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神陨（十四）

暮色沉沉，天边飞驰的悬浮车，好似受到了一些不明方位的袭击，电光火石之间,好几辆相撞在一处。

撞击的速度较快，腾然窜出火苗，天空中火星四溅，像几个小时前乔穗燃起的烟花那般，点亮了天幕。

星星点点的碎片连带着火苗，从空中陆陆续续的降下，逐渐的染红了城市的各处角落。

通讯的铃声在窗外的火光中亮起，温宛没有回答，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先一步接通了通讯设备。

通讯的另一方声音出奇的大，刚接通，连距离几步的乔穗都能听见说话声。“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刚发送的信息内容是真的吗？！”温宛抿紧了唇，伸手唤醒了空中的面板，只粗略的看上一眼，便回道：“这些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事，你手头上的项目有了多少进展？现在已经做到哪一步了？”

另一边顿了顿，再次开口颇有些犹豫：“刚开始，岁岁已经将算法发过来了，但是先前给我们布置的论文还没写完。”“那你们就不该被外界事物影响分心，安抚好自己的情绪，不要考虑那么多，先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其他的事不该由你们来管。”温宛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只听对面的音调低落了几分，声音也逐渐含糊起来，需要乔穗再多提起几分精神，才能勉强听清。不过即便听清了，出乎意料的，对方竞然没有表达出任何的反抗意愿，像是一具机器人一般，只一味的听从着指令行事。这表面乖顺的态度，却明明白白的，将消极情绪摆在了台面上。可温宛却仿若感知不到这份态度一般，嘴上还不断的给对面施加压力，又多说了好些才挂断通讯。

乔穗看着窗外，耳朵却还一直留意着这段通讯双方的对话，她猛然发现，温宛处理事物的方式，和自己完全不同。

这通电话，如果是自己在沟通，肯定是在发现计划出现变动后，首先安抚住群体的情绪，给大家吃下一颗定心丸，进一步避免出现混乱的更大可能性。再给大家分发出一些小活，让大家认为自身的工作，对现在的局面有着较大帮助，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当下努力的目标而前进。这样稳扎稳打，避免出现更多变故，才能更有利于提升自己解决问题的速度。

可温宛不是，她是纯压制那挂的。

当下齐小亭那一组人员都收到了信息公开，别说她们，就连自己不完全参与这项研究的，都能清楚的意识到，当所有的信息公之于众后，她们现在所进行的娱乐算法研究已经没有丝毫用处了。

温宛却在这个时候，一边用身份压人，一边让她们继续进行这项毫无意义的研究？

这就好比古代闹了三年饥荒，帝王还加重赋税一样，这不是逼着人反吗？即使是当下，众人一时间被她压制住了，但是这个问题如果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呢？

太过于冒进，如果不能快速解决问题，只会触底返弹，加重矛盾，加重混乱。

不过这是她的世界，她这样处理有她的道理，即使自己不太赞同，也不好干涉。

毕竞合作嘛，还是需要一个求同存异。

在温宛关闭了通讯通道，重新抬眼看过来时，乔穗已经调整好了谈判的状态：

“为了避免合作因为什么离谱的原因而导致失败，有些误会我还是想要做一个澄清。”

她浅笑着半倚靠在窗边：“这个公开信息的程序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是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李多南所设置的。”“因此这项全面公开的信息，我本人是完全不知情的，包括信息内容。至于李多南她和你们有什么矛盾，促使她做出了这个程序，我本人也并不关心，希望这点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作。”

温宛听闻笑了笑，继续着之前的动作：“当然不会，你是你，她是她。”眼见窗外的火焰马上就要舔舐到研究院附近，她却还在不紧不慢的，往擦拭好的茶杯中添茶。

乔穗颇有些意外，但也顺应着坐回到了沙发边：“马上就要大乱了，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迟早的事，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经预想过这样的场景了。”温宛的声音十分平稳，可乔穗却观察到，她将茶杯放置桌面上时，手指却有着一丝不自然的颤抖，连带着杯中的水也漾起涟漪。窗外喧闹吵嚷声不停，屋内却维持在一片假意的祥和之中，氛围奇怪的有些尴尬。

乔穗抿了口茶水，再放下杯子，就听见对面问道：“你是真的一点不知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乔穗却立马清楚，回道：“那则信息我真的一点都没看，李多南没有进过研究院，发送的信息说不定真假参半。轻信了说不定会影响问题解决，所以这类消息，我还是希望由你亲自告诉我。”温宛面色凝重的叹了口气：“其实，她信息里写的都是真的，既然你没看，那我就长话短说。”

“两年前，我们成功绘制出了果蝇的完整神经图谱，这是一项重大研究成果，这意味着我们可以从昆虫的大脑结构入手，由浅入深的绘制更加复杂的哺孚类动物大脑。”

“这本是生物神经学家的重大突破，可在多次的合作实验中，我们发现这样图谱和多种不同科学都有着较大的共同性，比如物理中的粒子走向，和计算机内部深层的算法编写。”

“可就在这时，我们想要再次绘制，重复实验的时候，才意识到当年绘制出来的图谱是无法复刻的，即使克隆出相同的果蝇，它们的结构也并不相同。”“就如同这张神经图谱一般，所有的科学都无法再深入研究了，我们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资源，再也得不到任何科学的进步，即使是人文历史。”乔穗捧着杯子，吹散了浮于表面的茶叶，又抿了一口才缓缓接话：“那也只能说明，你们的科学研究进入了瓶颈，不能代表什么啊。”温宛摇了摇头，眼中的情绪愈发凝重：“本该是这样，可这样的状态只维持了一年。”

“一年前，在实验团队日复一日的尝试着克隆果蝇，重新复刻神经图谱时，克隆出了一样不一样的东西。”

“那样东西，只能在显微镜中才能观察到，通俗来说，那只是一团黑影。可奇怪的是，袍出现就会消失，无法被任何机械记录，只能被肉眼观测到一次。“听着像都市传说，但这是真实发生的，只要看到袍的人，往往一周后都会死。”

“一开始，只有在进行这项研究的时候，袍会出现。随后便越来越频繁，各类科学，只要开始深入研究，袍就会出现。”乔穗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喃一句：“这就是邪神初始的状态？”她忽如其来的一句，将温宛拉出了回忆：“你说什么？邪神？”“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乔穗摇了摇头：“所以你们的科学现在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研究就得死呗？”

见温宛颔首，乔穗想到之前那副可以开启“青少年模式"的道具眼镜，当即大手一挥：“就这么点事啊？这个好办！我能解决！”她手指轻按上戒指，也不在意被人看见自己凭空取物这项特殊技能了，随手就取出了数十把眼镜出来。

“喏，以后你们只要进行研究，就把这个眼镜戴上，可以屏蔽一切干扰，你们就专心做你们的研究，别把那个黑影当回事，都是些障眼法，你们好好过日子不比什……”

“等等，你刚刚在说什么？！”

温宛看着凭空出现的几十把眼镜，被捧至面前，登时瞳孔放大，惊得都忘记伸手去接。

乔穗方才一串话像是开了二倍速，连个气口都没有，一通信息轰炸过来，她只能细细从话语中抠出来自己想要的信息。“你刚刚说那团黑影，是邪神？什么是邪神？”这回轮到乔穗懵了，她曾预想过对方可能会问自己怎么弄出来的眼镜，或是问自己如何保证这个眼镜真的可以屏蔽邪神，最多最多也不过是问屏蔽了邪神，是否就真的可以继续进行研究。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竞然问自己邪神是什么。不是，姐们，这是重点吗？这不是在聊解决问题的方案嘛，为什么会把重点偏离到这个地步？

“字面意思就是一种邪恶的神灵，袍会用一切障眼法来影响人们生活，但是这些都是假象，不是真实……

劝诫的话还没开始，温宛又一次面色紧张的发问：“什么是神灵？那既然都是假象，那为什么任何器械都观测不到？”直至她的第二次发问，乔穗这才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了。是啊，这个世界上的人，是严格遵守最标准的唯物主义思维的。她们拥有着最高标准的求知欲，从未有过抽象概念，又怎么能当自己提及一项她们从未听闻过的事物，就任由它一闪而过呢？更何况，自己方才的说话语气那么自然熟稔，就像是神灵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她们贯彻的信念就是科学发展可以引领人类生活的更好，不纠结资源分配，不贪念享受生活，就连娱乐都需要站在最顶端的人们去刻意研究。这哪里算得上是务实，这近乎就是生活在一个浪漫乌托邦中。所以，对她们来说，这样突然出现的一个未知领域，就不能想着节约时间、糊弄了事，必须要好好解释。

“这就是一个概念，在我们那个世界里，科学发展的不是很好，所以需要一些玄幻的概念，来解释一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乔穗细细观察的对面的反应，耳边突然多出了一些打砸叫骂的声音，近的像是从楼道中传来一般，连忙开口道：“怎么这么快就打到内部了？研究院没有设置安保措施吗？”

温宛像是猛然回过神，手指在空中虚晃了几下，唤出了监控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