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神陨（七）

时间走到了午夜，屋里昏黄的灯光也已经熄灭有段时间了，万籁俱静。床脚正对的墙面上，挑高镶嵌着一扇小窗，很诡异的位置。在乔穗关上灯躺下后，才猛然发现这间屋子原来是有窗户的，平白给室内渲染出了一股子地牢风。

在这充斥着重工钢铁的城市里，月光都避而不见。偶有光线透过小窗，打在床尾，也只是有车经过，悬浮车身带有的光影广告，来得快去得也快。这铁盒子般的房间里，什么都听不见，仿佛孤立了外界的一切，乔穗平躺在床上，呼吸沉稳，双眼却久久没有合上。好热,太热了。

肚子上缺少遮盖所带来的安全感缺失太严重，躺下前自己还是没能忍住，将外穿的褂子脱下来盖在了身上。

可没成想，这床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智能，固定恒温还真是字面意思，它不会根据自己的体温来变温调解。

而是永远固定在26度，只是简单盖了层薄衣，就已经热的快出汗了，难以入睡。

这叫哪门子的高科技啊？

乔穗在心里暗骂着，正犹豫要不要把衣服掀开，凑合着睡一觉试试时，叶之远在房间对角最远的位置发出了动静。

“你睡着了吗？”

她侧过脸，只见在房间角落里、厕所边上，一只机械狗屁股对着自己趴在地上，有些无奈道：“你没必要躲这么远吧？都这种情况了，还有必要避嫌成这样吗？”

“这你别管。"叶之远嘴硬道，“谁在避嫌啊？拜托，我现在是条狗，狗怕热喜欢睡瓷砖还有人管了啊！”

说着说着，他以便证明又往厕所挪了几步，乔穗失笑道：“行行行，说正事吧，怎么了？”

“我刚刚查到了研究院安全部的档案，你之前和我说的没错，这个项目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叶之远缓缓回过头，幽深的眼睛在黑暗中隐隐散发出微光。“但凡是参加了这个项目的学者，大多都会在签完核心协议的三天内死亡。″

乔穗微微一愣，随后便立马调笑着，接过话来：“那我应该是安全了，毕竞我也不是个学者，核心协议应该也轮不到我签。”同一时刻，在研究院的不远处，一所院士研究站内还亮着灯。温宛也正坐在办公桌前一刻不停的忙碌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缕困倦袭来，她挺直了背，打了个哈切。

而手中的报告刚一离开视线，桌面就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一般，顿时闪起了闹铃。

整张桌面还在不断明灭着，伴随着巨大的闹铃声，温宛轻阖眼帘，好似对这突如其来的噪音视而不见，可额边却凸起了不自然的青筋，隐隐跳动着。她一手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的指尖随意的在桌上敲击着，直至敲击到最后一下，闹铃才终于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藏于桌下的暗匣也应声弹至面前，内里一支针管悬浮其中。温宛连眼都没抬，伸手取出针管，猛地扎进颈间，动作熟练的像是重复了千百遍。

而这一幕，正好被一位正进屋的女生看见：“老板，你还是少用点药剂吧，这药太损耗寿命了。”

“是小亭啊，叫我老师，少跟着他们一起叫什么老板。“温宛看清楚来人后，假意训斥道。

小亭似是对这类训斥习以为常了，笑嘻嘻的继续上前，看着温宛眼中的血丝尽数褪去，脸上还带上了血色，不禁笑道：“老师你还真别说，如果不考虑损耗基础寿命这一点来说，这药还真挺好用的。”

随后她话锋一转：“不过又说回来了，老师你这半个月来也太拼了，就算是你主办的项目，就算是为了研究，也没必要天天打药吧？”“你有考虑过这样下去，你还能活多久吗？你再不休息，说不定都撑不到项目结束了。”

小亭的关怀又长又碎，温宛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直到这份关怀提及了项目，她眼中温存的暖意才逐渐裂开。温宛低下头，收起了听觉，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手中的报告里，低喃了一句：“我再休息，说不定所有人都撑不到项目结束。”声音细弱，像是对自己说的，对面站着的女生显然没听见：“什么？”温宛摇摇头，端正了态度，公事公办的开口：“没什么，你这个点过来，不会就只是找个机会来唠叨人吧？”

“我就是想过来是想问问您，岁岁是什么情况啊？”“岁岁？“温宛看着小亭义愤填膺的表情，有点发愣，“哦你是说李多南是吧？她的导师好像也是这么叫她的，她怎么了？”“我听师哥他们说了，你明天给岁岁签的协议，不是基础协议?你给她准备了一份项目核心的保密协议？”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呢？！就算她优秀，但是以她的资质，凭什么可以进入项目核心？你不会是想，让她来顶那个死了的导师的位置吧？！”温宛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对面的女生，安静了两秒后，待小亭反应过来，气焰随即低了许多：“对不起老师，是我越界了。”片刻后，空气依旧静谧着，她的头愈发低垂，温宛叹了口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是我的最后一个学生了。”小亭惊诧的抬起头，温宛没有看她，径直走向窗边：“所以我平时都会偏爱你一些，有很多学习的机会，我都会让你师兄他们带着你一起。”“而你问的这件事，事关项目机密，尤其是我也签订了保密条约，本不该说的……”

她将话停在这，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小亭识时务的接上了一句保证：“我知道的，老师只是在和我聊聊学生八卦，出门我肯定就忘了。”温宛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至于李多南，就是你说的岁岁，她确实有异于常人的地方，昨天下午她目睹了自己导师自杀，所以根据传统，我带她他了一套情感基准线测试。”

“就是我们进入项目前，做的那项情感指标波动测试？”“对，她的各类指标都异常优越，理性的像个机器人一样，可以将自己的全部情绪情感都收放自如，我查询了所有档案，只有她能做到这样，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绪。”

温宛放下了杯子：“说到这，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小亭眼睛亮晶晶的，一个对视过后，激动的快要从座位上跳起来。“恭喜老师！终于找到合适的实验体了！那我可就放心了，继续加班去了啊，老板。”

得到想要的答案，小亭就立马转身准备离开，连一丝停留都没有，温宛连忙喊住她。

她回过头，略有些疑惑，随后便像是想到什么：“放心老师，这些都是我自己猜到的，我自己胡言乱语的那些东西，指定不会往外说的！”“我不是想说这个。“温宛面色冷了几分，“我只是想告诉你，今晚你不该来的，你被他们拿来当枪使了。”

早晨六点，被归为实验体的乔穗正坐在桌边，一口一口的吃着爆椒牛肉面。面条刚送到，筷子夹起来还冒着蒸气，乔穗边吹边吃，囫囵吃了个半饱，又喝了两口汤才算完。

昨天导航所说的奖励，本来还以为是兑换券之类的，没想到在闹铃响的同时，牛肉面也随之送到了门口。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盘算着时间，如果还是根据昨晚的路线走到研究院，现在差不多就要出发了。

今天去研究院也只是去签协议，自己只是一个刚参加项目的新人，按理说应该不会给自己任何机会，去了解核心内容，所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乔穗穿上昨晚被压的有些皱了的白大褂，站起身思考片刻，又调转了方向，重新躺回床上。

“我以为你要出发了，不走吗？"叶之远跟到了床边。乔穗抿唇，有些犹豫：“不知道为什么，虽说昨晚你把研究院一系列的信息查给我了，但我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安。”“是不是因为我查到的资料太少了？不好意思啊，投射到机械狗身上后，因为网络权限的问题，各类限制就变多了，只能查到一些基础信息。”他重重叹了口气：“如果我能查到那些学者，究竞是因为什么死的就好了。”

“你不用自责，这是我要忧心的问题，你能给我提供基础信息已经很好了，"乔穗开解道，“不过我总觉得，我好像已经发现了一些疑点，只是没能串起来，可能不安的来源就是因为这个吧。”

叶之远用爪子安抚性的，按在乔穗垂在床边的手上，接着像是征求意见似的问询道：“不如今天你带我一起去吧？”“带上你？”

“是啊，如果今天签协议，真的和你想的一样，会有一些困难，那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去。”

乔穗有些惊讶的侧过脸，机械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叶之远的语气却格外的真诚：“不是我不相信你，相反的，我认为任何困境都困不住你乔穗。”他顿了顿，再重新开口时，略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不想在家里空等，如果你看形势严峻，今晚不回家了怎么办。”“再说了，好歹我陪你一起，也是能帮上一点忙的，你去解决问题，我可以帮你去黑他们系统。就算是你要去杀人，我也可以帮你清理现场啊。”“我是一只小狗啊，根据小狗守则，我绝不会背叛，只要你需要，我会永远做你身后的黑客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