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孤怎会如曹丕一般刻薄寡恩?!(1 / 1)

第207章 孤怎会如曹丕一般刻薄寡恩?!

“败了?”

“怎么会败?”

“孔明怎会败盟?!”

“定是阿斗……定是阿斗!”

孙权已是惊怒交加,暴跳如雷。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一滯:

“子山呢?”

“子瑜呢?”

“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闻听至尊此问,潘璋、留赞二將俱是口中囁嚅,不知所言。

也无须二將开口,从他们欲言又止、举止无措的神情姿態中,孙权已经猜出了许多。

只是……战归战,败归败。

步騭、诸葛瑾二將竟然未归?!

一念至此,孙权恍惚失神,已是方寸大乱。

“至尊…末將无能!”留赞涕零而跪。

潘璋见状,也隨之跪下,与留赞一併匍匐在甲板上。

孙权闻声见状终於回过神来,紧接著踉踉蹌蹌、摇摇欲坠,几乎摔倒在甲板上。

解烦督陈脩赶忙將至尊扶住,神色同样苦涩。

不过是一座小小的西城,大吴却连失步騭、诸葛瑾两员大將重臣,岂不谓因小失大?

一时间,这位解烦督想到了在逍遥津不幸故去的父亲陈武。

大吴此败所失甚大…可以说不啻於当年逍遥津之役了。

潘璋、留赞二將仍匍匐在甲板上泣零不起,孙权在陈脩搀扶下,终於慢慢站稳了身形。

復又上前,半躬著腰身將留赞、潘璋二將扶起。

潘璋垂首,欲言又止。

留赞则是面无人色,泣不成声,將西城发生的战事细节一五一十与孙权道来。

而隨著留赞所描绘的战场细节越来越多,陆逊、徐盛、朱然等人也就越发惊疑不定,脑子里一个又一个疑问不断冒出。

山上明明已伐林防火,怎会火起如此迅速?

到底是什么油,竟能在水面上如此迅猛燃烧?

又为何其火竟如附骨之蛆,就连覆沙铺毡都灭之不得,以水沃之反而使火越炽?

陆逊、徐盛诸將都在关注,为何吴军竟会败绩。

而大吴至尊却仍旧失魂落魄,六神无主,还未从步騭、诸葛瑾二將未归之事缓过神来。

“你说唐咨缚程咨降蜀,此事属实?”孙权目眥欲裂,咬牙嚼齿,与此同时,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刻意迴避著什么。

留赞頷首,面色挣扎。

唐咨降蜀至尊都不堪忍受。

若是……

他不敢再想,也不敢再说。

孙权看著留赞沉默片刻,终於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要迴避的问题:

“子山、子瑜……有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的消息。”

留赞闻言与潘璋相覷,欲言又止数次后才终於訥訥出言:

“至尊…据逃回来的將士说,左將军、右將军都…都被迫降蜀!”

言罢,留赞当即俯首,不敢再看至尊顏色。

然而那位至尊听到此言,既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恍惚失神两息后便恢復了平常神色,似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反而是朱然、徐盛等人俱皆不敢相信,唯有陆逊似乎是早知如此,黯然之色並没有增减分毫。

少顷,大吴至尊兴许是想安抚诸將,幽幽出言:

“孔明是为蜀相,擅权自专,势倾朝野,子瑜乃孔明之兄,蜀军必不杀他。

“孤与子瑜相知二十余载,推心置腹,子瑜必不叛我。

“至於子山,性素宽雅深沉,能降志辱身。

“又乃孤之外戚,为孤平交州,定南荆,镇西土。

“忧深责重,志在謁诚,夙夜兢兢,寢食不寧。

“常念为孤安国利民,建久长之计,可谓心膂股肱,社稷之臣。

“方今二人降蜀,不过是权宜之计,以为后图。

“正如当年关羽降曹,身在曹营而心在备。

“又如廖化降吴,以诈死之计瞒天过海,携母归蜀。”

诸將听到此处才反应过来,至尊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

否则的话,又怎会用两个蜀国降人的忠义之行来举例?

却见至尊继续言道:

“昔孟明视丧师於殽,荀林父败绩於邲。

“秦、晋二国使二將復其位。

“其后晋获狄土,秦霸西戎。

“今西城之败,非战之咎。

“若执意死节而身死骨销。

“纵名垂竹帛,於国家大事又何益之有?

“大吴正值用人之际,子山、子瑜不图虚名,留有用之身,这是在为孤,为国家大计著想。

“孤安能效曹丕之刻薄寡恩,使于禁惭恚发病而薨之举?”

诸文武听到此处更加不敢言语。

也没人说至尊你跟曹丕一样刻薄寡恩啊?!

孙权成为大魏吴王后,便把于禁等魏將送还曹丕,曹丕拜于禁为安远將军,遣其使吴。

但在于禁使吴前,曹丕先令其北诣鄴城,往高陵拜謁太祖皇帝。

待于禁至高陵,乃见陵屋当中掛有一副大画,上描关羽战克、庞德愤怒,还有他于禁下跪降服之状,于禁见此,遂惭恨发病而死。

孙权最后看向潘璋:“邓伯苗乃蜀国镇东,孔明、阿斗重之,以邓伯苗与孔明阿斗换回子山、子瑜,二虏不会不应。”

留赞面若死灰,当即垂首。

“至尊……”潘璋气不敢出。

朱然、徐盛、陈脩诸將见此,无不失色。

就连似乎对一切都洞若观火的陆逊,此时也没了先前那种胜败不惊的姿態,瞠目愕然。

向来暴烈粗莽的潘璋,难得垂首泄气,把邓芝从他手中逃走,马忠追捕被杀之事与眾人细细道来。

朱然、徐盛等人越听越惊。

徐盛愕然出声:

“以此观之,马德言之死,必是关氏子所为无疑。

“洵口…洵口……蜀国竟然早有埋伏。

“如此说来,恐怕邓伯苗来时,蜀主与蜀相便已做好了与我大吴破盟一战的所有准备。

“他们难道就不怕我大吴与曹魏联起手来,让他们北伐之功亏於一簣吗?!”

就在诸將各有心思之时,至尊忽然出声:

“好了,大家先各自回营戍守,谨防曹休来袭。

“至於曹军水师,孤有些乏了,此事明日再议。”

诸將闻此俱不敢多言,又俱將目光朝大都督陆逊投去。

“至尊好生歇息,臣等告退。”陆逊率先朝孙权躬身告別,而后转身离去。

留赞、潘璋、徐盛诸將亦恭敬地俯首道別。

孙权从容頷首,待诸將全部离开楼船,才终於返身向舱室行去。

过不多时,船舱內传来一阵阵大怒咆哮与什物乱砸之声。

百余步外,陆逊隱隱听到有声音自身后传来,暗自嘆息一下后加快了脚步。

朱然、徐盛、留赞诸將同样假装什么也听不见,疾步离去。

来到码头,陆逊吩咐所有人儘快回戍地,莫要在此地逗留,让曹休有机可乘。

而后便率先登上舟船,往曹军水师所在的淯口方向驶去。

见陆逊离去,右都督朱然才转身看向留赞:“正明,可否將汉水战事与我再说一遍。”

留赞微微一愣。

徐盛、潘璋诸將亦皆留步。

朱然与大都督陆逊、左都督步騭二人平素並不相和。

对於孙权尚不能夺下襄樊便欲分兵去取西城之事,朱然一开始就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甚至一开始,他就预见了蜀国极可能会因此与大吴破盟一战,极力劝阻至尊不要把路走死。

但步騭却支持孙权,坚持要去,认为蜀国並没有足够国力、军力与大吴爭夺西城。

还说,若是放弃西城,任东三郡为蜀所得,则荆州危矣,大吴日后必永无寧日。

陆逊对此並不表態。

但他不表態,就是在支持孙权。

只不过不用他负什么责任罢了。

留赞將汉水之战与朱然、徐盛等人再次细细说来。

最后对著朱然道:

“右都督,建忠都尉受左將军之命,於西城监视申仪。

“末將以为,有左將军在,建忠都尉必然无事。”

留赞言罢,看了眼朱然神色。

建忠都尉,便是朱然之子朱绩。

在朱然之弟朱才死后,朱绩便统领了朱才的兵马,跟隨蜀国降人、太常潘濬在荆州征討五溪蛮,以胆烈勇猛著称江表。

步騭、诸葛瑾进军西城前,大吴至尊见这位右都督执意反对,便遣其子归入左將军诸葛瑾麾下,隨左右將军並討西城。

今吴蜀破盟,吴国惨败。

其子未归,不知死活。

其人不可能对至尊没有怨气。

然而出乎留赞的意料,朱然似乎並不在意其子朱绩之事,而是將关注点放在了那黑油之上,向留赞询问了一番那黑油的细节。

“此物必是自关中得来,如若不然,何以夷陵一战刘备不用?”

“可是…假使自关中得来,为何曹魏从来不用?”

“听闻孔明夫妇善工巧,会不会是孔明……”

徐盛、朱异、吕据诸將在留赞说完之后,就黑油此物討论了起来。

朱然眉头紧皱:

“若此物之威当真如正明所言,我大吴水师当以何制之?”

诸將俱皆寂然。

麻油、桐油、鱼膏这些常见的油脂確实能够用於火攻。

但將它们倾倒在水面上,还能瞬间將它们点燃一大片这种事,非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简直让他们连想像都不知如何想像。

冲天的火光。

满江的大火。

怎么扑也扑不灭。

真若如此,当如何应付?

所谓水战,无非是以船互撞,以火互攻,以拍竿互砸,最后再跳帮近身作战。

而蜀军居於大江上流,在水战方面天然具有优势。

如今又有这威力巨大的黑油为之助力,大吴独步天下的水师,岂不是也要落入下风?

“既然此物有此威势,蜀军为何不將此物用於大江,反而在西城便將此物祭出?”濡须督朱桓之子朱异想到了什么。

徐盛思索片刻,道:

“依我之见…此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故其出產必必然不多。

“汉水河道狭窄,舟船拥挤,故有此大火。

“若在大江上使用,未必能產生汉水之效。”

汉水宽阔至多不过一二里。

大江不同,出了夷陵山口后,极宽阔处七八里有之,南不能望北,北不能望南,几可谓无涯无际。

故大司马吕范之子吕据却道:

“万一是蜀贼故意让我们这么想的呢?

“一旦此物大量出现在大江之上,蜀军顺流纵火,再败大吴一阵,大吴岂还有復起之日?”

……

樊城。

曹休忽然收到情报。

上游二百里外,武当山下,出现了一支吴军水师。

有舟船七十余艘,其眾预计两万余人。

“难道说…吴贼已经败了?!”曹休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太快了。

吴军水师半月前逆流而上。

按时间算,恐怕都还没到西城,就又顺流东逃了。

曹休看向贾逵,道:“西城…西城,要不要援救西城?”

贾逵当即摇头:“不救。”

曹休神色一沉:“吴人无能,故西城无忧,蜀寇不同,万一不救,申仪被迫降蜀,岂不让蜀得志?!”

贾逵白了曹休一眼:“若蜀吴之盟已破,则为今之计,乃与蜀共击孙权,拔江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