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岁寒哭
“怎么都没有人了?白狸?”
么事。
祈寒酥看着满地凌乱的脚印,甚至还有些跑丢的鞋子,隐约推测出是突然发生了什可是为什么,会没有人呢?
过去多久了?怎么天都黑了?
她依稀记得进入烬雪湖前还是正午,没想到短短一幕幻境过后,时间却过得这么快。四周安静得出奇,她茫然四望,只见远处,一盏盏灯影摇曳着,似乎是有人提灯而来。"谁在那儿!”
祈寒酥连忙提着蚀欢刀追了过去。
渐渐地,她看到了三三两两的,拿着火炬的人影。
“你们是来打水的吗?湖水已经变淡了,可以喝了!”
祈寒酥这样说着,但那些人好似看不见似的,没人理会她,而从那窃窃的笑声中,她听到了一些恶毒的只言片语。
“我就说,得烧活人吧,不然老天爷怎么会垂怜我们?”"没见过这样的,化成炭了也没叫出一声来。"
“烧得好啊,恶有恶报,嘿嘿......”
有人被烧了吗?难道是王饮絮?
祈寒酥双眉紧紧蹙起,她回到城中,城门口刚刚打开,一些人搬运着沙袋,口中议论着。
“还是傩师的法子好,这罪人一死,那些发疯的东西也都退到盐场去了,等他们都死完,
盐江城就太平了。"
"真想去拿点儿‘福火"啊。
"
"什么福火?
"
“烧罪人的火呗,这下家里去年做的灯终于派上用场了,这才叫过节呢!”已经......烧死了人吗?
风中传来焦炭味,不知为何,祈寒酥看着路过的、或提灯,或举火的行人,五脏六腑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
的绫罗绸缎,往一个方向冲去。
她茫然地逆行于长街上,很快,她看见了一个状若疯癫的吴大奶奶,她抱着铺子里"别去了!火都灭了!"吴师傅拦住她道。
吴大奶奶恶狠狠道:"火怎么灭了?应该再烧得旺一些呐,我那可怜的孩子根本就看不到!"
祈寒酥呆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而吴大奶奶则是往地上一坐,神色狰狞地哭着。湖淹死了!凭什么她的孩子喜结连理,我的孩子却连声娘都没叫过我,就被她害死了!"我查过了,我的孩子被她换去了盐场之后,好好的孩子,没活到十岁就掉下烬雪在这痛彻心扉的哭嚎中,祈寒酥脑中一片嗡鸣,她僵硬地一步一步挪向街角,渐渐地,她布满血丝的双眸中,映见了满地污黑的脚印,一些碎石零零散散地堆在那柴堆下,显然是在焚烧的过程中,有人还用石头砸向了受刑者。祈寒酥张了张口,突然,斜刺里有人扑了上来,将她推倒在地上,原本柔弱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颈,几乎是要置她于死地般。
祈寒酥本能地想反抗,但身后那一根光秃秃的焦黑木头映入眼眸时,她整个人瞬间就像被掏空了一般,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王饮絮和她一样赤红着眼睛,道:“你为什么没死?!你死了,她就不用死了!你知道吗!"
王饮絮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她想过是为嫉妒,是为地位,但没想到最终,还是为她自己被偷走的半生。
她眼中泪如雨落,嘶声道:"凭什么她甘愿为你死,那是我娘!那是我的,不是你的!”
她似乎是疯了一般,这些年所有的压抑、所有的怨恨一股脑倒出来,却被人抓起来带走。
“这儿又没有人,她发什么疯?”
"走,带她去见傩师。"
术幻境随风逸散,这也让她更真切地感知到了......眼前的活地狱,就真的是地狱。似乎除了王饮絮外,没有人看见祈寒酥,而就在行人散去,一直笼罩在她身上的巫她细弱未闻地轻唤了一声。
“姆姆.....
"快离开盐江城,这是个圈套!"
随着康掌柜的疾呼,温槐序身后,那些疯癫的焦渴病人同时停止了追噬生人的行为,朝着他围了过来。
温槐序的目光扫向四周,开口道:
"你是从何时开始算计这位祈镜巫祝的?"
那些焦渴病人摇摇晃晃地靠近,同时开口:"一个叛徒,岂能再被尊为巫祝?要怪,
只怪他当时不该来接仙观。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长嬴王,要不是你想找出盐江城里隐藏的巫祝,我可能根本就寻不到这叛徒的踪迹。
温槐序掩上了殷爷爷的双目,道:“还有什么能让你以为能威胁到我的,不妨一起说了吧。"
或许在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那些焦渴病人的眼中泛出杀意。"威胁你?我今日,是来杀你的。
有深仇大怨。我是过杀了你什么人吗,还是你全家?
“哦?"温槐序缓缓起身,道,“听你的语气,你年纪不过二十许,骄纵易怒,过往曾刹那间,一些病人疯了似的扑来,被康掌柜提起古矛枪,一枪一个刺了对穿。温槐序仍然没有停下,继续道:“但凡神智清醒的人都清楚,你就算让这些东西一人一口将我吃了,我也是杀不死的。我猜你应该还不至于这么蠢,是不是有人告诉你,能通过‘赐恩血'像控制他们一样奴役于我?’
周围焦渴病人的动作慢了下来。
"蠢得可笑。告诉你这个法子的人,应该是灭玄司派去血祀生祠的暗桩吧。你竟然不知,赐恩血虽然可以奴役任何人,但同样作为大巫遗骸的持有者,弱的更会被强的先吞噬。你贸然将赐恩血散入水窖引起盐场苦工发病,我也可以主动喝下他们的血,一旦我们建立联系.....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马上就会找到你。”""
“真可怜,我连你恨我的缘由都没兴趣知道,你就要死了。”前,幕后操纵的人似乎终于在犹豫中选择了退避,他们一个个倒了下去。他话音一落,长生烛火纷飞如龙卷般燃起,在那炽白的火光燃烧到焦渴病人身上之而随着这些人倒下,温槐序的长生烛宛如得到了巨大的滋养,收不住了一般,脚下映出的阴影逐渐拖长成了一个手执骨杖,头戴羊头面具的高大影子。活人献牲,取悦神明。
“来吧,温长嬴,接纳他们的供奉,施展我的威能,最终.....成为我!让众生回归那个无病无灾的盛世!”
幽影缠身,永世不得解脱的长生烛中传来疯狂呓语,蛊惑着温槐序抬起手碰触向那大巫的阴影。
而恰恰就在此时,温槐序眸中映见了自己那戴着骨戒的手,戴着骨戒的指根下,缠着一圈圈布条。
那是前些日子,替祈寒酥拔鱼刺时被她不小心用蜡烛烫伤,让她包扎住的痕迹。虽然早就好了,但不知出于何种心绪,他还是留着。
因为这让他想起自己尚且如常人一般活着的末代巫朝。那个时候,大地上在大巫的庇护下风调雨顺,从没有行医这么一说,所有残缺的、有疾病的人,或者叫奴民,都会被当地的巫祝认为是苍天降下的罪人。把有病有灾的人全部处死,这就是巫所宣称的盛世真相。所以他喜欢现在这个人间,有人日以继夜地探索着属于众生自己长生大道的人间。长生烛渐次归拢,温槐序攥住双手,看着大巫的影子在脚下缓缓消散,说道:“第九千七百五十一次,你又失败了,弥天。"
然而不同于以往的愤怒,这次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充满恶意的轻笑。"温长嬴,或许我永远无法夺你心志,但其他人则未必。“若你是指祈寒酥的话....."
大巫的影子渐渐消失,徒留在风中一句诅咒般的谶言。"此地从未有雪,而天大悲,岁寒哭,大巫降。"
在这句话的尾音落下时,一缕冰凉不期然地落在他眉睫之上,这让他平素冷静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一抹错愕之色。
他抬头望天,只见一些细小的冰晶从天而降。
盐江城,落雪了。
"娘,天上掉水了。”
“胡说八道,哪来的水。”
说话的小孩子顾不得这些,张开嘴巴,让天上那雪白的飘絮落在舌尖,瞬间,就化成了水。
“娘你看,我没骗你,老天爷哭了,怜惜我们呢。”
但很快,小孩就被母亲塞了一只木桶,而母亲则是推起水车,出了门。路上有很多人,得了傩师的指点,说是只要手持"福火",就可以不受永食人形的侵扰。
于是人们以火传火,家家户户点上了灯,打算前去烬雪湖取水。有人来晚了,试图再去焚烧罪人的柴堆翻找余烬,却只看见那柴堆前,死寂般躺着一个身穿嫁衣的少女。
大概是死了吧。
路人这么想着,向提着灯的路人也讨一簇“福火”,却不想刚碰到路人的灯笼,对方灯笼里的火就熄灭了。
"你怎么把我的弄灭了!"
“我都没碰,你再找别人借个火呗......”
二人争执间,柴堆前的少女默然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柴堆上灰白色的骨灰收拢好捧起,一步一步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哎,那不是......"
路人正要叫破对方的身份,却忽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涌来。随后,他们看见随着祈寒酥一步步离开,以她为中心,四周所有的行人,他们手中的灯火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一样,渐次熄灭了。
不止如此,整个盐江城,所有的灯火,也都逐渐熄灭,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片片羽毛般的雪落在了这从未被造访过的荒城。
起初,是几许细碎的雪籽,但须臾间,就转变为了鹅毛大雪。也丝毫感觉不到,只是喃喃地说道:
四面八方传来的惊讶声一点儿也没有打扰到祈寒酥,尽管霜花落满了她的乌发,她“姆姆,回家了,咱们去找爷爷......
而在遥远的大漠深处,风石天堑外,朝廷人马的临时营地。文襄的重剑重重拍开一个护卫,寒声道:“请丛公子出来一见!”片刻后,丛令霄打着哈欠撩开帐篷,见此情景,一挑眉:“这是做什么?”营时就一个人独处。”
文襄道:“我怀疑我们之中混入了血祀生祠的巫祝,而据他们所说,丛公子昨夜扎"你们灭玄司待过的人总是这一套。"
丛令霄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翻了个白眼,让开帐篷,文襄一看,竟发现里头还醉醺醺地趴着随队去大夏的高文跃。
“哼.....酥饼....等我回来.....他趴在那不省人事丛令霄歪着脑袋道:“我提前庆个功不行吗?”
"你...."”
针锋相对间,忽而天上一只死去的食腐鹫径直坠落下来,重重摔在营地中。文襄收了重剑,附身一摸,却发现那食腐鹫是僵硬的。“冻死的,怎么会?”
丛令霄脸色突然一变,旋即站直了望向盐江城的方向。一大片压低的浓云笼罩了城池,其范围之大,甚至有雪飞散到了他们这里。大漠另一处,傩师狂笑着跪在地上,张开双手,带着无尽的崇拜与狂热大吼道一一“出现了,出现了!苍鹰摆血,白凤下肺。岁寒之哭,神朝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