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蜕变

两年后,荷兰阿姆斯特丹音乐厅。

巍峨的宫殿，内设金色大礼堂，几分钟前，这边刚结束了场小提琴独奏会。场内外，来来往往的听众。

安静氛围忽然转变成喧嚣声,各种语言交织在一起,听着像打架。后台洗手间，哗啦啦的水声戛然而止，江浅的手扣在水龙头上，脸上湿漉漉一片。

她的双手还在发抖。

长时间演出，江浅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一抬眸，镜子中，她的眼底有些红血丝。

为了这场演奏会，江浅加练了挺久，前些天熬夜改了几处地方。洗手间外走廊，空荡环境中，脚步声渐渐靠近，随即，传来女人蹩脚的中文，“江浅，该上车了。”

“知道了。”

单手撑着洗漱台，江浅缓缓直起腰，偏头，就看见自己的经纪人Sini靠在卫生间门框边，歪头看她。

Sini是个中俄混血，只在中国住过几年，只会些简单中文，但并不妨碍日常交流。

一年前，两个人正式搭档，Sini算是比较专业的经纪人，在带江浅之前，她是一位钢琴家的助理。

后来人家退居幕后，不需要助理的位置，Sini才被分到了江浅身边。就这一年相处下来，两个人也算是默契。

看着江浅的脸色并不好，Sini询问了句：“你的手还好吧？”江浅最后洗了一遍，甩掉水珠，点点头，“还成，之后休息两天就好了。”“走吧。”

长时间高强度练习，江浅的手多多少少有些毛病，在每次演奏会之后，都会疼痛一阵。

她会简单做点疗养和按摩，偶尔演奏会紧凑的时候，她也会直接去医院，效果立竿见影。

Sini跟在后面，两个人往音乐厅外面走，这时间，会场内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工作人员在收拾残局，整个厅的灯一关，氛围感消散。在门口，随即，Sini递给她墨镜和口罩，嘱咐道：“你的粉丝还是挺多，把这戴上，走后面吧。”

接过经纪人手里的东西，江浅默不作声照做。算起来，江浅不能算是明星，但这些年呼声太高。音乐圈也有追星那架势。

一年前，江浅跟着学校小型音乐团去各地演出，因为特殊契机，加上她这张冷艳的脸蛋，迅速走红。

在校期间，她办过个人音乐会，拍了大牌杂志，在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现如今，被邀请到阿姆斯特丹音乐厅进行演奏。这两年，江浅在国外也算混得风声水起，久而久之，也攒了不少粉丝，有喜欢她这张脸的，还有些是真的欣赏她的音乐造诣。从后台到停车区，她一直低着头。

几分钟后，直到顺利上了车，江浅把口罩摘下来，呼吸瞬间通畅。而后，路过粉丝，她往车窗外看了眼，随即问Sini，“我手机呢？”“在我这呢，"Sini在兜里掏了掏，一秒后，递给江浅，“刚才你演出，我顺便帮你拿着，好像有消息，你看一眼。”

江浅“嗯”了声，随后解锁屏幕，微信上，江少珩的名字被顶到最上方。【江少珩】：听说，你要回国了？

看到这条消息，江浅微微一蹙眉，敲击屏幕回他。【江浅】：你听谁说的?

那边人的回复也挺快。

【江少珩】：新闻上说的，天才音乐家江浅不日将回国。【江少珩】：可以啊，现在我看你的消息，都得通过这种途径了。江浅忽略他的冷嘲热讽。

这两年，他们俩的交流其实也不多，江少珩只偶尔会来关注她的近况，大多时候，也聊不上几句。

【江浅】：你有事吗？

（江浅】：只是碰巧有个演奏会在国内。

【江少珩】：怎么，以前决定不了自己的人生，现在决定不了自己的行程那她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江少珩这些年还学会了阴阳怪气？

【江浅】：有机会，为什么要拒绝。

【江少珩】：就没有别的想法？

【江浅】：你很无聊？

（江浅】：是赚不到钱了？还是江家要垮了？一个京圈大少爷，来她眼前讨论八卦。

【江少珩】：你现在是真有底气了。

先前，江浅对他总是有些敬畏和思量的。

看了眼这条消息，江浅不动声色，回了条要睡觉，随即把手机锁屏。而后，她靠在车椅后排的位置上，缓缓仰头闭上眼睛。想着江少珩的话，她没睁开双眼，只开口问了句：“下一场，就在京城了？”

Sini应声，“嗯，本来还有个杂志封面要拍，但品牌那边的你的专用摄影师临时有事，说是等你演出回来再拍也不迟。”江浅又问；“我要在京城待多久？”

Sini以为她是不想回国，忙解释：“一个周左右，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而且你也不能总局限国外，咱们得纵…纵向发展，国内现在音乐会办得也不错。”

旁边，江浅默默给她纠正：“那叫综合发展。”“我中文差，总之，你懂我意思就行。"Sini摆摆手，不在这些小事上纠结，“我的意思就是国内现在也不错，而且你也是京城人，应该也有亲戚在那边。听到这，江浅缓缓睁开眼睛，语气淡淡的，“没有，而且我爸妈早都定居纽约了。”

江浅也是不久前才把人接过来的，她在纽约有套别墅，挺适合养老。Sini：“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但这是订好的行程，总不可能推了。”江浅在旁边人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眼，最后开口反问：“什么时候说我不去了？”

车把他们带回酒店。

靠着江边这家装潢更偏小镇民宿风，江浅住在二楼靠窗，每天一睁眼，入眼就是一望无垠。

她下车时，顺便拎上自己的琴。

Sini啧啧感叹：“看出来了，确实是你的宝贝琴，这上场下场都亲自拎？手都抖成这样了。

“要不是知道你是江家人，我都以为你手里的是假货，这可是一千万美丁兀。

闻言，江浅脚步一顿，低眉，她目光中是这把小提琴，恍惚中，收紧手上力道。

在她去纽约的第二个月，上演奏课时，有人认出来，这是有场拍卖会的藏品。

江浅当时还觉得是自己英文不熟练，听错了。后来，这把琴变成了一块敲门砖。

她是有能力，但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拿到留学申请的人，没有一个是吃白饭的。

大家都有天赋。

但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能拿一千万美元去买琴。后来，她小有名气，江家急需打开国外市场，老爷子直接承认了她的身份，那会，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受了优待。

大概以为她从小养尊处优，是被江家特意送出来的。江浅没解释过，他们之间相互利用，在纽约读书这些年，她也没少借江家的名号。

神色恢复如常，江浅不语，直接拎着琴上楼。她忽然想到自己给纪祈川留的那一万块钱，也不知道纪祈宁有没有转交。当初，她是真的不清楚市价。

拎着琴盒回屋，江浅把它放在桌上，慢吞吞打开。定睛，她缓慢坐到床边。

双手撑着床沿，江浅对着这把用了两年的小提琴，低下头。琴弦换过无数次。

忽地，门外响起Sini的声音，她先敲了敲门。收回目光，江浅倾身，对门喊了声：“请进。”Sini进来时端了个餐盘，直接给她搁在套房外面的餐桌上，“给你送点吃的，刚才台上一站就是三个小时，估计也饿了吧。”“谢谢。”

Sini没着急走，挑挑眉看过来，“还欣赏你那琴呢？”江浅起身，避开她的目光，往餐桌那边走，顺便开口：“没，在想去京城前，要不要先换一批弦。”

Sini的目光跟着她的身体动，“可以啊，还是找人上门换？”“嗯。”

江浅拉开椅子，在Sini端来的餐盘前坐下来，默不作声握着刀叉，去戳几片面包。

两年了，她还是吃不惯国外的食物。

菜叶子和干面包，总觉得不像能填饱肚子的。Sini心里盘算着价格，认可道：“也是，你这琴要是被调包了，把我卖了都赔不起，还是多花钱找人上门换吧。”

说罢，她摆弄起自己的手机。

“对了，说到去京城，你得提前准备啊，咱们后天就走，那边的工作人员已经联系好了司机，航班我也订好了。”

说这话时，Sini还捧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吃饭人的反应。江浅在沙拉盘子里戳了戳，百无聊赖，“你安排吧。”这些年，一直都是Sini在全权负责这些事。很多音乐家的脾气古怪，各个方面都有这样那样的要求，但江浅对很多事的包容度强，Sini的工作也好做。

算是比较好伺候的音乐家。

Sini在手机上找着工作日程，托着下巴，一阵沉思过后，她开口：“其余的都好说，我就是不知道，你回京城还要住酒店吗？”“不然呢？”

“你不回江家住？"Sini纳闷，心想京城江家的别墅肯定比酒店舒服，“你来纽约之前，住哪啊？”

这个问题，在毫无征兆下抛出来，江浅叉子上的生菜叶子掉了。江浅久久没开口。

Sini有点摸不着头脑，眨眨眼，半晌后反问了句：“怎么了？”而后，眼前人把叉子一放，往椅子上面一靠，在话音落下后，停顿了几秒，“先别订我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