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痛(1 / 1)

第93章血与痛

之后她和老太太相约每两天在这个公交车站附近见一次,陶栀子利用自己对陈友维的了解去做出猜测和预判。

她自己也不确定陈友维十几年后会不会再度作案,但是他现在的形象是个大善人,远近口碑都很好。

往往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有无数人维护陈友维。她不知道陈友维十年的牢狱生活之后,是如何变成一个洗脑者,甚至为自己消失的十年和如今的贫困编织了一个伟大的故事。如今的陈友维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她手中也没有任何证据去重翻十二年前的旧案。

十二年前的虐待案已经结了,他当时用来作案的别墅被拍卖,但是无人入住,久而久之也荒废到了现在。

十二年,足以磨灭很多证据,如今恐怕也只剩下骨头了吧……她不再去监视陈友维,而是在等待着什么,像是漫无目的,但是潜意识中却在构建突破囗。

陶栀子从梦魇中惊醒,粗重地喘息着,额头上满是冷汗。她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似熟悉却又陌生--这是江述月的房间,却仿佛被时光遗弃,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阴森。

她伸手摸向身旁的枕头,却发现早已冰凉一片。那片空虚让她的心猛地一沉,像是有一只手攥紧了她的胸口。梦境残留的恐惧和现实的怪异交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困住她。一时间,有种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透过凌乱的头发,她看着昏暗而熟悉的室内,分明是带给她无数感动和温暖的房间,却仿佛带着几分阴森,好像被人荒废已久。这分明是江述月的房间,却又好像不是。

到底是哪里显得奇怪,她也不知道。

“述月……

她开了开口,喉头干涸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喉咙被砂纸擦过一般。与此同时,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她的屏幕亮起,发出滋滋的声音,像是老旧电器失控的响动。

看到来电的瞬间,她拿起手机的手狠狠一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盛,浑身的汗毛再次竖起。

老太太怎么会在半夜打来电话?

她慌忙地划开手机,屏住呼吸,将听筒放到自己的耳边。谁知,对面没有如约出现敲击声,但是她在沉默中似乎能感知到对方将手机拿在耳边,那缓慢的呼吸声。

但愿这是一场恶作剧,她不能再僵持下去。“喂?"她的声音很是颤抖,几乎听不清晰。听筒里传来的不是老太太的敲击声,而是一片静默一一安静到刺骨。那种死寂中夹杂着时断时续的电流声,有人就在电话那头,却迟迟不出声,仿佛一种不怀好意的耐心在静静等待着。“姐,是你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的不安却在蔓延,如同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过了几秒钟,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个声音,一声低沉、沙哑的笑,尾音是被破坏的嗓子特有的哝哝声,像是干枯的树皮碾过地板。“……是你在暗中捣鬼吧?“对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诡异的拖腔,像钝刀在慢条斯理地切割空气。

她的心猛然一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一一是陈友维!

“你想干什么?"她瞬间凝重下来,警惕地问道。对方笑的和蔼,可是破碎的声音却更冷了,让人不寒而栗。“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想像十二年前一样,亲手害死他们是吗,栀子。”

她握紧手机,呼吸彻底错乱,手指用力到发白。她只重复一句话,用尖利语气:“我……我没有害死任何人,是你!是你杀了人!”

他笑声强烈了一份,像是在笑话她,声音里透着浓稠的阴冷:“陈栀子,我说过,你不听话,我就去惩罚他们,她是因你而死的。”空气像是瞬间凝固,她拿着手机的手紧紧颤抖,指节苍白发青。周围的冷意仿佛化成了一层无形的薄雾,将她整个人吞没。她猛然对着手机撕心裂肺地咆哮道:“分明是你杀了小鱼!”可回答她的,是一段挂断的盲音,像是为她的恐惧伴奏。她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激起任何回响。她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发现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刚才的来电从未发生过一样。

窗外的风骤然加大,窗帘被掀起,干萎的枯叶卷着冷意扑向地板。她抬眼看向窗外,那片黑暗仿佛是一张深渊大嘴,像巨大的乌鸦试图吞噬她。

屋内的阴冷似乎更加明显了,冒着寒光的地面上,是两排脚印,像是从窗户方向一路走到床边,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瞳孔瞬间放大,不寒而栗,仿佛在无形的告诉她一-陈友维也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注视着她。

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包围得密不透风。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他来过了?就在我睡着的时候?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她努力想要通过吞咽的动作,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四肢渐渐恢复了知觉,心脏终于开始回暖。陶栀子猛然从床上惊醒,周遭触感无比真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中梦。“栀子,你做噩梦了。"江述月温润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她听到这个声音,才缓缓深吸一口气,僵硬的肢体才缓缓放松下来。“你梦见什么了?"是他低声询问的声音,他半躺着,伸手将床头灯开到柔和的亮度。

陶栀子抿抿干涸的唇,翻身将头枕在他的胸口处,又觉得包裹感还是不够,又缩进被子,无声地枕在他的肚子处。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埋在被子里。仿佛只有这种好不透风的密闭空间才真正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全,寻常的拥抱都不够,远远不够,哪怕冒着缺氧的风险,她也想这么做。她不作答,江述月没有追问,而是将被子撑开,让新鲜的空气进去,随后,抬手紧紧将她抱住。

他好像随时知道她需要什么,让每一次拥抱都如同绝处逢生一样。陶栀子逐渐平静下来,胸腔里那颗跳动不止的心,终于慢慢恢复了节奏。她没有开口,终于舒展了肢体,将头重新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仿佛一切的恐惧与阴霾都被隔绝在外。陶栀子闭上眼,感受着那份难得的安宁。

“我梦见……“她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透着一丝不安,去回答刚才那个已经过期的问题,“我梦见…午夜梦回,我从噩梦中醒来,你不见了……江述月低头看着她,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眼神微微一动,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像不小心尝到浓茶的苦涩。

半响后,他才露出一抹笑,伸出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头发,他明明生活孤僻,但是两人之间互动的动作倒是没有任何生涩:“什么话,我一直都在。“如果你从梦里醒来,我不在,你也别太担心…“她话锋一转,忽然笑了一下,补充道,“我只是半夜去冰柜偷吃冰淇淋了,核桃味的……”身上的手陡然顿住了,像是电影按下了暂停键,时空凝滞。“就不能…白天再吃吗?"江述月似乎也在认真回答着她的猜想。“就喜欢半夜吃,有冒险的感觉。”

陶栀子强忍住发酸的鼻子,只是将脸埋得更深,像是害怕自己的情绪被他看穿。

她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重新入睡,可脑海中那破碎的笑声和冰冷的脚印不断浮现,挥之不去。

最后,她还是不放心地拿出手机给老太太发了一条短信,倒也不忍心将对方叫醒。

「姐,你还好吧?」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静音。

半梦半醒地等待了一阵,短信在半个小时之后被回复了:「挺好的。」看到这条消息,陶栀子这才安心地翻身靠在江述月的身边,缓缓进入了梦乡。

破旧的危楼,幽深的午夜走廊上,整齐码好的塑料瓶子被人踢得满地都是。雨点一样的拳头落下,骨骼发出的脆响混合着她无声的哀鸣,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异常刺耳。

她的脸迅速浮肿,蜷缩着身体,尽力保护自己的头部,但他却毫不留情地踢向她的腹部和背部,旧伤裂开,逶迤留着血和组织液。“老太太,平时看你老实也就算了,还打起我挂毯的主意了。“陈友维低沉的嗓音从背后响起,像冰水浇过脊背。

“求财?还是想查什么?嗯?"陈友维一把拎起她灰白的头发,声音在盛怒之下变得恶意而扭曲。

他机械地动了动发僵的脖子,冷笑着拍了拍她满是皱纹和惊恐的脸,警告道:

“老老实实的,没钱了跟我说,别打我东西的主意。”她听到这句话,才意识到对方意味自己求财,眼角带着伤,艰难地服软点头,又是作揖又是用手语道歉的。

陈友维不耐烦地挥挥手,恶劣地说:“行了行了,快滚吧。”直到回到家,关好门窗,她进了里屋才发出那条短信:「挺好的。」平静的三个字后,是血与痛换来的。

午夜的阴云未散,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