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小年

从第一眼见到江浅,纪祈川从她眼里就读到了太多。她实在是个世故的人，想要的太务实，野心心勃勃，就像江少珩说的，善良这词放不到江浅身上。

她活得太用力，江家一定要擅自决定她的下半生，如果空有心善，她今日怎么为自己挣扎出一条路。

纪祈川只觉得，江浅这些欲望，他恰好都能满足。半响，江少珩的声音带了丝不可思议，传入男人耳边，“那你还对她”江少珩的话没说完。

漆黑深夜,纪家老宅灯火通明。

纪祈川孤身站在二楼长廊窗边，迎面是冬夜凉丝丝的晚风。垂眸，纪祈川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火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他抬手拢了拢，下一秒，烟被点燃，猩红色火光混在薄薄烟雾中。

纪祈川指尖捏着点燃的烟，沉沉呼气，烟圈散开，“那你以为除了这些，江浅从我手里，还能得到什么？”

“江少珩，你应该清楚，我这个人也算得上聪明。”那边,江少珩一瞬间沉默。

这就懂了。

哪怕江浅存心算计纪祈川，在知情情况下，他就是认了。江少珩叹了口气，只开口说道：“在我得知林与驰非江浅不可的消息时，并不惊讶。”

因为林与驰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纨绔富二代，这些年没少给家里惹事，加上房地产行业逐渐沦为夕阳产业，江家这边使使劲，和林家联姻这事也不是没得商量。

更何况，林家少爷也是真喜欢江浅。

可纪祈川的选择太多，江少珩始终认为，他对待感情不该过于执着。起先，他以为纪祈川就是一时兴趣，等过几天，江浅对他也就没有绝对吸引力了。

没成想，这一步棋，断在纪家这里。

纪祈川咬着滤嘴，烟圈环绕在周遭，“我曾经想过，自己这个人，无论是日后联姻，还是遇到了喜欢的，能给别人的也不过是这些，为了钱这话也不难听，谁不喜欢钱？”

如果没钱没权，他也不是纪祈川。

一根烟燃尽，只剩灭掉的半截。

纪祈川微眯双眼，窗外，是繁华夜景。

他在遇到江浅之后，直至今日，就只有一个念头。“我已经站得很高了，就想让江浅也看看山顶的风景。”这通来电持续了二十分钟，挂掉江少珩的电话后，纪祈川从走廊折回茶室。眼前，纪祈宁正数着棋盘上的黑子，捏着白子，皱眉不知道往哪里下。都没注意到自己哥哥已经回来了。

在纪祈川拉开椅子后一秒，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烟草味，她才猛然把头抬起来，“哥，你又要赢了，真没意思，我不玩了。”“还是和林与驰下棋有意思，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输。”纪祈川没吭声，视线扫过排列没章法的棋局。纪祈宁把手里的白子丢回去，而后托腮看向纪祈川，“哥，你说他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

微微挑眉，纪祈川身体往后靠，淡淡回应：“不知道。”纪祈宁眨眨眼，放低声音问：“说起来，他那个女朋友你见过吗？”收着棋盘上的黑子，纪祈川没掀起眼皮，嗓音随着棋子碰撞声响起，“嗯。″

纪祈宁继续问：“真的特别漂亮？”

“嗯。”

以为是她哥的敷衍，纪祈宁一阵语塞，过了挺久才问出口：“哥你到底见没见过？″

手心攥着几颗棋子，纪祈川抬头，幽邃的目光在对面人身上停留几秒，没回答：“你很闲？”

“我就好奇啊，以前也没见林与驰这样。"耸耸肩，纪祈宁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就此作罢，“不过就算你见过，估计也早就忘了，你对女人感兴趣吗？纪祈川：…”

“回去睡觉。”

纪祈宁偷偷朝他扮了个鬼脸，起身又顶嘴：“实话都不让人说了。”纪祈川侧目，又收回视线，语气闲散，“我明天送你去江少珩那边。”“对不起哥，我马上回去睡觉。”纪祈宁灰溜溜跑走，气都没喘一下。门轻轻合上，落锁声换来整个黑夜的宁静。接连几日，江浅在Seekrail酒吧和半昙会所之间来回转场。不知道是不是临近除夕，会所这边没什么客人，江浅每天下午都在休息室里练琴，倒是夜场的客人越来越多。

算起来，也多亏了纪祈川，她才能把小提琴重新捡起来。乐器这种东西，哪怕有天赋，也得每日练习。江浅其实算落下了半年，幸而，现在能在出国前补上一些。直到小年前，纪祈川真的没再出现，倒是陈助理日日都来会所，照例在下班时送她去酒吧。

当然，她也没见过林与驰，许是真如纪祈川话里说的，这少爷被看管起来了。

小年当日，京城下了一天雨。

整个天空灰扑扑，从早到晚都没见太阳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泥土气。晚间，江浅收到了艳姐发的年终奖金，她存了一些，剩下的都在微信上转给了家里。

今年除夕，她大概不会选择回家，总得给爸妈报个平安。晚七点钟，她刚化完浓妆，收到了江妈的消息。昏暗房间内，隔音效果太差，时不时还传来楼下舞曲的声音，鼓点强烈。借着微弱的灯光，江浅坐在沙发上，狭小室内，来来往往的人经过，在嘈杂环境中，她点开聊天框。

【江妈】：浅浅，这钱你自己好好收着，一个人在外面有需要应急的时候，手里不能没有钱。

【江妈】：今年是不回来了？

转账按原路退回，江妈还给她补了三千块。江浅没收，视线逗留在屏幕上，慢吞吞打字。【江浅】：嗯。

下一秒，视频邀请弹到眼前，江浅心心跳猛然加速，手上动作一顿，而后干脆按了挂断。

【江浅】：妈，我这边还忙着。

【江妈】：好，那你注意身体，加班也别太晚了。（江妈】：把钱收着。

看着消息，江浅划到上面的转账，点了收取。她不能让家里父母跟着担心。

按灭手机的光，江浅靠在沙发上，打算在上台前休息会。耳边噪音断断续续，感觉有始终不停地自然风从她脸侧吹过。旁边，被扔到一侧的手机震了震。

江浅蹙眉，偏头看了眼再次亮起的屏幕，换了个半躺的姿势，不想搭理。几秒后，震动声再次响起。

闭着眼，江浅靠感觉去摸到手机，拿到眼前时，被刺眼的光线晃住，她微微抬手挡了下。

人脸自动识别解锁，微信消息紧接着跳出来。江浅以为是家里还有什么事，指尖点开消息页面时，上面联系人显示纪祈川三个字。

时隔挺久，再收到这少爷的消息，江浅觉得有些恍惚。【纪祈川】：出来。

【纪祈川】：我在门口。

盯着两行简短的字看了几秒，江浅先拒绝。（江浅】：我一会还要上班。

【纪祈川）：跟你老板说了，不扣工资。

【纪祈川】：也不扣全勤奖。

他把江浅想说的话都堵在嘴边，指尖一停，江浅思考了两秒钟继续问。【江浅】：去哪？

【纪祈川）：看来你是忘了，明天林家办宴，还是说你更想跟着江少珩出席。

当初，纪祈川就随口一提，也没约定具体时间。如果是这件事，那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江少珩的心思她明白，此时此刻，她只能在纪祈川这里赌。（江浅】：等我五分钟。

【纪祈川】：不急。

出门前，她换下工作服，把自己眼睛上贴的双层假睫毛摘掉，换了没那么夸张的日常唇釉。

热闹喧嚣的街道边，隔着应接不暇的人群，她看见了熟悉的车牌。拎着包，江浅停住脚步，在整理好思绪后，缓缓靠近。距离几米远时，她看见陈助理从驾驶位绕过来，帮她开后门。一开门，江浅的视线向车内看过去，纪祈川坐在另一端，黑色西装外套解了颗扣子，领带微松，浑身透过股矜贵劲。纪祈川旁边是两个黑色文件夹，应该是他已经看完的，随意解下的手表就搁在上面。

车门缓缓打开时，他慢悠悠递过视线。

空气中，忽地静了一秒。

低头，江浅先一步移开目光，而后慢慢朝他靠近。一边，陈助理用手帮她挡住门框，“您小心。”江浅弯腰上车，“谢谢。”

车内，暖风开得很足。

耳边，关门声随即响起，灌进一波冷气。

江浅的身体从脚底暖到指尖末端，她的手缓缓从门把手拿下来。没偏头，纪祈川冷凉的嗓音在车子发动前响起，“你脚边有个盒子。”江浅微微歪头，只能看见盒子的圆润一角，上面系着奶白色的缎带。停了几秒，见她没有拿的意思，纪祈川又开口：“打开。”闻声，江浅先撇了旁边人一眼。

纪祈川挑挑眉，眼神又示意。

弯腰，江浅拿起脚边的礼盒，抽开系得整整齐齐的缎带，指尖挑开盒盖。里面放了件礼服，看样子像是传统的刺绣，花纹别致又大气。“江南那边一个朋友送的。”

江浅以前看到过盒子上的这个品牌，在江家。合上盖子，她点点头，很认真问：“明天借我穿？”纪祈川：”

怎么就是借。

她这么一问，瞬间就变了味道。

纪祈川微微蹙眉，阴沉着脸反问：“你觉得纪家有人穿你穿过的衣服？”好像，是没有。

“不喜欢穿完就扔了。”

江浅：“哦。”

把盒子重新放回脚底，江浅起身时，抛给旁边人个问题：“你有想过，明天见到林与驰，打算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