出于关切的着急，理论上，我实在不应该对你说那种不近人情的话。”“每个人都是会有秘密的，这是人之常情。"方芙意很认真地在道歉，态度真诚，把自己内心心的话一点点讲出来，“将心比心，换了个角度算下来，我对你何尝不是有隐瞒的事情在？”

“如果真的触及心底伤疤的话，不想说可以不说的，你都可以直接告诉我，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等到什么时候开口了再告诉我，都无所谓的。”“我只是……只是不喜欢你对我无缘无故疏远的态度。”“怕你像上次那样，再不辞而别。”

没有直说“喜欢”两个字。

却句句不离“喜欢”。

“我其实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可能因为从小到大拥有的都不是很多，也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所以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当初我在筒子楼那里找到你不是意外，是我问了好多人，走了很多辛苦的路，最后才走到你身边的，我的目标很坚定，那就是你，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走到别人身边去。”

“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周见青帮我找工作这件事，是因为我担心，你如果觉得我有地方去之后，会去想很多，会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把我推开，推到别人身边去。”

“我不想那样。”

夜风中，声音有点失真，方芙意却继续说着，风声把她的话无比清晰地带到盛遂耳朵里。

“我隐约也能明白你的这个心理，你不把家里的事情告诉我，或许是出自你自己的考量，怕我疏远、怕我离开，害怕我以后对待你会小心心翼翼，看向你的目光带有异样，总之，会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原因。”“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的。”

“不会因为你要推开我，我就直接转头离开。”“我是一个很不喜欢改变的人。”

“但是每个阶段的需求不同，想要的东西也会不同，最近身边发生各种名样的事情，给我一种大家走在往前走、都在渴望改变的感觉，这让我也会有点危机感，不由自主去想很多，从而在这个过程中倍感迷茫。”“可是盛遂，小遂…"她喊他的名字，称呼一声声变亲近，距离也是，“我在面对你的时候，却从来不会这么觉得，因为我清楚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希望你可以不用那么紧张，至少对我，可以完全放心。”“我愿意和你一起的，无论你做什么。”

少女眼中似有细碎的星。

她无疑是勇敢的，落落大方的，不骄不躁，性格是令人向往的坦诚。对这种好性格的人天生带有好感不是稀奇事，不喜欢的话，才会是奇怪的事。

盛遂的一颗心渐渐温暖，由温热变炽热，足够的安全感让他心潮澎湃。酒精作用下，积蓄的情绪就快到了顶峰，明白了或许这辈子都离不开方芙意以后，平时难以说出口的真心话，此刻也变得十足轻易：“不用对我道歉，也没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方芙意。”

“方芙意"三个字，在他口中莫名带了点缱绻意味。“其实何肃说得很多东西都是真的，我家里确实出了事。"盛遂停顿，而后缓缓呼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我失去了父母，何肃失去了他的父亲、丧失了一只耳朵的听力。”

“那场元旦前夕的车祸，确实让我们两个家庭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救护车、消毒水，血腥味……

洁白的雪花和明晃晃的红。

盛遂忍痛回忆着，眼前一幕幕、一片片，细节全都掺杂在那场落着雪又寒冷到刺骨的冬夜。

“当时那段时间我爸身体一直不太好，年中动过一次手术，后面去复查过几次，在家修养了一段时间，身体才慢慢好起来。“盛遂说，“元旦前的那天，两个人应该是一起出去庆祝元旦了。”

“我记得我妈那天还很高兴，很开心心的跟我说了很多。”他回忆着妈妈当时说过的话，妈妈平时的语气和那些小动作似乎就在人眼前：

“小遂呀，前几天和你爸爸去医院复查，医生根据你爸爸的情况跟我们提了建议，说终于可以不用再忌口嘞，平时要不能吃的东西，也可以适当吃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