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神明
叮咚一是不是觉得这章眼熟?宝子记得看看前面的!跳章会跳剧情哦“曾有秘法,可炼化幽象为己用,使幽象入体可控人。"阿芎略略提起一点衣角,顿了一下后接着说道:“被控的人体可生可死。”“你见到的那番,应是控活人所致。活人生气十足,肢体柔和不僵硬,更容易伪装。只是虽为活人体,但实际掌控者还是被炼化的幽象,因此与常人生活习惯不同。”
“尤其是不会进食。”
“原来如此。"颜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然,随后又问道:“这样一来,你探寻江海来历的线索不就断了吗?”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阿芎默默地在伞下走了一段路,才悠悠地开口道:“不知。”江海来历成谜,却又恰恰落在了千年后她的身边,就像是捕兽时往陷阱里丢了肉一般令人生疑。
阿芎从不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只是幕后之人到底所图什么她还不得而知。不过她知道,既然那人妄图用迷毂枝钓自己出来,便总会有利益破漏、亲自登门之时。
“既如此,你当初说的借我用几日?"颜渚偏过头看向阿芎。阿芎淡淡地回道:“两清。”
即将踏入阿入家院门之时,阿芎陡然想起袖中的小玩意,开口询问道:“江海虽有你的魂碎,但…”
颜渚闻言挑了一下眉,还没等她说完便有些嫌弃地打断道:“我对它没兴趣,你拿去便是,日后也不用还我。”
廊下收了伞,阿芎点了点头,转身先一步迈进了里屋。屋中老者还拄着拐杖站在原地,与她走时的形态无异,皆憔悴枯槁。老者手中紧紧抱着梧桐枝,面前半空中迷毂纸锁链还在一圈圈地环绕着中间的魂。那魂不似刚才一般精神,萎靡地蜷成一团,虚弱地开口道:“爷爷,不必伤心,若有下辈……”
老者伸出苍老的手,颤颤巍巍地试图抚摸阿入的魂,哑着嗓子说道:“傻孩子,谈什么下辈了………
只是人手又怎么可能轻易触碰到魂,轻飘飘地越了过去,摸不到任何东西。他浑浊的眼眸暗了暗,继而开口问道:“爷爷记得阿入曾说过,想去东吾之外的地方瞧瞧?”
阿入的魂又往里缩了缩,看得老者一阵揪心。他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后,拄着拐杖慢慢地转过身来,看见阿芎便拜道:“书中记载,迷毂通身与魂相系,最喜以吞魂养自身,难以为人所用。”
“你既能操控迷縠,可有法子救我孙儿?”颜渚后脚进了屋,听到他的话后,一边在贯意中给阿芎翻译,一边开口以阿芎之前的话劝阻老者道:“师父,我曾问过阿入的事……只是强留魂于世间之法皆阴毒无比。”
阿芎走上前将俯身的老者扶起,郑重地开口说道:“目前为止,我只会也只有一法可救阿入。”
“只是需以命易命,且他不能再以人的身体长存于世,只可寄居于特质躯壳之中,而易命给他之人需自愿为之,且要受百倍千倍的痛苦。”“我所述之痛苦,非一时魂散灭尽,乃是长久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魂被蚕食至幽象,尚有被司幽带入轮回桥的一线轮回生机,而易命者永世不入轮回、永世不能磨灭……”
“到那时,就连掌管幽象的司幽也救不了你。换句更严重的话讲,世上永无救易命者之法、之人。”
“魂在,尚可轮回重聚。易命,却不可逆转重来。”阿芎如此一段长话,被颜渚实时地转给了面前身形消瘦的老者。他竟没有半分犹豫便开口道:“那就以我的命换阿入的命吧……我这当爷爷的亏欠良多,若能以残命挣得孙儿游离四方大好河山之机会,也算死有所得。”“魂不分老幼,他即使入轮回也尚有游历四方的机会!"听了颜渚的转述后,阿芎莫名有些心焦,想极力劝阻他让其放弃易命的想法。听到颜渚的翻译后,老者微微一笑,缓缓地道:“但心分老幼。”“我与阿入若相继投入轮回,不知千载还是万载才能再当一次爷孙。到那时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如此为孙儿着想……若是再一意孤行,与儿孙势同水火,那又再轮回几个千载才能了我如今所愿呢?”“若我千载后再遇上如此情景幡然悔悟,届时还有易命之法近在眼前吗?”老者说着说着,苍老粗糙生茧子的手握着拐杖一寸寸下滑,身体也跟着下移似乎是要跪下。他看见冲上来欲扶自己的颜渚,轻轻地摆了摆手,随后缓缓地跪在了冷硬的地面上。
他的身板挺直如松,一双浑浊的眼凝着微微发怔的阿芎,随后将拐杖放在一旁俯身大拜,洪声道:“拜请先生成全!”还未得到颜渚的转述,阿芎心神恍恍,似听懂了老者铿锵有力的原话一般顿在原地。
尽管周遭一切都不似千年前征伐乱世,但如今眼前这幕,她好似在千年前、在哪个地方见过。
那处应也与里屋这般昏暗,风声萋萋,转着弯儿的鸣咽声落入人的耳中,不由得引起心神戚戚。
面前看不清容貌的人拱手俯身向她行古礼,诉说自愿易命之事。彼时阿芎应该也是极力劝阻,陈情易命恐怖之处,试图吓退那人。但那人似不在乎一般,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撩起衣摆身躯挺拔地直直跪下,与青石板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还未等阿芎有所行动,他俯身叩拜,声震四方道:“拜请都陵成全!”风过隙而阵阵,阿芎一时无言,恍恍地盯着他身后的巨大石棺,立如隔世。再开口时,如今时今日这般,哑然发问。“无悔?”
面前跪拜之人同样从口中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无悔。”
阿芎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后,调整了一下焦闷的心情,开口问道:“你可寻到阿入日后寄居的躯壳?”
老者已自愿当易命者,颜渚也不想扫了老人家的兴,闻言献计道:“师父是纸扎匠,纸扎便不错,轻巧易携带,可有适合阿入的?”颜渚将跪在地上的老者搀扶了起来,顺手拾起拐杖塞进他的手里。老者偏过头用手挡着咳了几声便道:“确有一纸扎,是我多年的心血。若能以它身还命,也算了却我的执念。”
他说完便朝门口走去,撩了帘子后直奔东屋而去。阿芎瞧了一眼还在半空转圈的迷毂纸锁链和其中的阿入魂,转身与颜渚一起跟了上去。去东屋穿过院子的路上,阿芎通过贯意与颜渚说道:“一会儿易命之时,你切莫进屋。”
“最好离这越远越好,若是听到看到什么…”颜渚微微蹙眉,沉沉地打断她道:“我不是三岁孩童。”“即便你是三百岁老妖怪,也不见得受得住易命的波及。“阿芎再无多言,随着阿入爷爷的脚步进了东屋。
撩了帘子推开门便看到数不清的各式各样纸扎随意摆放着,人形、动物、车马、房屋等纸扎惟妙惟肖。
阿芎扫了一圈,后跟着老者进了里间。
老者拄着拐杖,走得不算快,慢慢行至里间的柜门前,拿钥匙伸进锁眼中,微微一转后取下铜锁拉开吱呦作响的柜门。柜子里摆放着一件白色的动物状纸扎,位于光亮幽暗处,猛然一瞧竞与真物大差不离。
阿芎瞧着柜子里的纸扎,疑惑地问道:“这是?”“你不认得此物?"“颜渚问完才想起来,那空墓都出自她手、墓中千年极兽也与她为友,她定不算是现在的人,而是千年前的人,定不认得面前之物。“这是猫,也称狸奴。状似幼虎,叫声喵喵,走路无声,常出没于夜间。”柜子里的纸扎猫被老者取出来之时,阿芎才正式地见到它的真面目。果真如颜渚所说,形似幼虎,应该是以竹条为框架裹纸,只是难就难在猫有一身绒毛。而面前的纸扎猫手艺精巧到,纸丝如猫毛般柔软顺贴。阿入爷爷将纸扎猫郑重地递到了阿芎的怀中,说道:“此乃我毕生之作,为研究《纸艺》之结晶,虽不如书中记载的那样纸扎如真物,倒也学到了几分。“以此纸扎猫作为阿入魂的载体,可否?”听到颜渚的转述后,阿芎将怀中的纸扎猫来回仔细打量了几番,开口道:“纸扎猫虽好,但毕竟为纸,易破损、易引火。”“易命后虽不怕载体破损,只是如此纸扎手艺,我难再仿。”“我教你简单的几下便是,你有底子很好学框架的。之后再瞧瞧《纸艺》,定能有所了悟。"老者经过阿芎旁边时,用苍老的手牵住她,将其带到了桌子前教了起来。
几刻之后,劈竹丝、定竹型再加上粘纸糊纸对于阿芎来说基本上不在话下,只是细化纸扎之时还需多加练习。
她抱着纸扎猫与老者一同起身,离开东屋前还嘱咐颜渚道:“不必跟来。”阿芎入了主屋后便将纸扎猫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随后开口道:“迷毂之效,在于.….”
她刚说几个字,陡然想起来颜渚被她拦于东屋,此间只有自己和阿入爷爷两人,实在是言语不通。
阿芎从袖中抽出睡得正香的江海,随意在它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将它从睡梦中生生弹醒,撂下"转述"二字便继续自顾自说话。迷迷糊糊的江海幽怨地边打着哈气边翻译着她的话。“迷毂之效,在于花照魂、根系魂、枝缠魂、叶吞魂。”“我所能做的是用迷毂叶生吞你的魂,使二者融为一体后,生生捏碎迷縠叶达到碎魂的目的。将碎魂撒在阵中的纸扎猫上,再引魂入内便可完成易命。”“碎魂致使魂中的立己、逐思渗入幽象的每一寸,如骨中均匀地掺肉沫,幽象不会费尽心思来啃食,便达成了永生的效用。幽象不会啃躯壳,自然也不会啃食躯壳内的阿入。”
阿芎深深地瞧了一眼阿入爷爷后,特意叮嘱道:“碎魂时极痛苦,碎魂后便再也不是此刻的你…若是想痛呼,不用极力忍耐。”阿芎说完一切前提后,见他再无异议,双手抓住半空中浮着的迷縠纸锁链,右手拽着纸锁链抽动致使它锋利的纸侧在左手掌心割出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流淌的血液倾巢而出,汩汩涌在纸锁链之上,不曾滑落一滴。青白色的迷縠纸吸取了大量的血后,不仅没有泛红反而更加青了起来。不一会儿,迷毂纸锁链间隙中生了嫩绿的芽,一点点地生长出迷縠枝叶。迷縠花瓣虽尖胜柳叶,但迷縠叶子却圆润无棱角,看似无害实则最为凶险。迷縠纸锁链吸了不少阿芎的血,她的脸色一下子就灰败了起来,红润的脸庞霎时惨白。
她虚弱地将生了不少迷縠叶的纸锁链往阿入爷爷所在的地方一扔,跟踉跄跄地走到桌子旁,右手扶着桌角稳了半天身形,头还是一阵阵发晕,眼前一片黑一片白。
这具身体太差了,又接连几天聚精费神、耗费气血,怕是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阿芎皱着眉努力聚起精神来,用右手指腹轻轻抹去左手掌心里仅剩的血,在桌子上纸扎猫周围一笔笔地画起了阵。
起笔还算工整,越到后面精神力越难集中后,血阵开始变得潦草起来,阿芎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在发抖。
身后发青的迷毂纸锁链还在不断地生长圆润草绿的叶子,一圈圈环绕在老者周围。他感受到自己的魂在被面前的迷毂叶子吸走,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颤,拐杖在地面上来回倒腾发出声响。
身体快要摔落地上、魂快要被完全吸走之前,阿入爷爷突然地开口问道:“阿入他……”
江海翻译得快,阿芎回得也快,在他衰弱的声音碎得不成一句话前给出了回应。
“我活一日,他活一日。”
“若你………
阿芎撑着画完了最后一笔,声音发虚地开口回应道:“我死之前,会教他如何活下去。”
老者不再开口,魂整个被吸进了迷縠叶之中,枯槁的身体轰然倒地连带着拐杖摔落发出声响。
阿芎实在是走不动了,腿软到快要站不住,勉强靠着半个身体倚在桌子旁才暂时撑住。她将手心的最后一点血抹到了江海的身上,随即在它的百会印堂连敲两下。
下一刻,一张白色的小纸人变成了荆棘状的迷縠枝。阿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豆大的汗从额间滴落,只得在贯意中嘱咐江海道:“我予你解了印,纸锁链飞过来时,你去将上面的叶子尽数搅碎,越碎越好.…碎叶皆撒落在血阵中。”
“碎叶撒完后,将阿入的魂引入纸扎猫中.…”将所有的程序托于江海,眼前一阵阵发黑,耳鸣声渐渐响起遮盖住迷毂叶搅碎的声音。阿芎微微地甩了甩脑袋,稍微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只是从头到尾,连一丁点痛呼声都不曾有,好似碎魂的仪式只是碎叶那么简单。
眼前的景象开始支离破碎,在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刻,阿芎还是强撑到亲眼看见阿入的魂入了纸扎猫中。
下一刻,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芎再醒来时,躺在贺府小姐房的软床之上。她睁开眼,入目的便是软纱彩帐,只是身上处处酸痛跟从山上滚落而下似的,无心观赏。一侧的木质雕花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东吾的雨季还在缠绵,细如游丝般的雨密密麻麻地落在瓷窗台上,无声无息。蓦地,那只染血的云引蝶叶缓缓地从远处飞了过来,一上一下得似被雨击中又努力升飞,最终穿过了雕花窗户,悠悠地精准飞到了阿芎的指尖。她当初之所以要用云引蝶叶,一方面是有现成的血方便找人,另一方面是云引可以寻下印之人。江海的体内有微弱的印,云引染了它的血自然可以去找幕后之人。
只是很不巧,云引的寻找范围有限,它飞回来没带有一丝情报,说明下印之人恐怕不在东吾。
阿芎偏过头打量指尖安稳停留的云引,沉思中猛然想起来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
当初佣人说自己见过云引便急匆匆地去贺府后院找寻,打断了她原本要说的话一一云引,常生于埋尸之地。
她当时刚刚来到这个时代,总下意识以为还处于那个尸横遍野的征伐乱世,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云引怎么会出现在贺府后院?楼下陡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响起管家收不住惊恐的声音。“贺先生,警察署的人来了……领头的硬要往后院走,在土下挖出来两具尸体。”
阿芎顺着车门缝隙跃进去的那一刻,子弹擦着飞过,在衣角处穿了一个细小的洞,随后深深地嵌入地里。
她摔到车后座软垫上之时,迷縠纸锁链见机将车门一下子甩了回去。砰的一声,车门被死死地合上,颜渚眼神一凛,将油门踩到底,从洋人办公楼的面前唰地飞驰过去。
谷本还是没有善罢甘休,两只手握着枪,对着车轮胎连开几枪。江海将自己的枝条从车窗缝隙中迅速伸了出去,在车外侧形成了一个盘曲荆棘状的防护罩子弹擦在荆棘迷縠枝条上、嵌入迷縠枝里、将荆棘刺连着打断好几十根。江海边催着迷毂枝条繁茂生长,边替两人盯着谷本的动作,见他又悠悠地从口袋里捏出子弹一颗颗装上,不由得吐槽道:“见面就开枪,他有病吧!“又不是把他媳妇抢了,怨气比鬼还大!”突然,一道白影从旁边飞略出去,比车速还快,几个眨眼间就闪到了洋人办公楼二楼。
谷本也看到了迷縠纸锁链的动作,神情微微严肃起来,快速地填装子弹后,对着空中青白色的纸就是一顿扫射。
纸锁链身形很快,来回扭着躲了六颗,最后一颗子弹从它身体中间的缝隙穿过,瞬间将那附近的纸撕裂。
它毫不在意地径直飞向谷本的面门,趁着他子弹打完的瞬间,一下子冲到了窗户前。
谷本神色一变,咬着牙刚准备伸手将窗户合上避免纸锁链缠上自己,怎奈它的身形实在是太快了,眨眼间便飞到了自己的身前。他霎时往后退了几步,伸出手想着与它肉搏,手刚举起来就被它一锁链甩了上来,不同于普通纸的轻微感觉,被迷毂纸抽一下,实实在在的痛感一下子曼延上来。
那一“巴掌"不像是打在手背上,更像是从身体深处猛地被冲击,由内而外的疼。谷本顿时咬紧牙,不留意间将腮肉也咬得死,瞬间冒出了血,腥味儿顿时涌了出来。
痛感太过沉重让他丧失了其他感觉,握着枪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下一刻,迷縠纸锁链一头卷着正在下落的手枪,另一头还从他的口袋里顺了一盒子弹,一同带着飞了回去,几个眨眼间赶上了飞速奔驰的车子。它带着东西从车窗间飞了进去,毫不留情地将手枪和子弹一同扔到了后座软垫上,然后围着阿芎转了一圈,像是在巡视般。它在阿芎被子弹擦破的胳膊上停顿了一会儿,随后亲昵地绕了上去,将自己当作一卷绷带似的缠住了还在渗血的伤口。迷縠纸锁链被子弹洞穿的那节碎纸,在碰到吸收阿芎的血液后慢慢地恢复了原状。
车子快速地拐弯,洋人办公楼的整体在后视镜中已经看不见了。江海将荆棘迷縠枝条都收回来后,瘫在后座的软垫上。尽管他已经从颜渚的身上割离,好像感受不到人的疲劳,可是这次将自己的新身体发挥到极致后,虚弱感渐渐地涌了上来。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勾着他一个迷縠枝的味蕾,江海刚试着移动自己的身体,就被半空中的手枪和一盒子弹砸了个正着。