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三十六章

吃饭的地方照宋时琛描述是个小餐馆，在很有烟火气的小巷子。因为车开不进去，两部车停在商场地库，他们在商场大门集合，步行过去。宋时琛在最前头带路，辛桐和宋夕拾戴了口罩跟在后边，程寄洲殿后。今天是个阴天，辛桐跟宋夕拾有说有笑，偶尔宋时琛插两句，唯独程寄洲没有声音。

辛桐回头，对上程寄洲的视线，她想了想，“你跟宋时琛走一起？"只有他在最后，怪可怜的。

他摇头：“没事,你们走你们的。”他离她两三步，“我在后面安心。”宋夕拾也扭头：“行吧，我俩大美女的安全就交给程保镖了！”辛桐捏了捏口罩鼻夹,转回去继续跟闺蜜闲聊。他们四个人跟从前一样，宋夕拾每次演出回北京，总要聚一聚，一起吃饭喝奶茶庆祝。

断了两年，宋夕拾从包里拿出手机在备忘录打字：【我也不想的，但我哥说是给我接风+庆祝。就我哥现在这样，跟你堂哥一个样，这是和程寄洲穿一条裤子了！】

她给闺蜜解释今晚的聚餐。

辛桐瞅一眼，摇头说没事，也用手机打字：【反正我下周就得去上海，趁这个机会,就当咱们多聚聚。】

都在一个圈子，一开始她特别难过，是真见不得他。现在既然决定翻篇，以后少不了见面的机会。甄灵的婚礼就是个开始，他们避无可避，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宋夕拾挽住闺蜜：“还是你懂事。”

小巷子人不少，几个小女生匆匆跑过，又特意在前边停下脚步看他们。说是看他们，看的是宋时琛和程寄洲。

两个人长得好，又是大长腿，一个休闲风，一个衬衫西裤，不同风格也掩盖不住身上精英的气质，回头率百分之两百。宋夕拾伸手去戳宋时琛后背：“还好没跟你们走一排。”“不然能被她们眼神杀死。"辛桐附和玩笑。宋时琛回头：“你俩要不戴口罩，我才不敢跟你们一起出来！”程寄洲笑了，往左边跨了一小步，看清辛桐侧脸。“上海场笑笑去不去？"宋时琛忽然问。

辛桐抬头看过去：“当然去啊，顺便去苏州看外公外婆。”“那我也去。”

“你去干嘛？”

辛桐眼睛一转，松开宋夕拾凑过去，她跟宋时琛并排，“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我笑笑姐？”

“少吃瓜吧你！"宋时琛曲指在她脑门轻轻弹了一下，“等会儿多吃菜，行不行？”

辛桐忙捂住脑袋，下意识往后躲了两步，差点撞上紧跟的程寄洲。两人都愣了下，她侧身躲到宋夕拾身后。

“你看呀！你哥揍我！"她跟闺蜜告状。

宋时琛闻言，双手举过头，“这我哪儿敢？！“他眼睛看的是程寄洲，就四脚朝天。

辛桐顺着他的视线，反应过来，她指过去，“程寄洲，你揍他！”宋时琛：“诶，不带这样的！哎哟，我……”程寄洲真的上前瑞了一脚。

宋时琛颤巍巍指着他：“天理不容，天理不容。"他又捂住心脏，“我碎了！辛桐和宋夕拾都笑了。

四个人回到最开始的队形，宋夕拾重新挽住辛桐，备忘录再次打字：【我知道你放不下程寄洲这两年的经历，我想你哥选择告诉你真相，也不是为了让你憋着委屈自己。你跟程寄洲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没必要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委屈自己。】

辛桐看到，怔了下神。

略一思索，好像的确是。

她备忘录回：【昨天我收到他一束雪山玫瑰，我在插花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是怎么发现我不再喜欢荔枝玫瑰的？当然，也可能是他瞎猜的。我又仔细回忆，两年前，甚至是更久之前，为什么我没能发现他其实生病了？）辛桐想过很多种可能：【可能是从前他一直哄着我，我也习惯了被他哄，我好像从未真正关注过他的情绪。除了开心难过，其他的，我根本没有深入去关注了解过。】

所以，连钟唯旻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她始终没能发现，这让她的喜欢又显得没那么喜欢。

再深入一些，她生病的时候，他用耐心对她，说实话，她现在虽然无法用感情去回应，总觉得也该多照顾他一分。

辛桐这么告诉闺蜜：【毕竞，从小他对我的好，都是真的。不谈其他，就当是回报他的那些好。】

宋夕拾看完，拍拍她胳膊，“没关系，别想太多。”宋时琛听到，猛一回头，抓到两人都低着头在打字，“嘿，有什么话非得避着我说？"他开玩笑，“是说我什么坏话了？我都挨过程寄洲一脚了，怎么还不肯放过我？”

他说着停下脚步，当着两人面弯腰去拍裤腿上的鞋印，边拍边控诉程寄洲：“程寄洲，你看看，这裤子你得赔我条新的。”宋夕拾凑近看一眼：“活该。“她顺手拍一记他肩膀，“我们说悄悄话，干嘛告诉你？”

宋时琛又捂住肩膀：“我今儿招谁惹谁了？”他看到程寄洲一直看着辛桐，脸上倒是笑得挺开心的，他内心小声逼逼两句，继续带路。

前头是个分岔路口，宋时琛稍一停顿，果断右转。程寄洲往左手方向瞅一眼，目光再次落在辛桐鲜活的侧颜。她跟宋夕拾在打字，可能是在交流什么不方便让自己听到的。

他把手机开静音，点开微信，找出他和宋时琛、钟唯旻的三人群。前身是钟唯旻因为辛桐相亲，故意建的把关群，前两天改了群名，现在叫“三个臭皮匠”程寄洲艾特钟唯旻：【你是不是跟星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昨天他就感觉不对，他在钟家门口，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没想到她竞下了车，也接了他的花。还有刚才，他一直没说话，她却刻意带上他。唯一想到的是，钟唯旻可能把他接受心理辅导的事情告诉她了。钟唯旻一本正经装傻：【什么鬼？我能说什么？）程寄洲摸不准，再次提醒：【不要告诉她。】他不愿意她拿他当病人看待。

钟唯旻无语：【那你倒是说说怎么追呀？！】程寄洲：【我心中有数。】

钟唯旻毫不留情：【有数个鬼！】

宋时琛听手机震了好几下才拿出来，他一边还要带路，只瞄了两眼手机：【放心，我在呢。】

他顺手找出库存，在群里发了两本言情小说：【从我妹那儿偷来的书单。）钟唯旻看书名就觉得不靠谱：【霸道总裁爱上我？什么跟什么？我看，就是你在才不靠谱！】

宋时琛为自己辩两句：【怎么不靠谱？现在氛围就挺好的，星星跟程寄洲也能说上两句话，功臣是谁？@程寄洲，你自己说是不是？哥为了让你们多走两步路，是不是用心良苦？】

钟唯旻：

功臣能是谁？靠程寄洲还不知道何年马月。钟唯旻是真难，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谈过恋爱，也是分手后才悟出来的经验。程寄洲给辛桐挖的那两年坑，就得先填平了才能谈以后。既然程寄洲开不了这个口，那就他来呗。钟唯旻再次：【两年了啊程寄洲，不是两天。）程寄洲指尖一顿，没有回。他锁屏看辛桐，她走在他身前。不提两年，他想重新走进她的生活。

七拐八拐，宋夕拾发现不对，“你靠不靠谱啊？不是说二十分钟？”宋时琛假装看手机，找出导航，状似恍然大悟，“哎呀，刚才拐错路口了，应该左拐。”

宋夕拾无语：“还说你们常去吃！"她回头瞪程寄洲一眼，“真的还假的？”宋时琛外放导航，手机对两人晃了晃，“放心，不把你们带沟里，这不就还有十分钟。这儿四通八达都是通的，怎么拐都保证带你们到目的地。”宋夕拾嘟囔：“信你才是见鬼了。"什么小九九，她都不用猜。辛桐倒是无所谓，她没来过这里，走走也挺好。说了十分钟，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小餐馆。挺有年代感的老房子，地方小，客人倒不少。得亏他们提前有了预定，占了个窗口的绝佳好位置。辛桐和宋夕拾坐，程寄洲和宋时琛，小方桌面对面，一下子把人带回了过去。上一次他们四个人一起吃饭还是两年多前，当时辛桐生程寄洲的气，约了宋夕拾吃饭，谁知道宋时琛牛皮糖自己跑过来要给她们当钱包，后来，程寄洲也来了。

他们还开了一瓶酒。

唯一不同的是，当时辛桐是和程寄洲坐一起。宋时琛也想到了，给两个妹妹服务烫餐具，“真好。"他不由感慨。宋夕拾桌下踢他一脚，辛桐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回忆过去。宋时琛接收到，专心给她们烫餐具。程寄洲用热水给四个人洗了茶杯，起身挨个倒茶。先给辛桐，再是宋夕拾、宋时琛，最后才是自己，主打一个无区对待。

宋时琛难得能喝上程寄洲亲手倒的茶，干脆放下餐具，先喝上一口，“茶香不？"他问。

辛桐也尝了一口，比不得爸爸的茶，没什么味道，但确实挺香的，“还可以。”

宋时琛笑了：“是吧。“他观察辛桐的表情，“喝的就是个氛围，也得看是跟谁一起喝。”

辛桐甩过去一个白眼。

宋时琛没在意，继续动手烫餐具。辛桐的最先好，他给程寄洲，让他拿过去，自己则给妹妹烫。

程寄洲将辛桐的餐具整理好，分开一样样送到她跟前。恰到好处的距离，是她惯用的位置摆位。

她眼神一凝，抬头看他。

闹哄哄的小餐馆，明亮的灯光下，她跟他目光交汇。辛桐微微笑了笑，同他道谢。他点头，回了个微笑。服务生送上两份菜单，程寄洲都给了辛桐和宋夕拾，宋时琛把妹妹那套餐具递过去，给她俩介绍招牌菜。他瞧着不靠谱，却清楚知道每个人的口味。避开了两位妹妹的忌口，推荐的都是她们喜欢的。辛桐有选择障碍，宋夕拾接下点菜重任。等菜点上，服务生送来一盘水果和开心果，说是免费赠送。

“多少年没吃过了？“宋夕拾看到觉得新奇。过年他们都很少吃，辛桐还是小时候在外公家拜年吃过，她接话：“算不清了。”

她拿起一个，剥得费劲。因为演出，她跟盛毓做了一样的美甲，指甲被磨平，使不上力。

吃了一颗，她就不再尝试。

宋夕拾问：“不吃了？”

辛桐摇头，她嫌麻烦。过去她爱吃栗子和夏威夷果，只要程寄洲在，都是他给她一颗颗剥好，她只管吃。这两年她其实已经很少碰了，没人再给她剥好，她也没那个耐心。

不吃也不会怎么样。

思绪抽回，她发现程寄洲在剥开心果。剥好一颗放进他的餐碗，她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剥了不少。

宋夕拾原本是找辛桐说话，瞧见这一幕，突然忘记自己想说什么。她瞅一眼自己哥，他也看着那盘开心果。

程寄洲剥了一点，碗推到辛桐和宋夕拾中间，示意她们吃现成的。宋夕拾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也有。下意识扭头，她在等辛桐。辛桐没吭声，她半撑着脑袋，默默拿起一颗。宋夕拾见状，也上了手。宋时琛笑了笑，站起来捡漏，被程寄洲拍开，他嗷嗷叫地坐回去，“重女轻男啊你！”

程寄洲还在剥，他认真点头，“嗯，你没机会了。“他剥好手上这一颗，从盘里抓了一小把没剥过的放宋时琛餐盘。

宋时琛”

宋夕拾又吃了第二颗剥好的，故意在他跟前秀了秀，“没机会了，哥。“她刻意咬字。

辛桐笑开，捏起一颗剥好的引诱，“来，赏你的。”宋时琛不接，自己给自己剥，“哥是有骨气的，不受嗟来之食。”宋夕拾哈哈笑。

等程寄洲剥得差不多，菜也上来了，辛桐拍拍手找手机，“都别动，等我先拍。”

宋时琛伸出去的筷子又收回去，他调侃：“你现在怎么跟活在朋友圈似的？”

从小半年前开始，辛桐朋友圈更新频繁。不是美食就是美景，偶尔还有她练舞的照片。

“那怎么了？这都是生活！"她拍得特别认真，每个角度都来几张，“行了，吃吧。”

辛桐翻相册挑选，让他们先吃。

宋时琛等她发话才敢动筷：“一开始还以为你瞒着我们谈恋爱了。”一个不怎么发圈的人开始频繁发圈，他们第一反应都是她有了狗子。辛桐挑完照片，放到美图软件一键大片，“肤浅。”“行，我肤浅。”

程寄洲开始刷新手机，他这些年反复刷过她的朋友圈，以此来验证自己是不是还在她的好友列表。从她开始频繁发圈，他每天都看，反复看她的每一张照片。他不敢点赞，更不敢评论，怕她哪天想起来就处理了他的账号。辛桐发完，开始吃菜，“好吃！"都是家常菜，味道比外面大餐厅还好。“是吧，哥不骗人，不然能大老远让你们走路来吃几道菜？"宋时琛得瑟完就去刷她朋友圈。

几道菜拍了九宫格，因为一键大片过，十分诱人。他先点了赞，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快，没想到一刷新，比他更快的是俞斯扬。他刚想调侃两句，又刷新出一条评论，依旧是俞斯扬。俞斯扬在评论区精准点出餐馆名字，推荐辛桐：【杏仁豆腐很好吃，你可以试试。】

辛桐边吃边回：【你也来这里吃过？】

她问宋时琛：“杏仁豆腐是不是很好吃？我们是不是没点？"菜都上齐了，没有就是没点，她多此一问了，“来一份杏仁豆腐，你们吃不吃？”“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豆腐了？"宋时琛关注两人的评论，朋友圈被他们当成了微信私聊框。

辛桐看到俞斯扬回她特别好吃，他每次必点，她先打字回他，再回宋时琛：“试试不行吗？”

程寄洲喊来服务生加了一道杏仁豆腐。

宋时琛不断刷新，围观他们在评论区聊天，“我说呢，俞家那弟弟一说，你就愿意尝试了？我们都还得迁就你的口味。你俩关系是够好的啊，朋友圈都能聊出花。”

就这么一会会，评论区聊得特别长。从餐馆聊到杏仁豆腐，还说到巷子里一家什么奶茶店和咖啡馆。

“什么俞家那弟弟，人家叫俞斯扬。”

“好好好，俞斯扬。”

宋时琛又一刷新，看到程寄洲也点了个赞。两年来，这还是他第一回大大方方给辛桐点赞。

真够心酸的。

手机一震，他回到主界面，程寄洲让他把俞斯扬的微信名片推给他。宋时琛昨晚是在酒吧加上的俞斯扬，在场不少人都加了，就程寄洲没有。他当时满脑子都是辛桐，没管什么俞斯扬。但因为没加好友，他就看不到两人在评论区的闲聊，更看不到俞斯扬的朋友圈。服务生端来临时加菜的杏仁豆腐，餐桌上谁也不敢动。等辛桐拍好，宋时琛吐槽：“你这不会要删了刚才的九宫格，重新发吧？”“不会啊。”

“那怎么记录生活？”

辛桐一键大片完，发给俞斯扬，“你不懂。”喜欢发朋友圈的一直都是俞斯扬，自从加好友，她几乎每天都能刷到一条。后来他们熟悉了，她好奇问他，是不是发给特别的人看的。因为她也干过这事，特意发给程寄洲看，尤其是他在纽约，他们隔了时差的那几年，她发的特多。之后她不怎么发了，是因为他回国后，她可以时刻黏着他。俞斯扬承认的确是发给记挂的人看的，但不是错过的她，她不在他的好友列表。

辛桐更不解。

俞斯扬给她解惑：“一是记录生活，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跟她分享。最重要的是我跟我哥在北京创业，同家里老人和爸妈见面越来越少，我多发圈，他们看到也能安心。”

这一点触动辛桐，外公外婆也远在苏州，她回忆，自己朋友圈虽然发的少，但每条他们都会点赞。因为见不着面，他们牵挂着她。从那以后，她也开始用朋友圈记录生活，给心里惦记的亲人看。宋时琛被说“不懂”，气得猛喝茶，“行，我不懂。"气的不是俞斯扬，是妹妹们忽然之间都长大了，作为哥哥的失落感。辛桐没发现，还在评论区遨游，“那可不。”程寄洲总算能看到完整的评论区，理解了宋时琛的“不懂”，这个“不懂”也包含他。

他不禁黯然。

辛桐评论区该回的都回了，放下手机专心吃菜。宋夕拾跳出“懂不懂”的话题，转移到两人的演出，四人相谈甚欢。一顿饭没有预想中的尴尬，吃得还算舒服。“总觉得缺点什么。“宋夕拾吃得不算多，没他们胃口好，嘴巴还有点寂寞。辛桐同感：“奶茶还是咖啡？”

两人眼神一对上，同时低头看手机。

辛桐想起：“俞斯扬说附近有家奶茶店还可以，哦，还有家咖啡馆。“她去翻评论区。

这无意识的一句又扎了程寄洲的心，他们有来有往的评论，他倒背如流。刚才他也看了俞斯扬的朋友圈，几乎每一条都有辛桐。显然，在评论区聊天是他们的常态。

宋夕拾不想喝咖啡：“还在倒时差，万一晚上睡不着。”辛桐就去搜那家奶茶店：“没有外卖。“显示569米，不远。两人再次眼神对视：“你去还是我去？”

“剪刀石头布。"说干就干。

宋时琛跟程寄洲围观，辛桐输了第一次，耍赖三局两胜，后来宋夕拾连输两局，她也耍赖说五局三胜。一人一次，说好就五局，谁都不许再耍赖。宋时琛学妹妹在备忘录给程寄洲打字：【什么感觉？】程寄洲耳边是两人激烈的“剪刀石头布”：【满足。】宋时琛觉得他太容易满足：【哥再帮你一回。】赢家是宋夕拾，她乐呵呵瘫倒，“纯奶不要茶，去冰不加糖。”辛桐无语：“那算什么奶茶？”

宋时琛跟妹妹一样懒人瘫：“哥走不动了，派程寄洲给你当保镖。”司马昭之心啊。

宋夕拾瞪过去，打算替辛桐拒绝，没想到她只是一瞬犹豫，“走吧。”程寄洲拿上手机，跟在她身后。到门边，他推开门，让她先走。六月的天一点点闷，晚风拂面，带着一股热意，感觉像是要下雨。餐馆外，一阵阵烧烤香，不少夜宵店支起了小摊子，照亮了整条巷子。程寄洲不动声色走到辛桐边上，两人并肩一起走。像是回到了从前，但又多了八分生疏，不再无话不谈。

他努力减少一分：“七月上海你们要演几场？”“三场。"辛桐清楚他应该是知道的，只是没话找话而已。程寄洲点头，继续问上海场的演出，他问什么，她答什么，不多说一句。两人的关系像是颠了个个，过去总是她说，他应和。今晚的这顿饭特别轻松，这一路就显得格外有压力。程寄洲将上海的演出问了个遍，最后，他实在没什么好问的，两个人就安静下来。

无声比尴尬更尴尬。

程寄洲看她，她在看路，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导航确认，唯独没有看他。他想到：“你昨天是不是生气了？”

辛桐茫然，没懂。

程寄洲提醒是昨天她问他喜欢她什么，他说“因为星星会眨眼"。“没有。”

“那就是有。”

辛桐转脸看他，的确有，这个回答她并不满意，但也没那么在意。程寄洲不太会说情话，解释："昨天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嗯。“她其实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语气多少有些敷衍。她继续看路，心烦奶茶店怎么还不到。

程寄洲察觉：“星星，你看看我。”

辛桐脚步一顿，侧目，他在朝她眨眼。

什么意思？

程寄洲指指她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你会，我也会。”有些话难以说出口，她问他为什么喜欢，他答不上来。因为他也不知道，说不清，没有为什么。

辛桐反应过来，被意料外的答案打得措手不及。她心囗泛酸。

程寄洲停下脚步，跟她面对面，挣扎后，“眨眼是本能，喜欢你也是。“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这才是他对"因为星星会眨眼"的理解。

辛桐很快别过头，她调高手机音量，手机里就传出导航的声音。程寄洲收回目光，两人继续走。

“忘了问宋时琛要喝什么。"辛桐突然说。程寄洲拿手机：“我问他。”

“嗯。”

除了导航的语音，还有他的键盘打字声。她余光看过去，他今晚是短袖衬衫，手上的腕表闪着光。

程寄洲问好宋时琛：“他说招牌奶茶随便来一杯。"他们其实都不爱奶茶。辛桐视线来不及收，被他捕捉，他换个手拿手机，手腕伸过去，“新买的，今天第一天戴，挺好看的。”

今天的是浅色表盘，不变的是周围闪瞎人的钻。他一直准备着给她嬉羊毛。

记忆排山倒海，辛桐再次别开头，“一点不好看。”程寄洲收回手：“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辛桐沉默，并不吭声。

他不勉强，单手解开手表放裤子口袋。她看到，多看了几眼。程寄洲又自顾自说：“我也觉得不好看。”辛桐……”

转个弯，奶茶店就在眼前，等着取餐的人不少。两人同时拿出手机扫码，辛桐抬手挡了挡，“我来。”

页面跳转点单区，她解释：“今晚给夕拾接风，宋时琛请吃饭，我请她喝奶茶。”

“嗯，好。"程寄洲锁屏，告诉她自己想喝的。她点好，付款显示还有17杯。漫长的等待，两人干等着，又没什么可说的。

排在前边的是对小情侣，两人腻腻歪歪，牵着的手晃啊晃的荡秋千。可能是周围人多，女孩说话声轻，男孩始终弯着腰凑得很近去听。光看着就特别甜蜜，是曾经辛桐憧憬过的画面。程寄洲也看到，手机翻找宋时琛这两天陆陆续续发的小说，没能找到一个解题思路。

两个人前后排在队伍里，各自神游。

前边小情侣惊呼：“呀，下雨了，没带伞！”辛桐抬头，真下雨了，毛毛小雨。她看点单小程序，还有5杯。队伍里都没有伞，纷纷往奶茶店屋檐挤。男孩一把从女孩身后抱住，将她整个人包在怀里，替她挡雨，“我脑袋大，不怕。”女孩哈哈笑：“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有人笑了，辛桐也是。

程寄洲瞅一眼，现场版标准答案，他不行。他双手挡在她头顶，送她到屋檐下，他说：“我去买两把伞。”

辛桐刚想说不用，他就匆匆跑了。

小情侣顿时成连体人，后来，男孩索性把下巴垫她脑袋，将她挡得越发严实，两人亲昵说话。

一场小雨，赚足了多少人歆羡的目光。

排到辛桐，她让店员打包，四杯奶茶分了两袋，她一边一袋。程寄洲还没回来，她一个人等在屋檐下看雨。

那天也是个雨天，他们同撑一把伞去买咖啡，可到最后，她也没喝上那杯咖啡。

手上沉甸甸的，心上也是。

她又看向那对小情侣，女孩忽然探出头冲她笑，“姐姐，你男朋友来接你了。”

辛桐一愣，雨中，程寄洲撑了把伞，朝她疾步而来。到她跟前，她发现他肩头有雨珠，“真买到伞了？“他手上还有一把。“嗯，买到了。”

程寄洲握伞的手去接她的奶茶，她交给他一袋，另一袋没给，她去拿他手中的伞。

他避了避：“这把给宋时琛，撑开了不好收。”他坚持把她手中的另一袋奶茶接走。

辛桐………“借口。

小情侣看笑了，女孩从男友怀里探出脑袋，“帅哥，你这不行啊，怎么一点不会追人？”

男孩将她脑袋压回去：“帅哥，哪儿买的伞？”程寄洲瞅瞅他们：“你们应该不需要。”

辛桐尴尬：“哪儿买的？”

程寄洲老实告知，女孩笑得更欢，“这还差不多，我男朋友就什么都听我的。“她目光来回在两人间巡视，别看她年纪小才大二，恋爱经验肯定比他们足，“帅哥，真诚是必杀技，加油啦！”

辛桐……”

程寄洲这次道谢道得格外认真，小情侣高高兴兴去买伞。辛桐瞧了眼撑在头顶的伞，默不作声回小餐馆。他提紧奶茶袋，走在她边上。

一把伞，距离一下被拉近，两人胳膊紧挨，时不时碰撞一下。分不清是谁先撞上去的。

大

辛桐出发去上海那天，她们先在舞团集合。行李提前装上大巴，她跟盛毓、赵菁菁去舞蹈房休息。

穿过走廊，她看到程寄洲。他背对她们，在跟洛汀说话。比她们早到的姐妹们也不去舞蹈房了，不远不近围观着，议论纷纷。赵菁菁上前问：“程总怎么在这儿？”

“说是跟我们一起去上海。”

“这么大一帅哥，我两只眼睛都不够看的。”“可不就是了，程寄洲啊。”

“有生之年，我居然看到活人了！”

“哈哈哈，说得程总七老八十了似的！”

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评论的都是程寄洲。说实话，挺影响情绪。辛桐顿时一股无名火。

洛汀跟程寄洲聊完，她正好带人过来，通知大家：“程总这次跟我们一起出发。“眼神一一扫过，提醒所有人因为舞团金主之一的程寄洲同行，这次谁都不许掉链子。

他今天一身正装，神情冷峻淡漠，只在看清辛桐时，他眼底缀着一丝温柔。这一身气度，其他人心里无不嗷嗷叫。洛汀介绍完先行离开，她一走，打量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辛桐愤愤盯着他半响，等他走近，冷声：“你跟我进来。”其他人面面相觑。

随便挑了间舞蹈房，她让他先进，房门"砰”一声震天响。所有人”

什么情况？辛桐真勇！

她们不由屏息，试图听清里头的动静。

这两年，关于辛桐的背景，她们多少知道一些，毕竟之前那场微博风波闹得轰轰烈烈，还有人扒皮过她出现在程实食堂。不过，她们好奇管好奇，辛桐的人品她们信得过，就是这瓜是真的很香。

舞蹈房内，辛桐直直看程寄洲，“你到底想干什么？程寄洲，我可以容忍你，但我不可能允许你影响舞团！”

他表情微变，喉咙也发紧，“你没必要容忍我。“对她，他从来都是惯着，没有委屈她这一说。

她一时不知怎么说。

他缓了缓：“我跟洛老师商量过，以赞助方团队随行，配合做好你们的后勤保障。另外，考虑后续宣发，程实旗下杂志社会针对你和盛毓，还有其他人做统一的采访、专访。”

程寄洲观察到辛桐面色渐渐缓和，他补充：“算是对古典舞的宣传推广。”送上舞团的资源，辛桐所有狠话堵在喉咙口，她没法辩驳。“我是商人，舞团替我赚钱，我也同样替你们做好后续规划。”辛桐无语：“奸商。”

程寄洲笑了下，同时承认：“私心我也有，想借此多陪陪你。”“不用你陪。”

“没事，不影响你。”

程寄洲靠近一步，跟辛桐一步之遥，“我陪我的，你管你，吴言不在，你可以把我当成她，我随叫随到。或者，我改名也行，现在开始，我就叫吴声。”辛桐翻个白眼：“程伯伯允许你改姓了吗？”程寄洲无所谓，又笑了笑，同她对望，“提前报备过，我公私分明。”辛桐被他不要脸到，气得转身就走，手刚拧上门把手，身后一道温柔的声音：“说了公私分明，我保证做到，你如果不想看到我，我隐身也没问题。我总要努力一把，是不是？你可以拒绝我，这都不要紧。”什么不要紧?

过去为了0.01的机会，她也努力过，很要紧的。辛桐拧开门把手，又是“砰”一声关门，吃瓜的姐妹心口一震。好家伙，关一次不够，还两次，都把程总关里头了。瞧见她出来，她们赶紧散开。

辛桐在门口愣神，关门声同样震到她。

不得不承认，知道程寄洲的事情后，她同样的经历让她潜意识里将他当成了需要照顾的病人。这可能也是他不愿意告诉她的原因。这一顿"吵"，吵过那道她压抑的界限。

这下是舒服多了。

辛桐去找盛毓和赵菁菁，等到集合时间，大家上大巴。上车时，程寄洲已经坐在第一排，他跟洛汀坐在一起，两人低头交流。她和盛毓去另一侧的第二排，盛毓在过道，她靠窗。抬起头，她眼角余光里有他。

盛毓忽然笑了，让她看手机，“没洛老师的小群吃你跟程寄洲的瓜吃得正香，快刷屏了。”

辛桐看群，翻到第一条，她看到一张照片。照片里，程寄洲独自等在大巴前，手上那只芭比粉的行李箱格外吸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